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下半年，國內數個北方城市出現新冠疫情。在確診病例最多的石家莊，出現了一個詭異現象：確診陽性之前，有患者連續多次核酸檢測結果呈陰性。

例如，根據河北省衛生健康委員會公佈的確診病例活動軌跡，1月12日確診病例16、病例19、病例43都出現連續3次核酸檢測結果陰性[1]；1月23日的確診病例15，從入院至確診連續8次核酸檢測呈陰性[2]。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艾馬殊、一萌丨作者

一萌丨編輯

在疫情之初，“多次檢出陰性後轉陽”的案例並不鮮見。

早在2020年2月，就有一線檢驗科工作者撰文指出，影響新冠核酸檢測準確度的因素可能包括：取樣型別、取樣質量、實驗條件、感染週期和檢測試劑盒的效能[3]。

除了各大醫療機構在取樣型別和取樣質量上的問題，另外兩個影響因素也不容忽視：感染週期和檢測試劑盒效能。檢出弱陽性感染者，需高靈敏度核酸檢測試劑盒。

如今，“多次檢出陰性後轉陽”的病例再次出現，是否意味著，當今國內試劑盒靈敏度有問題？

並不統一的“陽性”標準

石家莊市2021年1月23日的確診病例15，從送入醫院至確診，經歷了8次核酸檢測陰性[2]。

《第一財經》報道稱，該病例11日因發熱入院，醫院在1月18日之前，一直以A企業的雙靶標試劑（檢測下限為500複製/mL）對該病人進行檢測，結果均為陰性。後來醫院引入S企業的單靶點試劑（檢測下限為250複製/mL）做檢測，結果為陽性。再結合抗體檢測為陽性，該病人最終於24日確診[4]。

這說明A企業的試劑盒有問題嗎？

也不能這樣說。

在2020年12月30日，國家衛健委出臺了《醫療機構新型冠狀病毒核酸檢測工作手冊（試行第二版）》。《手冊》建議醫療機構選用高靈敏的核酸檢測試劑，即檢測下限需到達500複製/mL[5]。

因此，雖然A企業核酸檢測試劑檢測下限為500複製/mL，不如S企業靈敏，但它仍符合目前的新冠病毒核酸檢測要求。

這起案例，揭示了一個問題：去年年初至今，國內反覆出現的“假陰性”，得追問一下核酸檢測試劑盒的靈敏度。

核酸檢測試劑盒的靈敏度取決於靶標數目。目前的核酸檢測試劑，依據檢測靶標數目的不同，有單靶、雙靶與三靶之分。

根據國家衛健委的標準，如果同一份標本中新型冠狀病毒2個靶標（ORF1ab、N）特異性實時熒光RT-PCR檢測結果為陽性[6]，或單個靶標重複檢出兩次陽性，即可在實驗室判定該病例樣本為陽性[7]。

由於檢測靶標和技術水平的差異，眾多試劑盒的檢測下限（靈敏度）也有所不同——1000複製/mL、500複製/mL、200複製/mL都有[8]。

但目前的問題是，不同的醫院採購到的試劑盒由不同的公司供應。即便是同一家醫院採購的試劑盒，也有可能來自不同的公司。

這就給核酸檢測工作帶來了困擾：同一份樣本究竟是不是陽性，靈敏度不同的試劑盒可能給出不同的結論。儘管在實際操作中，試劑盒靈敏度只是影響檢測結果的諸多因素之一，但對於提高核酸檢測精準度而言，統一試劑盒標準卻是目前最為現實的舉措。何樂不為？

其實試劑盒除了標準問題，還面臨更現實的經濟問題——

核酸檢測行業或遭夾擊

資料顯示，中國單日檢測能力可達1億人次，美國在2020年9月的單日檢測能力也突破了1億人次[9]。

新冠疫情對核酸檢測的強勁需求，成就了之江生物、聖湘生物、東方生物等一批上市公司，也令相關上市公司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多家A股上市公司2020年公司業績預告均顯示，由於新冠疫情，公司在過去一年核酸檢測試劑、核酸檢測儀等產品銷量大增，淨利較同期有較大幅上漲。

而在2020年12月30日衛健委建議用500複製/mL作為最高檢測下限之前，之江生物、邁克生物等生產的檢測下限為1000複製/mL的試劑盒曾是地方試劑盒採購的主力。

如2020年6月北京區域性疫情期間，京津冀試劑盒採購成交品種列表顯示，之江生物、邁克生物的產品均在列，價格處於中游水平[10]；2020年7月耒陽採購新冠檢測試劑盒的招標公告顯示：檢測下限高達1000複製/mL的之江生物中標單價為16.18元，高於單價15元、檢測限為500複製/mL的達安基因試劑盒[11]。

好景難長，錯檢、假陰性結果會明顯增加疫情防控難度，給地方經濟社會活動帶來諸多不便。因此，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NMPA）有必要將衛健委500複製/mL的“建議”，升格為強制標準。對那些檢測下限超過500複製/mL，甚至直接超過1000複製/mL的公司來說，這是最大的政策風險（有趣的是，自今年1月以來，已有生產商默默修改了自家官網上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產品檢出下限的資料資訊）。

核酸檢測行業面臨的另一重風險是價格。

我國目前疫苗產量和實際需求仍不容樂觀，未來一段時間，國家或地方大規模帶量採購是核酸試劑盒行業的主題。集採便意味著降價，從2020年4月武漢地方集採降價81%開始[12]，新冠核酸檢測試劑盒價格便一路下跌，如今已經有跌破10元之勢。

一年間，新冠核酸檢測試劑盒市場的利潤已經“壓到最低”[13]。

隨著春運到來，2021年1月27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釋出《關於有序做好春運期間群眾出行核酸檢測工作的通知》。《通知》提出，“各地要積極探索集中帶量採購方式，批次採購核酸檢測試劑、防護用品等耗材，降低核酸檢測成本。”[14]

這一政策或將促使更多地區展開核酸帶量採購，進一步壓低核酸檢測企業的銷售價格與利潤空間。

出海或許是另一個機會。

海關統計顯示，2020年，中國出口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10.8億人份[15]，截至2021年1月29日，有547家公司的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取得歐盟標準認證[16]。可是，不斷變化的海外疫情，對試劑盒靈敏度也有要求，畢竟，2020年3月歐洲國家對中國生產的試劑盒質量的抱怨，才過去不到一年。

核酸檢測試劑盒廠家，是該淘汰一批了。

*實習生師夢嬌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