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三歲男孩在一間黑屋子裡大叫:阿姨,和我說話。我害怕,這裡太黑了。
阿姨回答說:那樣做有什麼用?你又看不到我。
男孩回答:沒關係,有人說話就帶來了光。
這是弗洛伊德的著作《性學三論》中的一段。
三歲孩子說出了排解孤獨的真諦。
02
20多歲的時候,我也根本體會不到什麼是孤獨。
離開父母在外地上學,心裡高興得很呢。
在外地工作,家裡管不上,不用天天被催婚、聽嘮叨,一個人自由自在。
多好啊!
一般也不會主動給家裡打電話,有事才打。
電話接通後,總是直奔主題,三兩句話快點說完。
每次匆匆忙忙(真的沒有那麼忙)。
父母想再聊幾句家常,我就覺得好煩。
每次回家,母親總是和我家長裡短的和我閒聊。
父親在晚上睡覺前,總要踱到我的房間,和我說說話。
其實他們就是想聽聽我說話,可我總是懶得說話,他們說,我也不願意聽。
對父母都這樣,對朋友那就更是有事才聯絡。
03
30多歲以後,隨著年齡漸長,越來越體會孤獨是種什麼滋味。
35歲那年,有3個多月的時間,我離開老婆孩子,獨自一個人租房在工作的地方。
那三個月,我體會到孤獨有著巨大的破壞力:
孤獨的滋味太過難受,冰冷的感覺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上班八小時內忙前忙後,忙裡忙外,過得很充實。
只是下班後,回到的是冷冰冰的出租屋,冷鍋冷灶,冷冷清清。
我感受到的,是無盡的孤獨感和蒼涼感。
我寫日記、看書、記筆記、鍛鍊、早早的把自己丟到床上,努力讓自己習慣孤獨。
同事和我租的是兩室一廳。同事比我年輕十來歲。
他下班晚,回來之後,門一關,自己玩自己的。
顯然他還沒到能感受孤獨的年紀。
偶爾,我會敲門進去和他說說話,但真的,我和他說不上話。
那些天,我每天給母親打電話,每天給老婆打電話,而且每個電話,時間都儘可能長。
但,這些都不足以排解我的孤獨感。
我開始每天來回的通勤生涯,堅持了3年,每天在路上花5個多小時(其實工作的地方離家也就70公里,但當時還沒有買車)。
每天上班先坐40分鐘公交車,轉乘1小時的跨市大巴,然後再坐同事的車,20分鐘左右到公司。
每天下班先做半小時公司班車到地鐵口,15分鐘到高鐵站,再坐20分鐘的高鐵,下高鐵後走45分鐘到家。
寧可如此折騰,也要每天回家。
回家後和家人說說話,有家人的陪伴,黑夜再長,心也是暖的。
04
父親過世之後的十年時間裡,母親一個人在老家住,姐姐們時常回家照看,親戚也離家不遠。
我體察得到母親的孤單。
白天,排解母親孤獨的,是每天下午去打紙牌,和人說話,有人說話。
晚上就是我和母親打電話了。
於是我每天定點、準時給母親打電話,通話時間也儘可能長。
我也經常回家,每次回家我總是纏著母親說話。
聊聊她,聊聊我,聊聊老婆孩子,說說一些村裡發生的事,談談親戚們的事,問問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的事,還可以評點一下國家大事。
什麼都可以是話題。
聊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陪著她,和她說話,聽她說話。
05
如今,我年過四旬,偶爾回想以前那些不懂的事情,也開始明白了。
當年,我看辦公室裡年齡比我大的同事,不論男女,沒事就湊到一起說話。
他們還時不時的過來,想和我聊天,我覺得他們真是無聊透了,沒事又來查我的戶口、探我的隱私(我當時真的那麼想),因此我不怎麼搭理他們,能不說的話就儘可能不說。
我想,工作場所,每個人做好每個人的事情就好,哪有那麼多私人的事要聊?
現在,我看看辦公室的年輕人,有些是住在公司宿舍,還沒有男朋友或女朋友,每天在辦公室裡一個人悶著,戴著耳機、盯著電腦,沒有交流的意願。
工作上的事,不得已時才會找人去交流;私人的事,都是諱莫如深。
他們回到公司宿舍也一個人悶著,即便是室友、是同齡人,彼此也沒有什麼交流。
我覺得他們挺可憐的,成天說不了幾句話,感覺孤單和寂寞是難免的。
我知道,孤單的時光最難熬了。
因此,我會主動去找他們說話。
他們對我的態度,和年輕時候的我的態度一樣:冷淡,不願多說,惜字如金,守口如瓶。
一句話:我覺得他們苦,他們覺得酷。
我懂了當年那些年齡比我大的同事,他們不是要從年輕人那裡打探些什麼,他們只是同情和關心年輕人而已。
06
現在的老年人,為什麼一早到超市排隊?
真不是因為那幾件便宜貨。
而是因為孤獨。
排隊的時候,人前人後可以說說話。
即便自己不說話,聽人說話,也是排解孤獨的一種方式。
超市門一開,嘩啦啦,大家往裡面湧,人聲鼎沸。
熱鬧!
我們也終將變老。
隨著年齡漸長,總有人能聊聊天,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我們也註定終將孤獨終老,找人說說話吧,管他是誰呢,開口說話永遠比沉默更讓人開心。
對一個老人最大的慈悲,就是陪著他,和他說話,聽他說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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