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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迫症不但改變了她的性格,對她的人生之路也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她本來以為自己已無力擺脫這兩種病症,沒想到,在誕下女兒數年後,她驚喜地發現症狀消失了!長達23年的強迫症不治而愈!

很多讀者閱讀了念瑩的分享後深有感觸。相信對精神心理知識有一定了解的讀者已大致看出她患病背後的心理社會因素和過程。

以下,我想結合我們多年的多學科診療模式(MDT),尤其是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記憶修復(TPMIH)的臨床實踐,對念瑩罹患強迫症和自我痊癒的過程作一番梳理。

尤其是,她為什麼能自愈?是如她理解的那樣,因為不再對抗而坦然接受,所以病症自動消失了嗎?

從精神心理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是較“文藝”的解讀,也是較表淺的解讀,對其他患者來說也相對缺乏參考性和實操性。以下我會分析並總結她神奇痊癒背後的心理規律,為強迫症患者的康復指明道路。

不過,在分析前,有2個前提需闡明。第一個,我與念瑩一直以來只是透過郵件進行交流,未能親自與她見面並深入交流。所以我對她病情的分析只能基於她的自述,這很有可能會導致某些方面有失偏頗。

第二個前提,根據我們的臨床心理干預經驗,青少年罹患精神心理障礙的背後有大量病理性記憶(心理創傷和病理性正性情緒體驗)。其中又有部分病理性記憶儲藏在內隱記憶層面,患者已經忘記了。所以,單憑念瑩現在能想起來的過往經歷,難以真正全面地復原她的患病根源和過程。

不過,念瑩的分享已經非常詳實了,實在是難能可貴的真實康復故事。希望她的分享和我以下的分析能給大家帶來啟發。

01

念瑩的原生家庭對其的影響是非常清晰的,尤其是其外婆和母親。

外婆出身名門,素質高,自我要求也高,對各方面愛追求完美;雖中年落魄,但傲骨從未改變。所以,外婆對念瑩的教育是極其嚴格的,採取的是教育舊時大家閨秀的標準: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都講究規矩,談吐舉止都必須端莊典雅。

這令念瑩從小承受了很大壓力,孩童愛玩、追求自由的天性受到嚴重約束。但念瑩也知道,這對她的氣質養成和學業表現也帶來了好的影響。她從小表現出眾,得到長輩認可,同齡人的羨慕。如同外婆一樣,在唸瑩的內心深處,也是自有傲骨的。

外婆的經歷對念瑩的母親也造成了深刻的影響。外婆對其母親想必也是寄予厚望,極其嚴格的。可縱然母親表現優秀,卻敵不過時代的動盪,高考前被迫當了知青,上清華的夢想就此破滅。

換言之,因特殊的時代背景,念瑩的母親從小經歷了家族式微,求學失敗,因“成分不好”被打入了受人鄙夷的階級。她遭受的疊加性的心理創傷令其敏感多疑,謹小慎微,非常在意別人的評價,怕得罪別人。

當然,在一定程度上,這是她歷盡磨難之後總結的人生經驗和教訓。但她沒有覺察,她已經有一定的偏執型人格改變,並對女兒念瑩產生了負面影響。她反覆教導女兒做人要小心謹慎,說話要注意措辭,不要冒犯了別人。

在外婆和母親的雙重影響下,念瑩很早就出現了強迫型的人格特徵:在學習中追求完美,自我要求極高;在人際交往中謹小慎微,一方面時刻擔心自己的言行舉止引起別人不快,另一方面非常渴望得到身邊人的認可。

再者,念瑩還提及,雖然其父母是自由戀愛後結合,但雙方長輩誰也看不起誰,總是在年幼的念瑩面前極力貶低另一方。

話說回來,其實其奶奶和外婆都是善良正直的人,他們之間不是道德是非的衝突。而是那個特殊的時代令兩個階層的地位來了個大對調,一方從高處跌下,含著深深的怨氣和不服;另一方翻身做了“社會的主人”,從此揚眉吐氣。

這兩個家族的矛盾,其實折射了當時兩個階層之間的強烈衝突。

而母親雖然欣賞父親的才華,但痛恨其性格剛愎自用,做人做事沒有分寸,總給家裡帶來麻煩,常常在唸瑩面前嘮叨父親的不是,訴說婚姻的不幸。

這是很多父母、老人至今都容易犯的錯誤。有的以為孩子還小不懂事,有的則以為孩子已經長大,可以作為傾訴物件,總之,經常肆無忌憚地在孩子面前數落另一方。很多時候,他們只是為了釋放自己的負性情緒,而不考慮孩子的感受,更未意識到這會對孩子造成很大的心理創傷。

面對奶奶和外婆,父母之間的衝突,念瑩是非常糾結和矛盾的,這對她的自信造成了打擊,更加強化了謹小慎微的性格特徵。

在小學階段,念瑩的這種性格特徵並沒有帶來太大的負面影響。相反,因性格使然,她肯下苦工,積極努力,人也確實聰明,很快就脫穎而出,長期穩坐第一名,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老師、家人、長輩對她讚口不絕,同齡人對其羨慕嫉妒恨。念瑩長期受到大量的過度誇獎,形成了病理性正性情緒體驗,她變得有點自負,甚至出現了輕躁狂發作的心理特徵,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這又反過來令她不斷自我施壓,不能接受絲毫的落後。

到了初中,學習難度有所加大,周圍優秀的孩子也相對多了起來,念瑩感受到的壓力更大了。這時便出現了餘光強迫症的問題。一開始只是總忍不住看同班同學小芸。

為何是小芸?因為兩人都是女生,成績不相上下,有相似點;但小芸人緣極好,能歌善舞,父母不對她施加學業壓力。

無形中,小芸成了她的競爭物件,也是羨慕物件,她對小芸的舉止格外敏感,上課時忍不住去關注對方。一關注,上課自然分神,她覺察到之後馬上自責,擔心影響學習。但越焦慮越想看,越看越焦慮,她掉入了一個惡性迴圈,注意力也不斷被分散。此時,念瑩已有餘光強迫症合併輕度的學習障礙了。

但那時候,她的自信和學習狀態還不至於垮掉。初中時,她的成績仍然名列前茅,對課本學習遊刃有餘,餘光強迫症對學習成績的影響不太嚴重。

而且,那時她在人際交往中還是相對自信的,雖然人緣沒有小芸那麼好,但她反應快,有幽默感,同學們對她還是挺認可。

到了高一,一場意外骨折再次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她極度重視學業,休學時自然擔心落後,甚至有一點想走捷徑的心態,希望快速跟上學業。其實,這些因素髮展下去,念瑩的精神心理問題必然會越來越重,《全腦記憶》這本書只是一個觸發的客觀因素。

念瑩太渴望快速提高學習能力和成績了,她沒有覺察《全腦記憶》的重大弊端,沒有意識到,所謂的“全腦記憶”本來就有很大的忽悠成分。

她開始學習全腦記憶(即影象記憶),而且期許學會之後大大地提高學習成績,因此學習時很可能帶著憧憬、愉悅、甚至是興奮的情緒。在這種強烈正性情緒體驗下的學習,很容易形成新的、牢固的條件反射,覆蓋了本來邏輯記憶的條件反射。換言之,她當時其實處於高效“學習”狀態,但可惜學錯了方向。

果然,學了一年後,她發現了影象記憶的弊端,但無論如何都甩不掉這個病理性的條件反射了。她的邏輯思維和邏輯記憶大大削弱,學習能力驟然下滑,人際交往也大不如前;她曾經引以為豪的機智敏捷、超強記憶力和幽默感蕩然無存!

可以說,自從她罹患影象記憶強迫症後,其自信幾乎崩塌,自卑和恐懼日益嚴重,餘光強迫症開始泛化。

如她所說,這徹底改變了她的性格,她變得寡言木訥,更加謹小慎微,在意別人的目光,並出現了嚴重的學習障礙,繼發了抑鬱症。

高考那3天,念瑩的壓力達到了高峰,整個過程只有兩個字:“夢遊”。高考失利對她的信心又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即使到了大學,因考研的壓力,日常中快樂感的缺失,人際交往的受挫,念瑩的病情其實仍在加重。

02

那念瑩的病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緩解的?是從她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開始,並大致可分為6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因不堪病症折磨,念瑩找了一份相對輕鬆的工作,不需要刻苦學習和記憶,影象記憶強迫症狀因此得到緩解。但在辦公環境中,餘光強迫症狀仍困擾著她。

第二個階段,她辭職回家專心備孕,不需再頻繁接觸家庭外的成員,脫離了不斷帶來負性刺激的社交環境。客觀刺激條件不存在了,她也就一下子感受不到餘光強迫症和影象記憶強迫症了。脫離負性刺激環境的這一步是非常重要的。

第三個階段,孩子出生了,她對孩子的愛促使其發生兩個主要的變化。

第一個是她凡事總是先想到孩子,而想到孩子時,往往感受到的是積極的、正性的情緒體驗。這種積極的條件反射不斷強化,正性情緒不斷積累,為她後續的自愈埋下伏筆。

第二個變化,因為對孩子的著緊和重視,她開始不願妥協和隱忍,而是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意願,不惜與婆婆發生爭吵。

說得文藝一些,這是母愛的力量促使她蛻變。但從心理的角度來看,我認為這是因為她從小遭受諸多原生家庭的負面影響,從而形成一種執念“一定要盡力給孩子創造良好的成長環境”,所以在關於孩子的問題上不願讓步。

雖然與婆婆的爭吵帶來的是負性情緒,但正因為敢於表達情緒和想法,負性情緒反而得到了釋放,沒有過多地積累,也沒有形成疊加性的心理創傷。

第四個階段,她在丈夫的建議下再次備研,不得不重新回到學習情境中,但此時影象記憶強迫症和餘光強迫症已經明顯弱化。

學習環境是觸發其強迫症狀的高危情景,所以,她在圖書館學習時,餘光強迫症和影象記憶強迫症又出現了。但此時她已經有了很大變化。

從前她的最大關注點是學習和個人表現,現在,她的最大牽掛是孩子。而且,前面提及了,一想到孩子,她便是滿心的憐愛和歡喜,是強烈的積極正性情緒體驗。

以往強迫症狀出現時,她體驗到的是焦慮、恐懼和彷徨;可現在,孩子帶來的正性情緒體驗不斷對這些負性情緒進行對沖,負性情緒不斷被弱化。相當於原來的病理性條件反射被打破了,重建了新的、積極的條件反射。

以至於到後來,她的餘光強迫症只剩下一個習慣性的動作,經常看一看別人,但已不帶有負性的情緒了。

我認為,這時,她的餘光強迫症已經好了一大半。而影象記憶強迫症雖然還存在,但也得到了較大的弱化。

第五個階段,母親的去世令她對人生有了新的覺悟,她發現沒有必要再不斷自我施壓,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再加上,她受到丈夫的影響,開始覺察以往母親教導的為人處世的道理未必是對的。

換言之,她開始意識到不需要那麼在意別人的目光,性格上找回了一定的自信。我們的臨床心理干預發現,很多餘光強迫症的患者都有一個扭曲的認知:把別人的評價看得比什麼都重。所以,當念瑩逐漸糾正錯誤認知時,餘光強迫症也就進一步消失了。

第六個階段,在教孩子背唐詩宋詞時,喚醒並強化了她的邏輯記憶和相關的積極情緒體驗。

念瑩說考研失敗後繼續回家帶娃,這為日後的婚姻危機埋下了地雷。但從疾病康復的角度來看,她要感謝這一段帶娃的經歷。她教孩子背唐詩宋詞時,其美好的記憶被激活了。

念瑩從小就愛唐詩宋詞,不但熟讀熟背,而且不是死記硬背。她能體會到唐詩宋詞的美感,動用的是邏輯記憶,且誦讀時非常愉悅、享受,有強烈的積極情緒體驗。

也就是說,她帶孩子背唐詩宋詞時,關於邏輯記憶的強烈正性情緒全然被激活了,而且孩子背得好,她也非常開心。在樂也融融的母女互動中,邏輯記憶的積極情緒反覆啟用、強化,逐漸覆蓋了原來的影象記憶條件反射。

我認為她的邏輯記憶不僅是恢復了,甚至是強化了。當然,這也得益於原來的影象記憶條件反射已被大大弱化(第四個階段在圖書館備研時已經察覺到),否則,其實還是難以覆蓋的。

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發現,影象記憶強迫症完全不見了,她的記憶模式恢復了正常。又過了幾年,她再次工作,經過現實驗證發現餘光強迫症也消失了。

她說自己是一朝自愈的,但她可能也感受到,其實這是一個長期的、多方面疊加的逐步康復過程。

03

所以,歸根到底,念瑩的強迫症能神奇自愈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在她的分享中,她提及是自己心態改變了,不再對抗、不再焦慮,而是坦然接納當下狀態,原諒自己,並提及“算不算無意中實施的行為療法”?我認為她的這種理解有點像曾經經典的強迫症心理療法“森田療法”。

森田療法的基本原則是“順其自然、為所當為”,引導患者順其自然地接受症狀,並以行動去做應該做的事,完成生活中的事務,頗有接納現狀,帶病生存的意味。

但在我看來,用森田療法和行為療法來理解念瑩的自愈仍是比較表面的,對其他患者來說,也較缺乏指導意義。

她之所以能神奇自愈,其實是因為她的康復經歷符合了科學康復規律。總結起來可以說是以下幾個步驟,或者是以下幾點:

第一,脫離原來的負性刺激環境,這是非常重要的,病理性條件反射不具備啟用的條件了,至少不會繼續惡化,還會有所減弱。

如果念瑩當時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縱使孩子帶來了正性情緒體驗,但餘光強迫症帶來的負性情緒也不斷被啟用,負性情緒很容易佔了上風,反而可能令念瑩更多感受到的是照顧孩子的辛苦,進而可能繼發產後抑鬱症。

如果她當時就診於精神科,精神科大夫瞭解到她少年時期曾感覺自己非常優秀,甚至感覺無所不能,就有可能診斷為“雙相情感障礙”。所以希望大家進一步看清楚,精神病學甚至精神醫學中“症狀學診斷”的侷限性。

第二,脫離原來的負性刺激環境後,要想方設法建立起新的、積極的正性情緒條件反射,新的條件反射越牢固越有利於後續的康復。

其實,我們利用深度催眠下心理干預來處理強迫症狀時,也是類似的過程。先利用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記憶修復技術(TPMIH)修復強迫症狀相關的病理性記憶,這之後有的患者會殘留習慣性的動作,但負性情緒體驗大大減弱,甚至消失。

然後,我們利用深度催眠下條件反射重建技術(CRRDH),為其建立積極的條件反射。比如對於學習情境、校園環境、社交情境建立愉悅、積極的條件反射,進一步對沖原來的負性情緒,令症狀的消退更加牢固。

如果患者和家屬懂得了這個道理,即使無緣接受我們的高效心理干預,可以有意識地遵循這個規律去做,大大縮短傳統治療的康復過程。

第三,引導患者覺察、識別並糾正症狀背後的一些扭曲認知和錯誤信念。

念瑩的自我覺察和糾正來自於年齡的增長和閱歷,還有受到丈夫性格的積極影響。

母親的去世,對她來說是精神上的鬆綁,其實可能也是一個觀念解放上的節點。她糾正了過去的一些錯誤信念,在人際交往中也就不容易過分焦慮和擔憂,反而更大膽、自信。雖然她認為有些矯枉過正,反而像當年的父親了,但我認為在整體上是利大於弊的。而且她有自我覺察,這一點比她的父親強很多。

因此,念瑩的自愈雖然十分罕見、難得,但其實有跡可循。

對她來說,她的經歷在冥冥中符合了這個規律,獲得了康復,實在幸運。但對於其他強迫症患者和父母來說,我們不能只看到表面,誤以為症狀的康復只能靠運氣,而應該看到背後的規律並遵循。這才是我們去深入瞭解康復者經歷的主要作用和意義,而不是單純地打雞血。

另外,對於念瑩的原生家庭,她對女兒的教育方式,以及其女兒目前存在心理困惑,我還有很多意見想表達,希望幫助廣大父母看清楚科學家庭教育的真相。由於文章篇幅和精力所限,我們明天繼續分析。

#精神心理# #強迫症# #學問分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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