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圓圓，這是每個人春節時最期待的事。但對於精神疾病患者家庭來說，團聚似乎似乎是一種奢求。例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妄想、幻聽等症狀的支配下，或用言語辱罵家人、或與親人敵視，甚至辱罵毆打親屬，把春節變成了一場“鬧劇”。

由於精神分裂症的病因不明、症狀多樣，治療困難；而且病人不承認自己有病，拒絕就醫、服藥；也由於家屬管理病人困難，多數重症病人被常年封閉在精神專科醫院治療。有少部分家屬也將精神病醫院當做“避風港”，把病人送進醫院不管不顧。

精神病人，有家不能回，一些精神病人很惦記家人，但親人卻沒有來跟他們團聚，已形成了一種常態。

在醫院走廊上，有人蹲在角落，手裡的書半天也沒翻動一頁；有人被幾位“朋友”包圍著，興奮地描述著“當年勇”，眾人附和著笑。似乎每個人都在努力經營著什麼，但當他們轉頭看向窗外，眼睛卻是那般的無力。

這些“極具個性”的行為，不過是僅存的自我保護本能罷了。空洞呆滯的眼神背後，是早已被疾病掏空的軀殼。遺忘他們的，不僅僅是時間。從跨過醫院那扇鐵門起，精神病患者便背上了枷鎖。縱使家就在馬路對面，他們也難以回去。在人們的恐懼眼神下，他們的人生只能選擇繞行。

“要過年了，卻不敢把孩子從精神病院接回家...”

患者劉之欣（化名），9年前因在學校被同學排擠出現精神異常，表現為失眠多夢，易驚醒；被跟蹤監視感，走在街上感覺處處有人跟蹤，認為自己的手機被人監聽了；敏感多疑，每次在學校進餐後均有頭昏、手脹、喉塞，懷疑是同學在食物中下毒謀害自己；孤僻，情緒低落，接觸被動，整日待在房間裡不與人交流，被當地醫院診斷為“精神分裂症”，給予利培酮口服治療，症狀控制尚可。

出院後，因劉之欣父母不願相信女兒的精神出了問題，揹著醫生自行替女兒停了藥。沒多久，劉之欣的病情就出現了反覆，在原有症狀的基礎上出現胡言亂語、誇大吹牛，說自己不讀書了，要去賺大錢在城裡買房；幻聽，憑空聽到女人講話的聲音，對她評頭論足，命令她全裸在大街上走路，不許反抗；脾氣暴躁、傷人毀物，家屬稍有勸阻便遭到打罵，最嚴重的一次，劉之欣甚至將父親從2樓陽臺口推下，所幸只是輕微擦傷。這一推，徹底把劉之欣的父母推醒了，他們將劉之欣帶至當地醫院就診，診斷結果仍是“精神分裂症”，給予利培酮、阿普唑侖口服治療，症狀控制欠佳，病情仍反覆發作。

在接下來的5年時間裡，劉父帶著劉之欣輾轉各地，住院、服藥、緩解、復發，先後住院11次，武漢住院2年住院4次，北京住院1年住院2次，上海住院2年住院5次，直到在上海最後一次住院3個月後，醫生終於說可以回家了，理由卻不是劉之欣已經康復了，而是“沒辦法，只能這樣了”。帶著失望和懊悔，劉之欣的父母將其帶回老家，安置在當地的精神病院，透過電休克和藥物儘可能地控制病情發作。

2017年末，經術後病友鼓勵，劉父電話聯絡了我科醫生，表達了對手術治療的期盼，“要過年了，卻不敢把孩子從精神病院接回家，做父母的心裡實在難受，醫生求你幫幫我們吧！”。經過數週的諮詢與準備，劉父與我科專家預約了床位，並按約將劉之欣帶至我院，門診擬精神分裂症收至功能神經科。

入院後，劉之欣的身體檢查和神經系統檢查未發現異常，符合手術適應症，排除禁忌症，擇日完成第五代腦立體定向神經調控術。

圖為第五代腦立體定向神經調控術術中精準定位場景

術後，劉之欣生命體徵平穩，術前胡言亂語、敏感多疑、被跟蹤監視感等症狀基本消除，幻聽也得到較大改善，僅需少量服藥鞏固手術療效即可。查房時，專家進行例行問答，檢查患者術後情況。

專家問：“現在感覺怎麼樣？睡得好不好？”

患者答：“很好，我感覺在床上睡了很久，醒過來全身舒坦。”

專家問：“現在還覺得有人監視你嗎？”

患者答：“沒有了，之前是我生病了，腦子不清楚。”

專家問：“誰陪你來的醫院？”

患者答：“我的爸爸媽媽。”

專家問：“你的爸爸媽媽對你怎麼樣？”

患者答：“對我很好，還陪我來治病。”

專家問：“那出院後，你要怎麼對他們？”

患者答：“孝順他們，好好過日子。”

聽到孩子的一聲聲回答，劉之欣的父母早已泣不成聲，多年的守候終於換來女兒的“清醒”，是多麼的值得。術後一週，劉之欣手術傷口基本康復，醫生進行詳細的檢查確認其恢復良好後，同意家屬辦理了出院。

術後3個月隨訪，劉父告訴我們，孩子回家後按時服藥，症狀控制越來越顯著，幻聽等症狀近乎消失，非常感謝手術，不僅拯救了他們的女兒，也拯救了這個惶惶不得終日的家，給了他們來之不易的團圓，讓他們一家也像普通人一樣度過了一個溫馨而祥和的春節。

專家解讀：手術治療精神分裂症的目的

精神分裂症是醫學領域的疑難頑症之一，治療起來十分困難。多數病人在確診後，需要服用足劑量、足療程的藥物來控制精神症狀。但部分患者，其藥物治療效果不理想；或者拒絕服藥，對於這類人，我們稱之為“難治性精神分裂症病人”。對於難治性病人，一般專科醫院只能強制用藥或者電休克治療，但是回家休養的患者仍然舊病復燃。

100多年來，醫學專家一直在應用精神外科手術方式治療精神分裂症，逐漸從有嚴重創傷性手術過渡到微創外科手術，這與現代醫學的進步密不可分。

研究發現，人腦邊緣系統的神經核團，例如杏仁核、扣帶回、內囊前肢、中央隔區、伏隔核、尾核下束、眶束、額束等，可以有效地、對應地控制相應的精神症狀，對這些核團進行直接的神經調控，有助於消除或減弱精神症狀發作。臨床大量外科手術結果證實，“精神外科”手術對頑固性精神症狀有“一擊必中”的效果，因此，它也成為精神分裂症治療的重要手段之一。由於精神疾病的複雜性，單一療法往往很難奏效。因此，藥物和手術治療的完美結合，對於去除頑固性精神症狀、減少用藥量進而降低藥物的副作用具有重要作用。雙管齊下的治療，讓難治性精神分裂症有了 “臨床治癒”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