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次治療中,求助者逐步暴露出一些不正確的觀念,如認為自己不能象以前那樣和人交往,自己的吸引力也不如從前,別人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感到做什麼事都做不好等。這都是一些具體事件,代表著求助者的表層錯誤觀念。針對這些觀念,諮詢師建議他在實際情境中加以驗證,讓他去問問周圍的人對他的印象是否真的那樣壞。同時鼓勵求助者從事一些簡單活動,看看他是否真的不能做這些事情。
實際反饋回來的結果是,求助者周圍的人除了覺得他情緒不好外,在其他方面和以前並無很大差別,對他的評價仍然較高。求助者對此結果感到高興,因為他一直認為別人會因那件事看不起他,並堅信自己做不好任何事情,而透過驗證,他發現在一些事情上雖然做得還不能讓自己滿意,但結果卻不是想象的那樣糟糕。
這樣,通過幾次實際驗證與討論,求助者的一些表層錯誤觀念便不攻自破了,求助者的情緒也因此有了好轉。但遺憾的是,這種效果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仍然堅持認為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生活。雖然一些人對自己印象很好,但他認為那只是個別的人,他無法保證所有他認識的人,特別是那些對他很重要的人也能這樣看待自己。他覺得自己在這些人面前表現得象個懦夫,在很多的重要事件上表現得毫無能力。他不再用具體事件來解釋自己的行為,而是代之以更為隱蔽和抽象的另一種解釋,即他堅持認為自己是個“笨蛋”,是個毫無能力和毫無價值的人。
上述想法顯然是前面提到的深層錯誤觀念。透過下面的談話,看看諮詢師是如何利用語義分析技術來糾正這些觀念的。
諮詢師:你說你是個笨蛋,是什麼意思呢?是否僅指你在某一件事情上你是個笨蛋?
求助者:不是。我在很多方面都是這樣。戀愛、學習、交往……我都失敗了,這已經能夠說明問題了。
諮詢師:可是你以前並不是這樣呀?
求助者:是的,以前我生活得很好,也很有能力。
諮詢師:既然這樣,你覺得把“我是個笨蛋”這句話換成“我現在是個笨蛋”,是否更合適些?
求助者:嗯……可能是這樣。不過,我想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我可能不會有什麼改變了。
諮詢師:以後的事我們先不去管它,諮詢師只分析現在的情況……你在說“我是個笨蛋”時,這裡的“我”指的是什麼呢?
求助者:當然是作為一個整體的我的存在。
諮詢師:你這裡的“我”是不是太抽象,太哲學化了?好像不太容易被人理解。
求助者: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諮詢師:我是說這樣一個“我”應該包括“我”的各種行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個動作,以及與“我”有關的各種東西,如“我”的頭髮,“我”的呼吸,以及“我”的衣服等等,正是這些東西構成了“我”的存在,而脫離了這些具體內容,這個“我”也就沒什麼意義了,是這樣嗎?
求助者:(思考一會兒)我想是這樣的。
諮詢師:那麼我們就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說“我是個笨蛋”這句話,換句話說,你可以用剛才提到的那些“我”的具體內容來代替“我”。你可以試一試。
求助者:那就是說,我的各種行為是笨蛋的行為,我做的每件事都像笨蛋一樣。……但我的頭髮、我的呼吸、以及我的衣服……好象不能那樣說了。(搖頭,笑)
諮詢師:對,你可以說“我上次戀愛時的表現就像個笨蛋一樣”或“我和人交往時像個笨蛋”,甚至可以說“我做的每件事都像個笨蛋”之類的話,但你不能說“我的每個動作也像個笨蛋”或“我的呼吸像個笨蛋”以及“我睡覺時就像個笨蛋”之類的話。這樣的句子就沒什麼意義了,是嗎?
求助者:(若有所思地點頭)
諮詢師:何況你並不是在每件事上都表現得像個笨蛋,在一些事上你做得並不比別人笨,這一點在前面我們已經證實了。
求助者:但我為什麼意識不到這一點呢?
諮詢師:因為你已經習慣了用“我是個笨蛋”這類先入為主的觀念考慮問題。
求助者:你是說這樣就容易掩蓋事實,誇大後果,把那些不是笨蛋的行為看成象笨蛋一樣?
求助者:一下子說不上來,但總之是個貶義詞。
諮詢師:對這個詞,通俗的理解是“沒有把事情做好”或“做的不如別人好”,或者是“智力不高”。這樣說,就減少感情色彩,但更客觀,更有實際意義。
求助者:是這樣的。
諮詢師:好,考慮一下我們剛才的分析,你能不能把“我是個笨蛋”這句話重新說出來呢?
求助者:讓我試一試,我想應該這樣說“我現在在戀愛這件事上沒有做好”。
諮詢師:很好!這句話就比原來那句話的含義豐富,它表明你過去並不是個“笨蛋”,雖然現在在某些事情上沒處理好,但卻不能說明你在其他事情上或在以後也不能做好,是這樣嗎?
求助者:你的話有一些道理。
諮詢師:好,你回去後還可以再自己做一些類似的分析……
[分析]可以看出,諮詢師在應用語義分析技術時,並沒有向求助者生硬地灌輸這套語義學的理論。實際上,諮詢師在引導求助者按照合理的思維邏輯完成一種擴充句子的練習,即把代表求助者深層錯誤觀念的“主語+謂語+表語”句子結構擴充為“定語+主語(特定的客體和行為)+狀語(時間限定)+謂+表語(可以進行有意義的評價)”的句子。這樣就把原來無意義的句子轉換成為更具體更客觀的句子。透過這種練習,求助者學會了用客觀標準來看待自己的問題,並且對問題以外的其它行為也有了新的認識。
諮詢師在引導求助者做這種練習時是按一定層次進行的。例如,諮詢師首先從時間狀語入手。由於在“我是個笨蛋”這句話中沒有時間狀語加以限定,從而容易使求助者堅信這種判斷所表達的內容是穩定不變的。然後諮詢師引導求助者對“我”及其組成部分進行分析,並讓求助者親自進行替換練習,直到求助者自己意識到原來那種判斷是不合邏輯的。最後是對錶語“笨蛋”一詞進行轉換,使之更具有客觀意義。因此在進行語義分析時,先分析那一部分的順序並不重要,但一定要有層次,也就是說要一步步地分析,而不要“大雜燴”。只有這樣,才能使諮詢師在分析時能保持較嚴密的邏輯性,求助者也才更容易領會。
當然,這種技術不一定只在諮詢中進行。諮詢師可以把這種技術教給求助者,並以家庭作業的方式,佈置給求助者在治療後自己練習完成。正如在上面的例子中,諮詢師讓求助者回去後列出類似“我是……”的自我判斷句式,然後按要求進行句子轉換,並要求求助者記錄下對轉換後句子的感受和評價,比較那一種更客觀。在下一次諮詢中,求助者可就這些自我感受和體驗進一步和諮詢師進行更深的討論。這種作業對改變求助者錯誤觀念,建立正確的認知過程也有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