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的時間裡,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何感到如此孤獨、渺小。時間的流逝感覺像是生命正在逝去,在歷史的長河裡,在浩渺的宇宙中,它那樣令人感到生命毫無價值,那樣令人痛苦。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身體的活力在漸漸消失,生活只剩下痛苦與煎熬。
後來我明白這是抑鬱,知道它是一種疾病對我也沒什麼幫助,我儘自己的微弱力量與它對抗,然後是自己越來越虛弱。每次對抗之後,我的身體就會生病,先是胃病,然後肝、膽出問題,我不明白為什麼,但是這些疾病的每次發作,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我內心的痛苦,不再那麼抑鬱。一種痛苦代替另一種痛苦,這說明什麼,是心理問題帶來身體的疾病,還是身體疾病成為心理問題的排洩口。這不重要,在我身上,可以確定的心理問題出現在前面,它是原因。這個事實讓我明白,所有問題的源頭是心理問題,那麼這個心理問題又是如何在我身上出現的呢?
我努力回顧自己童年的經歷,試圖從中找到有關抑鬱產生原因的一些蛛絲馬跡。心理的問題只能從心裡的感受去尋找,回憶童年的感受,或許能發現點什麼。
我的童年並沒有什麼悲傷的事情發生,與那些不幸的家庭相比,我還算是幸運的。但是那時的我很難找到快樂,我的生活裡充滿著恐懼與不安。記得小時候非常羨慕別人父母不吵架。每次父母吵架,我都非常害怕,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父親是一個有暴力傾向和自虐的人,大聲吼罵、打我的媽媽,或去尋短見是經常的事。每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害怕,很恐懼,很痛苦,很多時候我內心希望自己沒有爸爸,那樣儘管生活可能會貧窮,但卻可以平靜些,不過這種想法又讓我內心有罪惡感。
爸爸一生勤勞,為了我們的生活一輩子倖幸苦苦,他不喝酒時也算是一個好爸爸。但是很不幸,爸爸一生嗜酒如命,而且每次喝酒都會喝醉,每次喝醉總是大鬧,把家裡弄得雞犬不寧。那時我不喜歡過節過年,也不喜歡村裡有人辦事請吃飯,因為那是我們家難以平靜的日子。
我是家裡的小男孩,受到父母更多的重視,不過你不忙著說這是好事。父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其實是要我接受他們更多的限制和更多地聽他們的話。很多時候我真的很憤怒,但又不敢表達,有好幾次父親給我講為人道理時,我真想不顧一切逃離,更多的時候是一邊聽他的說話,一邊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我總有種逃不脫父親控制的感覺,他一旦喝酒,無論我在哪裡,也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他都要把我找出來聽他講那些他認為十分重要的道理。現在想起來,那時我唯一的價值就是吸引住爸爸的注意力,讓哥哥姐姐們輕鬆些。
在這方面,我的媽媽似乎也沒有太多的區別,她雖然不要求我做什麼,但是我做什麼都得她的同意,這一點到現在她還是沒有變。
說這些並不是想把我的問題推給父母,那樣做是沒有什麼意義的,每個人都沒辦法選擇父母,這算是命。但是我們卻不能以同樣的方式去傷害我們的孩子,我們應該尊重孩子的感覺,讓他們成為自己。我的問題是在於長期的壓抑,和長期的憤怒卻無法發洩導致的抑鬱。所以我每都在反思自己,是否過分地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孩子,如果真的那樣,未來的傷害誰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