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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地球上的動植物全部消失,也就是說一夜間地球中不存在任何生命了,我們想像一下地球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你這樣想象,地球如果沒有演化出生命它將是如何一番景象?地球將沒有海洋,因為沒有動植物和細菌致使大氣層的成分將會有很大的不同無法阻擋紫外線和太陽風,於是地球就變成了一個蒸籠,水汽會從大氣層的頂部向太空中蒸發,幾十億年下來地球就幹了。生命對地質環境的影響也是巨大的,沒有植物的山脈在一千萬年間就會被風化,這一點從人類沙漠的防護和治理能改變區域性環境來看確實如此,所以說生命與地球的環境的關係是:地球產生了生命,生命也在改變地球,現在的地球環境其實就是兩者互相作用的結果。

人類自文明開始發端就與環境不斷地互相改變,環境使人類演化出一系列維繫生存的辦法,周遭環境是人類依存物件,人類作為依存物又反過來不斷地改變環境,比如農耕文明造成土地水土流失等對環境的破壞進而引起各種自然災害,這叫什麼?天災其實也是人禍,直到人類開始近代工業革命,我們將地底下幾百萬年甚至上億年前的資源挖出來參與碳迴圈引起的溫室效應,人類通過研究製造出自然界中本不存在或者不會大規模存在的可怕物質,這些東西很多都是人類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嘗不出的,因為在漫長的演化史中人類的感官不會和這些不存在的東西進行匹配,但是它們卻會對環境造出不可逆的破壞,人類對資源的大肆開發和對環境的破壞加劇了地球生態的惡化。

這是人類目前與自己的唯一生存環境的動態關係。

那麼在書中,人類發現宇宙不荒涼了,問題就來了:究竟生命對宇宙是否也產生了影響,宇宙是否被生命改變了,這種改變到了什麼層次和深度?這在目前看來,我們人類無法感知。

自從人類政府攻佔審判日號後得到有關三體人和地球三體組織的資訊,人類便進入危機紀元,關於外星人和ETO的各種鋪天蓋地的訊息充斥在人們的視聽範圍中。

(審判日號戰爭)

危機紀元之前冬眠技術被各國禁止,就好比咱們今天的基因編輯和克隆人等帶來的問題一樣,冬眠技術不僅會帶來各種倫理問題,最直接的是影響當下人對生活的信心和意義。因為當下是黃金時代,人們的觀念裡早就已經植入了進步論的思想,由西方科學文明引導的世界文明總體基調就是進步論,所以人們認為明天一定比今天好,未來是天堂,在這個前提下人類有了冬眠技術有錢人都去冬眠等待未來蘇醒,這不就是變相的實現壽命的延長嗎?留下的人誰願意幫這些人建設所謂的未來天堂呢?

可是現在人類的未來前景變了,原本那美麗的未來將變成一片戰火,人類將在三體艦隊到達太陽系的末日之戰中完敗,人類從此在地球上消失。即使距離三體人到來還有四個半世紀,人類目前內部出現的問題以及戰爭資源的不斷調動,地球環境的不斷惡化,人們這才發現原來所謂的黃金年代不是未來,正是自己曾經所處的而不珍惜的時代。於是沒有人願意去那個黑暗的不可預測的未來,冬眠技術在這樣的背景下合法了,但是去往未來的也只是一些有錢的絕症患者。

你可能會問沒錢的絕症患者怎麼辦?安樂死!在那個時代安樂死已經合法了,人們可以選擇這一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不然帶給家庭的只能是拖累,在那個時代背景下,你少一份佔有可能對他們來說就是生存下去的機會,於是家人也默不作聲。家人和患者之間的達成的某種默契雖然在我們現在人看來是難以想象的,其實在人類歷史中這樣的事情不勝列舉。雲天明此刻就是在這樣環境下的絕症患者,他之所以想要安樂死是因為父親為救自己的病不斷拿出積蓄,而姐姐當初買房子沒錢父親並沒有援助,可見父親偏心自己,但是這病治好的機率幾乎沒有,現在就是拿錢續命,自己死後父親只有姐姐照顧了,那現在花父親的錢不就等於花姐姐的錢,所以姐姐的態度我們我們也就不難想象了,通過各種方法暗示雲天明安樂死,就在醫院的病房中雲天明見到了自己的大學同學胡文,不過雲天明此人生性孤僻在大學其實是沒有朋友,胡文之所以算是他的朋友也是因為這個人自來熟,和誰關係都好的那種,胡文此行前來的目的是給雲天明送錢,原因是雲天明在曾經的對話中啟發了胡文後來的商業專案,胡文現在研發一款“綠色風暴”的飲料,原料就是加工後的草,味道還是比較不錯的,目前匯源果汁都有收購其的意向,所以胡文說是為了感激給了雲天明三百萬,但實際是知道雲天明此刻需要這筆錢找了個給錢的藉口。推辭不了便收下了,雲天明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但還是去找了院長直接問對方自己的病如果有足夠的錢是否可以治好,院長只有一句話:年輕人,醫治不死病,佛渡有緣人。

於是當天下午他就遞交了自己“安樂死”的申請,這筆錢本來打算給父親,但是一想這筆錢最終還是會到姐姐那,雲天明不想這樣做,自己已經順應姐姐的心願去安樂死,自己不欠她的了。雲天明便開始想著自己的夢想,環遊世界?這對於目前的身體狀況來看不現實,因為胡文的到訪,讓雲天明不斷想起一個女孩,她叫程心,上學時期的女神,這陣子想起她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女孩不是他的前物件,甚至是連普通朋友都不算,女孩和她只有作為同學進行了幾次客氣的對話和交流,就在此時雲天明看到了電視上的新聞:

群星計劃!顧名思義聯合國開始對外太空的星星進行拍賣!這是聯合國在危機紀元初期試圖提高自己的地位和人類世界逃亡主義的出現和盛行帶來的,在此時逃亡主義的盛行導致人類地外探索可適宜居住星球就變得意義非凡,如果說現在人們探索類地行星是為未來鋪路,那麼在危機紀元實在就是逃亡主義者們的一切希望了。

儘管星星證書是具備堅實的法律效應,但事實上星星全部是以底價賣出去的,畢竟這就是滿足購買者的一種酷炫想象,有的星星是肉眼都望不到的。

這個行為就是聯合國的一種政治宣言,所以人們很快的忘記了群星計劃。

雲天明聯絡了群星計劃國內的代辦處,然後拜託胡文幫忙找一下程心的個人資料,比如通訊地址、身份證號碼等。第二天便收到了胡文發來的資訊:去年程心從航天技術研究院調走後誰都不知道他在哪工作,目前有的通訊地址一個在上海一個在紐約。

雲天明便去了群星計劃的代辦處,他要去購買星星,到了之後發現這地方沒有人,房間空空蕩蕩只有一個負責日常接待的女孩跑了過來,然後女孩知道雲天明的來意後興高采烈地找到了教科文中國辦事處主任,是群星計劃在亞太區域的負責人之一,主任說雲天明是國內第一個有意向購買恆星的人士,雲天明心想中國可能也就自己一個傻子會來買星星。

雲天明了解了群星計劃的詳細資訊,便對主任要求受贈者不能知曉任何關於贈送者的資訊,贈送者的一切資訊需要保密。然後雙方就星系圖裡給出的可購買星星進行選擇,雲天明沒別的要求,只要這顆星星在地球上用肉眼可以看到就行,最後選擇了DX3906恆星。

其實賣星星這事情真的很可笑,因為在危機紀年初期,社會中就有很多騙子利用月球和火星移民的機會兜售逃亡基金,這次聯合國賣星星和這些騙子其實沒啥區別,只不過有個具有法律效應的證書以及可以公開罷了。買完了後這些負責人帶著雲天明去觀測臺看這顆星星,裝有恆星所屬證書的皮夾將會盡快寄給受贈人。

雲天明在看著星星的時候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她將怎樣度過自己的一生呢?但願她能記得,茫茫星海中,有一顆是屬於她的。

大劉居然給小說來了段煽情戲份。也確實,大家口中的為你上九天攬月,那都是溜嘴皮子,吹牛不需要成本,可雲天明確實是人類第一個真正送星星的男人,程心是人類中第一個得到星星的女孩。而且這種浪漫不是電視劇裡兩人相愛的美好結局,而是單相思,男人即將安樂死,女孩即將收到莫名的人送來的星星。這叫什麼?感動了自己。

雲天明即將執行安樂死,這項程式會詢問五遍:你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嗎?是,請按1;否,請按0。(“否”一直是0,“是”會出隨機數字,這樣防止病人進入無意識行為)。

雲天明給自己留了一個墓誌銘:來了,愛了,給了她一顆星星,走了。之後雲天明按下了“是”的確認指示數字。自動注射機開始執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自動注射機電源被拔了,雲天明安樂死未遂,誰拔的?就是那個雲天明朝思暮想的程心!

看到程心的雲天明在此時已經幻想了之後的劇情。哪怕自己生命所剩不多,有了程心的陪伴也會出現亮光的,我們此刻會覺得這劇情有點老套,但是程心的一句話不僅是你我出乎意料,雲天明也是愣住了。啥話呢?“雲天明,你知道嗎?安樂死是為你通過的”

故事要從程心這裡講起了,危機紀元1-4年,此時三體危機爆發不久,程心剛結束大學學業參加工作,進入為新一代長征火箭研製發動機的課題組,這是一個在別人眼中即重要又核心的地方,但是程心和章北海一樣清楚的認識到化學火箭就像工業革命初期的大煙囪,無論當時時代的人多麼讚美這些代表工業文明的景象,都只不過是夕陽技術的餘暉,暗淡且無前景,置身其中,個人和團隊都走不了很遠,在錯誤的方向上停止就等於前進,而他的工作意味著全身心投入錯誤的方向,這不得不說是一種痛苦。

很快機會來了,聯合國成立了行星防禦理事會等機構,這些機構雖然是聯合國行政領導,但是其中的人員都是各國派來組成的。程心的領導讓他去擔任行星防禦理事會戰略情報局技術規劃中心主任的航天技術助理,行星防禦理事會戰略情報局簡稱PIA,他們是直接以三體艦隊和其母星為偵查目標成立的情報機構,試圖獲取更多的有關三體世界資訊,有很強的宇航技術背景,程心毫不猶豫接受。

PIA的總部設在距離聯合國大廈不遠處,程心報道的時候見到了PIA的技術規劃中心主任哈伊爾·瓦季姆,一個四十多歲魁梧強壯的俄羅斯人,這個部門都是各國派遣過來的情報人員,所以各自之間都不喜歡交流,充滿了猜忌和不信任,生怕洩露自己國家的祕密,但是瓦季姆對程心還是比較不錯的,程心去見了領導,PIA的局長托馬斯·維德,這人給程心的第一印象就是冷酷,在這個情報部門。

開完第一次會議後托馬斯·維德便讓技術規劃中心航天專業以外的人離開,他對會場航天專業的十幾個人說:“各位,PIA要向三體艦隊發射探測器”。

大家呆若木雞,然後面面相覷,程心也很吃驚,她本以為來到這裡會先做一些準備工作,沒想到這麼快就進入主題了,因為現在PIA剛成立,各國和地區的分支機構都沒有建立不具備展開工作的條件,而且維德提出的這個想法以目前技術和能力來看直接不可能。

維德和章北海一樣是目光長遠的人,他們的想法是把目前的宇航速度提高一百倍,將探測器達到光速的百分之一,然後在兩到三個世紀到達奧爾特星雲,在那裡接觸和探測已開始減速的三體艦隊,儘管未來技術的進步現在不再是必然的,而是不確定的,人類哪怕在太空中一直是蝸牛的速度,也要儘早開始爬。這其中還包括這個舉動是人類第一個作出直接向外星人直接接觸的行動,這對於PIA的地位來說至關重要,這是這一決定的政治因素。

維德是一個狂人,他只提出自己的想法,剩下的要在場的人去想,聯合國叫他們來不是吃乾飯的。在場的人無不覺得這人可能腦子壞了,對這個想法表現出的都是質疑和不屑,只有程心沒有表現出自己的態度,維德便讓程心這個本沒有資格發言的人說自己的想法,程心確實有一個想法:“探測器由帆和探測裝置加通訊裝置組成,帆輕的像羽毛,然後利用核彈在軌道上不斷地爆炸使其加速,這樣就可以使這種類似太陽帆上的薄膜能被爆炸輻射推動,探測器就可以不斷受到推動力,最終加速到光速的百分之一”

目前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兩個,第一航線推進;第二探測器的品質。

這次會議最終討論的結果是帆的重量加探測器總重維持在一噸。維德說:“用全人類的力量推進一噸的東西,這是你們必須要做到的!”這個計劃被稱為階梯計劃,是與面壁計劃同時代的產物。

本來他們打算的是在上面安裝探測裝置和通訊裝置,但是由於報告給出的資料和意見,要想達到光速的百分之一,留給這兩個裝置的重量只有一百八十公斤,而對於人類目前的技術來講,這一點不可能,就算階梯計劃可以實現,也將是未來。維德在會議上天才般的說出自己的意見:送一個人去。

這一想法得到人們的贊同,送一個人類直接到對方的心臟,這其中的不確定性有可能拯救人類於目前的危機,其中最大原因就是三體人的思維透明,無論他們是否有興趣去截獲這個人類,只要有這個可能性這個計劃都將有意義。另外這一切三體人都是實時監測的,人類只需要把這個探測器傳送出去,剩下的就看他們是否選擇接收了,

人們便開始考慮冬眠裝置的重量加人的重量,結果又發現以現在的技術來看這不可能,因為冬眠技術就是將人體冷凍在零下五十攝氏度左右,這時候冬眠的人體中的血液用一種不凍的液體替代,在體外迴圈系統的作用下,人體主要器官仍然保持著最低限度的生理活動,這種活動極其微弱緩慢,有點類似待機,而在太空中的絕對零度,冬眠倉需要的不是冷卻,而是加熱!這過程中就像是燒鍋爐,考慮到持續一兩個世紀的續航時間,只能使用同位素電池加熱,那樣的話冬眠裝置得非常重,重量降低到一百噸都難,人們得知這個訊息後陷入了沮喪,維德只告訴在場的人一句話:“前進!前進!不擇手段的前進”

就在大家迷茫的時候,程心怯生生的說出了一句話:“也許,不一定要送活人”大家沒聽明白,程心接著解釋:“把人急速冷凍到超低溫,零下兩百攝氏度以下,然後發射,不需要生命維持和加熱系統,只有單人的太空艙,這一就可以做到很小很輕,加上人體總共一百一十公斤左右夠了,對於人類來說肯定是死亡狀態,因為人類沒辦法恢復,就像是凍豆腐的解凍,這過程細胞結構都被破壞了,但是三體人很有可能做到”

此時程心他們在聯合國門口等待著,因為裡面正在進行特別聯大會議,是面壁計劃的宣佈和召開,就在這裡羅輯成了面壁者,程心他們在準備進入會場的時候,聽到了外面響起槍聲,接著是一整騷亂,有人跑進來和他們說:“嗨嗨嗨,剛才有個面壁者被幹掉了”此時他們說的正是聯合國門口遭遇槍擊的面壁者羅輯。

就在這之後的聯合會議上維德向行星防禦理事會彙報了這個階梯計劃的進展,由於這其中的不確定性很可能是人類的機會,各國代表都表示認同,這個方案非常不錯,因為三體人有缺陷!現在人類也急需要和他們接觸和交流,而三體人此時不可能和人類交流,人類就打入其內部,這很可能會改變戰爭的走向。

後來在計劃的進一步制定和研究中,人們失望的得知由於載荷越重帆的帆索就得越粗,不然容易斷裂,載荷每增加一克,帆索就得增加三克,所以說達到光速的百分之一不可逆,現在給他們留下的可載重量只有半公斤.....

在場的人無不感到沮喪,忙活了這麼久結果是個夭折計劃。瓦季姆表示:前方沒有路可走了,程心此時也因為連日的辛勞加上此時的絕望,她癱坐在地上,維德叫她站起來,她只是呆呆的回答:“我真的累了。”

在場人表現出的狀態令維德大怒,他喊道:“你們難道就只有這點本事嗎?我告訴你們,前面沒路是因為你們沒有學會不擇手段!”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們知道這個領導總是能夠帶來驚喜,儘管他從外表看上去是那麼凶悍,可是在場的人聽到這句話就知道維德一定有辦法了!

他說:“只送大腦!”

重量問題解決了,PDC常任理事會議上階梯計劃的只送大腦這個方案也獲得了五票通過,剩下的就是階梯計劃的人選!這是個難題,因為不能用死人的大腦,所以在派出或者說使用這個人的大腦就得殺掉一個活人!面對這個困難,維德也有主意,他建議各國儘快建立安樂死法,明確表示安樂死只適用於目前身患絕症無法救治的人才可以申請,階梯計劃便在絕症患者中尋找合適人選。

就在這個時候,程心收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檔案,開啟一看這裡面是DX3906的所有權證書,他收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禮物,他陷入了一種從沒有過的幸福感中,一時間暈頭轉向,可是誰送的呢?程心此時也不清楚,儘管自己的追求者有很多,但是也沒有誰能花得起這麼多錢買一顆星星給她?

因為這個禮物只有象徵意義的價值,一時半會真想不出誰這麼富有。反正這件事情帶來的浪漫和傳奇程度足以讓程心興奮不已了。

程心登上了新世貿大廈的頂層去看那顆屬於自己的星星。

階梯計劃在現在遇到了人選的問題,絕症患者是得病了但不是腦子壞了,想象一下把自己的大腦置身在漆黑荒涼的外太空中,等待一個不知道什麼樣子的三體人復活後做著各種實驗和測試!大家又不是沒有見過人類是如何對待那些受試的動物。所以大家還是希望如安樂死這個名詞一樣,死個舒服。

程心在一次與來紐約的同學那裡得知雲天明此時已經進入肺癌晚期,時日無多了,程心當時沒多想什麼,就立刻找階梯計劃人選負責人於維民副局長推薦雲天明為階梯計劃的人選之一。

因為程心和雲天明的同學關係,所以這次出任去和雲天明談這事,程心沒有拒絕。

於是出現了我們前文講述的那一幕。程心說完安樂死是為雲天明通過的之後,便將階梯計劃的一切告訴了雲天明後程心便離開了。

雲天明過了一會由呆滯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傻瓜,還有比你更傻的傻瓜嗎?你以為給了你愛的人一顆星星她就會愛你?就會留著眼淚漂洋過海的來救你?多美的童話!

程心這是要我死,雲天明這時候才明白,即使自己不安樂死,程心還是會來勸說引誘甚至是逼著自己去為階梯計劃貢獻大腦的。

姐姐讓自己安樂死可以理解,怕花錢,目的還是希望弟弟早日解脫不受痛苦,但是程心這是要讓雲天明進入地獄。就像我們剛才說的誰都能想到,先不說讓自己的大腦孤獨航行在宇宙的漆黑太空中,大腦一旦被三體人截獲那將是噩夢的開始。

三體人一定會給大腦接上各種感官介面,然後不斷地向大腦輸入刺激,對於實驗操縱者來說最痛苦的感覺才能帶來最大的反應。三體人還會搜尋他的所有記憶,嘗試找到你內心深處的最大恐懼,將這個恐懼輸入到對你大腦的刺激中,想到這裡雲天明開始大笑!

這時候程心進來了,關切的問:“天明,你怎麼了?天明,我代表聯合國行星防禦理事會戰略情報局問你:你願意盡一個公民的責任,接受這個使命嗎?這完全是自願的,你可以拒絕”

雲天明看著對方聖潔的莊嚴,殷切的期盼,她在為人類而戰,她在保衛地球.......雲天明看著周圍的一切,大家不過都是在墳墓裡掙扎,一抹悽慘的微笑出現在雲天明的嘴角,漸漸逸散開來,他說:“好的,我接受”

就在這之後雲天明成為了階梯計劃的候選人,參與篩選過程中的各種測試,參與者有好幾個。

程心在此時才感覺到了良心上的不安,因為此時人類可以通過冬眠技術到未來去治病,而自己本來可以幫助雲天明冬眠的,他現在回想起上學時期的雲天明,那個不引人注意的孤僻男孩,良心不安的她認為雲天明現在的處境是自己造成的。儘管她自我安慰說如果不是自己雲天明此刻已經安樂死了,但是程心還是認為自己不該推舉雲天明成為候選人的,良心不安驅使她向上級彙報雲天明的缺點,試圖將雲天明從候選者名單裡刷下來,可是雲天明在受試者的成績名單中名列前茅,最終成為五位候選者其中的一名。

最終的環節是候選人在聯合國會議現場的宣誓,聯合國祕書長是薩伊,這次宣誓實際上是一次反邏輯的測試,任何對人類表忠心的都將不合格,人類需要的不是間諜,更不是臥底,人類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直刺敵人心臟的人,這個人不需要對地球人類負責,只需要創造出無限的可能,只有在這種可能會使得人類在絕對實力差距面前才有機會在戰爭中取得勝利。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這場宣誓會,三體人是實時直播觀看者,如果你表明自己對人類的忠心這說明你根本沒有明白這個環節的意義,所以會被篩選下去,這其實和麵壁者是具有同樣性質的。

所以程心此時多麼期盼雲天明說出自己多麼愛人類,要如何履行責任等,這樣雲天明就會落選。程心之所以這一期盼是因為她的良心不安所致。

前三位表示了對人類的責任心。到了雲天明宣誓的時候,他的回答很簡單:“我不宣誓,在這個世界裡我是個外人,我沒有得到過多少幸福和快樂,也沒得到過多少愛,當然這都是我的錯,我不宣誓,我不認可自己對人類的責任,我只是想看看另一個世界,至於是否對人類忠誠,這取決於我看到的三體文明是什麼樣子”

程心聽到這話後眼淚流了出來,她知道雲天明通過了測試。

就在這之後,雲天明的病情急速惡化,需要立刻摘除大腦,就在這個期間,維德告訴程心就是雲天明送給他星星的。我們大概可以想象一下程心聽到這個訊息後是怎樣的面部表情,程心這才明白雲天明本可以用那筆錢去冬眠等待未來治療的,而自己的所作所為對於雲天明來說是多麼的難以承受。

她瘋了似的跑向研究中心試圖阻止他們摘取雲天明的大腦,可惜去晚了,到那後她看到的只有一個流著白霧的不鏽鋼圓形絕熱容器,這裡面是雲天明的大腦。程心伏在這個容器面前失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老醫生拍著程心的肩說:“孩子,有一個希望”

“孩子,你想想他被複活後裝在他的最理想容器是什麼?當然是這個大腦原來所屬的身體,大腦帶有身體的全部基因資訊,他們完全有可能將雲天明的身體克隆出來然後將大腦移植過去,這就又是一個完整的他了”

程心此刻停止了哭泣問出了一句令在場的人吃驚的話:“那,他吃什麼?”說完便跑出去了,和她來的時候一樣急匆匆。

第二天程心來到維德辦公室,她看上去非常憔悴,拿來一個信封說:“我請求在飛行器的太空艙中帶上這些種子”維德饒有興趣的拿來信封,倒出來一看有十幾個小塑料袋,裡面是小麥、玉米、馬鈴薯等種子。

維德拒絕,因為會增重,程心此時很激動地頂撞他,就在程心說要辭職轉身離開的時候,維德說了一句話:“階梯計劃需要一個熟悉雲天明的人去未來。”

程心程心明白這其中的全部含義,也明白自己即將放棄的是什麼,這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了。但是為了雲天明,她沒有回頭的說:“我同意去未來”

就在這之後不久,階梯計劃開始實行最後一步,程心所要求的種子也如願地放置在了探測器上,軌道佈置的核彈一切順利,按照次序引爆,輻射推動者帆,隨著最後一枚核彈的爆炸後飛行器被加速到了光速的百分之一,可就在這時,帆的一根繩索斷裂,這表示飛行器將偏離預定航線,在漫長遙遠的航行後與三體艦隊的交會希望越來越小。

階梯計劃失敗了......

程心本來沒有理由去未來了,但是PIA還是要求她冬眠,已便成為階梯計劃對未來的聯絡員,如果未來人需要這些資料,不如派出一個全面了解計劃的人,其實派往她去未來的最大原因是不希望未來的人遺忘或誤解這個計劃,這一時期還有很多其他大型工程專案向未來派去了聯絡員,目的也是一樣的。

曾經的歷史留給我們的記憶只有文字的記載和那些存留下來的遺蹟,如果千秋功罪真的有人評說,那借助冬眠技術有人可以到未來去解釋歲月造成的誤會。

程心的意識在寒冷中模糊了,在這一刻她懂得了雲天明的感受,和他一樣自己也要在無邊的黑暗中漂流了。

此時危機紀元5-7年,三體艦隊距離到達太陽系還有4.20光年。

在這之後人類世界發生的故事就是黑暗森林裡敘述的那些,直到羅輯孤身一人在三體人的自大和無視下建立了黑暗森林威懾,人類由此和三體人進入威懾紀元,此時三體艦隊因為調整方向將會在未來越過太陽系,三體人的唯一希望就是向人類輸送技術,然後人類再對該艦隊進行營救。此時的三體人在地球人的要求下幫助建立了引力波發射天線,用這個東西可以向宇宙傳送星系位置座標對三體人進行威懾。

(羅輯威懾三體人)

威懾紀元13年的時候,人類世界開始對外逃的幾艘戰艦進行召喚,告訴他們此時地球安全了希望他們返航,因為他們遠離人類世界了很可能會被太空的環境異化,人類世界的道德和法律對他們將不再起任何作用,所以他們很可能會做出對兩個文明難以預測的危險行為,比如暴露地球或者三體星系的位置,所以人類對他們進行百般殷勤的呼喚他們返航,不僅地球傳送電磁波聯絡他們,人類利用智子也向他們傳話,證明現在地球和三體人處於威懾狀態,儲言為代表的藍色空間號此時停止加速等待看具體什麼情況,而另外一邊的青銅時代號則直接二話不說返航,當青銅時代號到達地球附近的太空基地的時候,等他們從青銅時代號出來後迎接他們的不是鮮花和掌聲,不是榮譽和稱讚,而是審判!對於他們叛逃行為的審判!最終青銅時代號的艦長和其他六名高階軍官被判處終生監禁,其餘的1768人中,只有138人被宣佈無罪,餘下的人都被判刑,刑期從二十年到三百年不等。

此時這幾位重要的軍官需要向地球人交代清楚青銅時代號上的一些細節資訊,於是在押送下回到了青銅時代號裡,就在最後時刻目標甄別軍官史耐德突然在半空中的作業系統中點選了幾下,似乎是離開前要關閉操作視窗,就在此時他突然猛踹艙壁,在失重中飛到球形艙的另外一端,幾乎同時,球形艙分為兩個,三名軍官和一名憲兵被關在其中一個艙室裡,史耐德獨自在另外一個艙室中飛快的操作點選著通訊介面的螢幕,他在啟用青銅時代號超大功率遠端星際通訊系統,就在此時他說到:青銅時代號呼叫藍色空間號!青銅時代號呼叫藍色空間號!就在鐳射槍穿過他胸膛的那一刻,他用盡生命的最後力氣嘶啞的喊出一句話:不要返航,這裡不是家!

對於地球發出的返航誘餌,藍色空間號本來就存有懷疑和猶豫,收到這個訊息後,藍色空間號立刻開啟了全功率加速,繼續逃離太陽系,地球通過三體人的智子得知了這個訊息,兩個文明第一次擁有了共同敵人。

不過藍色空間號目前不具備對兩個文明產生黑暗森林威懾的能力,也就是說它沒有能力發射這麼大功率的電磁波。不過人類不能放過他們,“萬有引力號”立刻出擊去追擊“藍色空間號”這是太陽系目前唯一一艘人類的能夠進行星際遠航的飛船,雖然三體人說用水滴去追比較快,但是人類拒絕了,因為這是人類的內部事務,末日戰役讓人難以忘記,你現在用這個水滴再去追擊地球叛逃艦隊,允許水滴去攻擊人類,這在人類政治上是絕不可以接受的。

不過因為“萬有引力號”上有引力波天線可以進行黑森威懾,所以三體人為了保證文明安全,提議水滴進行護航,這樣一來如果真有情況,兩個文明也有辦法面對,另外有了水滴也能保證“萬有引力號”對戰“藍色空間號”的絕對勝利。“萬有引力號”的推進能力略優於藍色空間號,但是憑藉著燃料優勢,“萬有引力號”預計追上藍色空間號需要50年的時間。

引力波飛船太強大了,強大到它的建造者自己都害怕。如果發生事變,水滴的襲擊或其他原因迫使引力波飛船飛向太空深處,且由於太陽系記憶體在的威脅永遠不能返航,它們就成為新的“藍色空間”號和“青銅時代”號,或變成什麼更不確定更可怕的東西,同時,它們擁有引力波宇宙廣播的能力(雖然不會超過振動弦的半衰期),因而掌握著人類世界的命運!那樣,一種恐怖的不確定性將永遠播撒到太空中。

這種恐懼歸根結底還是對黑暗森林威懾本身的恐懼,這就是終極威懾的特點:威懾者和被威懾者對威懾有著相同的恐懼。

人類就這樣和三體人共處著,直到威懾紀元61年。

程心被喚醒了,原因是當初雲天明送給他的星星居然被發現不是一顆裸恆星,它居然有兩顆行星,而且這兩顆行星極可能是和地球十分相似的類地行星,隨著人類的技術飛速發展,三百光年內的行星已經不再只具有象徵意義。於是價值急劇飆升。程心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問階梯計劃,但是目前沒有任何關於雲天明的訊息,三體人也沒有截獲探測器也沒有觀測到它的存在。階梯計劃被遺忘,但是愛他的人卻給程心留下了一個真實存在的一顆恆星加兩顆行星的世界。

DX3906裡存在行星是一名叫艾AA的博士生髮現的,她是新人類,她像是鳥兒般輕靈,一個充滿生機的女孩。畢業後被指定成為程心與聯合國太空開發署的聯絡人。

聯合國這次喚醒程心就是想從她手裡把DX3906買回來,程心不能把深愛她的人的禮物賣掉,提出贈送,但是按照現在的法律,政府不能無償接受如此鉅額的個人資產,最後她決定讓出兩顆行星的所屬權,只保留恆星的擁有權。並且免費讓人類使用恆星的能量。

儘管只賣出兩顆行星,這也是一筆鉅額財產,艾AA提出成立一個公司來運作,於是問程心需不需要她來工作,程心肯定回答了她,艾AA立刻打電話辭掉了自己現在聯絡員的身份,並且告知對方從此以後只為程心的利益說話。

艾AA還是有些牢騷的,對程心的做法不是很贊同,如果程心把恆星也賣掉,她將是世界上最富裕的人,或者乾脆不賣,沒有人可以搶走,這個時代的法律對個人財產是絕對保護的,然後冬眠等到未來飛向DX3906,然後到那個世界想怎麼玩怎麼玩。

當然了,艾AA是新人類,她們成長的環境就是如此,所以富有想象力和天真浪漫的心態,程心卻只認識責任和良心。在艾AA的時代,良心和責任是一種心理疾病,不是褒義詞,被新人類看作是社會人格強迫症。

從羅輯甦醒後的時代我們知道新人類男性都趨於女性化了,而現在又過去了60年,在威懾紀元的時代,有了三體人的技術輸送下,新人類活的比當初還幸福。在這個時代除了公元人可以分辨男女,走在大街上根本認不出新人類中的男性。這也是程心的第一感覺,在這樣的一個柔軟的女性化時代,威懾?能行嗎?人類在此時已經沒有死刑了,不然青銅時代號的軍官也不會只是終身監禁了,但是人們此時要審判一個人!誰?羅輯。

因為羅輯曾經發射了咒語毀滅了一顆恆星,而那顆恆星附近很可能有存在生命的行星,對此羅輯是毀滅一個世界的惡魔,現在羅輯的處境可不是和妻子還有孩子過上美好生活,他在威懾建立以後就將遙控器交給了聯合國,但是聯合國經過一番商議後明白群體的行為是可以預測的,也就是說人類作為一個群體去決定是否按下按鈕的概率幾乎為零,而個人行為無法預測,尤其是羅輯經歷了這些所以按下按鈕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這叫威懾度高,所以他這樣的人掌握按鈕才能夠真正的威懾到三體人。因為此時水滴很有可能在地球附近,而人類觀測不到。

在威懾建立之初,羅輯曾有過一段美好時光,那時他與莊顏和孩子團聚,重溫兩個世紀前的幸福。但這段時間很短暫,不到兩年,莊顏就帶著孩子離開了羅輯。原因眾說紛紜,比較流行的說法是,當羅輯在公眾面前仍然是一個救世主時,他的形象在他最親近的人眼中已經發生了變化,莊顏漸漸意識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是已經毀滅了一個世界、同時把另外兩個世界的命運攥在手中的男人,他變成了一個陌生的怪物,讓她和孩子害怕,於是她們離開了;另一種說法是,羅輯主動叫她們離開,以便她們能有正常的生活。莊顏和孩子以後不知所蹤,她們現在應該都還活著,在什麼地方過著普通人平靜的生活。

莊顏和孩子離開之時,也是地球引力波發射器代替環繞太陽的核彈鏈成為威懾武器的時候,從此,羅輯開始了漫長的執劍人生涯。

羅輯在地下幾百米深的基地裡孤獨的對視著自己的敵人——三體世界,因為黑暗森林威懾是懸在兩個文明頭上的達摩克里斯之劍,而羅輯則是吊起這柄劍的頭髮絲,所以羅輯被稱為執劍人,手持兩個文明的生死存亡。

隨著人類文明在這60年間的發展中人類的社會越來越美好,所以人們開始無法容忍這麼一個歷史上最大的獨裁者手握兩個文明的命運,加上羅輯此時已經是百歲老人了,心理和思想的波動更加讓人類不放心,羅輯可是曾經毀滅過一顆恆星!於是曾經的救世主變成了不可理喻的怪物和毀滅世界的暴君。

人類不能使用人工智慧,因為把兩個文明的命運交個機器實在是太恐怖了,而且智子很可能會對AI進行干擾,最後人類選擇了折中的辦法就是更換執劍人。

就目前來看程心很可能就是最有競爭力的人選,因為比起醜陋噁心野蠻的公元人,程心的無私和美麗越來越被新人類喜歡,如果可以投票的話,剛捐出行星的程心一定會是最有競爭力的,但是程心本人不這樣想,艾AA問過她如果是程心的話會不會按下按鈕,程心回答不會將自己置身於這樣的位置,艾AA聽到這話也放心了,可是突然有一天程心在一次設計好了的騙局中遭遇了槍擊,殺他的人正是曾經的領導PIA的局長托馬斯·維德。維德也通過冬眠來到了威懾紀元。

維德殺她的原因就是因為她很可能會成為下一任的執劍人,而維德為了避免這一事情的發生決定殺死程心。

不過警察的及時出現救下了程心,在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條件之下,就算心臟被擊碎都有辦法救活並且恢復到與常人無異的正常狀態,只有擊中大腦才會沒有辦法救治。

在醫院的時間中程心了解到了威懾紀元社會的文化,此時人類世界很多文學作品和電影等型別的作品,如果不看後面的備註你根本無法區分是三體人創作的還是人類創作的。在與人類的不斷交流中,三體人表現出對人類文化藝術作品的喜歡,電影、小說、詩歌、音樂、繪畫等,三體人一開始模仿就達到了很高的水準,任何作品裡都是人類,沒有出現三體人的任何外貌、歷史和文化等資訊,而在此時的社會主流文化不是人類引導的,而是人類追逐三體人以人類文化為背景和元素進行的創作。

程心出院後艾AA對她說智子想見程心,此時智子不是那個微觀智慧粒子了,而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這是個機器人,由人類最先進的AI和仿生技術製造,由三體人的智子控制,於是她成了人類和三體世界的大使,比起之前的低維展開,智子擬人化的出現使得兩個世界的交流變得自然和順暢。

程心在智子的住所見到了她,智子的住所風格、收拾打扮、行為方式和生活方式都是和日本人一樣的,這一點很可能是因為三體人在某些方面和這個島國民族具備一定的認同。

智子在這次談話中對程心表達的是對兩個世界未來美好相處的期盼,智子說:“我們女人在一起,世界就很美好,可我們的世界也很脆弱,我們女人可要愛護這一切啊”,智子深深的鞠躬說道:“請多關照,請多關照”,程心感受到了這份真誠。

與智子見面後的第二天,程心見到了幾個公元人,他們都是第二任執劍人的候選者,他們都是男性,年齡三十四至六十八之間,與威懾紀元之前相比,現在時代甦醒的公元人越來越少,這就好比冰箱裡放的速凍餃子,吃一個少一個。

很多甦醒後的公元男人為了適應社會,極力使自己外表和心理狀態趨於女性化,而這幾個人並不是,他們堅守著自己的男性外表和性格,之前見到這樣的人肯定會有舒適感,畢竟程心自己是公元人,但是見識過新人類的溫和後,程心再見到這些男人有了一種壓抑感。

這些人的到訪是希望程心不要參加執劍人的競選,儘管程心本人不願意參加,但是新人類要求程心成為執劍人的呼聲日漸高起,如果程心願意,那麼她將百分百成功。但此刻程心也在一種思考中,她一方面害怕這些公元人拿到遙控器後作出什麼對兩個文明可怕的舉動,另外一方面自己又不願意去當執劍人,她已經知道羅輯這些年一直在地下一個人孤獨對峙三體人,所以程心知道如果自己成為執劍人,那後半生將是一個難以想象的生活。雖然她有責任心,可她作為一個女人她也不傻。

一週後程心來到聯合國總部,參加DX3906的轉讓儀式,在這個地方她看到了廣場上人山人海的新人類對她的呼喚,一個女人還把剛出生不久的小寶寶給程心抱著,小寶寶的笑容把程心的心化了,人們看到這一幕都被暖化了,此時年輕的母親對人群喊道:“看,她真的是聖母瑪利亞,美麗善良的聖母,保護這個世界吧,不要讓那些野蠻嗜血的男人毀掉這美好的一切”人群中發出應和的歡呼聲。程心此刻才明白自己沒有別的選擇了。

第一,一個被推崇為救世主和被推上斷頭臺的人有個共同點,就是他們都沒有選擇,先是羅輯,後是程心。

第二,年輕母親的話和懷中溫暖柔軟的嬰兒讓程心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看清了自己對這個新世界的感情的實質:母性。是她在公元世紀從未體會過的母性,在她的潛意識中,新世界中所有的人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看著他們受到傷害。以前,她把這誤認為是責任,但母性和責任不一樣,前者是本能,無法擺脫。

第三,還有一個事實,像一堵不可逾越的牆一樣矗立在程心面前,即使前兩項都不成立,這堵牆仍然立在那裡,這就是雲天明。

同樣是地獄,同樣是深淵,雲天明先走進去了,是為她走進去的,現在她不可能退卻,只能接受這個報應。

於是程心回憶起自己的童年,程心的童年沐浴在母愛的Sunny中,但只有母愛。她也曾問過媽媽:爸爸在哪兒?與其他的單身母親不同,媽媽對這個問題反應從容,先是平靜地說不知道,然後又輕輕嘆息說,要是能知道就好了。程心也問過自己是從哪裡來的,媽媽說是撿來的。與一般母親的謊言不同,媽媽說的是實情,程心確實是她撿來的。媽媽從未結過婚,在一個傍晚與男友約會時,看到被遺棄在公園長椅上的剛三個月大的程心,襁褓中還有一瓶奶、一千塊錢和一張寫著孩子出生年月的小紙條。

本來媽媽和男友是打算把孩子交給派出所的,那樣派出所會把孩子轉交給民政局,然後,叫另一個名字的程心,將在一家保育院中開始她的孤兒生涯。不過,媽媽後來又決定第二天早上再把孩子送去,不知是為了提前體驗做母親的感覺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但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她已經很難再把孩子送走了,一想到這個小生命要離開母親去漂泊,她的心就劇痛起來,於是她決定做假如地球上的動植物全部消失,也就是說一夜間地球中不存在任何生命了,我們想像一下地球會變成什麼樣子?或者你這樣心的母親。那個男友後來因此離開了她。

在以後的十年中,媽媽又交了四五個男友,都因為這個孩子沒有談成。程心後來知道,那些男友大都沒有明確反對媽媽收養自己,但只要對方表現出一點不理解或不耐煩,她就與他分手了,她不想給孩子帶來一點傷害。

程心小時候並沒感到家庭有什麼殘缺,相反,她覺得家就應該是這樣,就是媽媽和女兒的小世界,所有的愛和快樂這個小世界中全有,她甚至懷疑再多一個爸爸會不會有些多餘。長大一些後,程心終於還是感覺到父愛的缺失。開始這感覺只是一絲一縷的,後來漸漸強烈起來。也就在這時,媽媽給她找到了一個爸爸,那是一個很好的男人,有愛心有責任感,他愛上媽媽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媽媽對程心的愛。於是,程心生活的天空中又多了一個太陽。這時,程心感到這個小世界很完整了,再來一個人真的多餘了,於是爸爸媽媽再也沒有要孩子。

後來程心上大學,第一次離開爸爸媽媽。再往後,生活就像一匹脫韁的Mustang,馱著她越走越遠。終於,她不但要在空間上遠離他們,還要在時間上遠行了,她要去未來。

永別的那一夜銘心刻骨,她告訴爸爸媽媽明天還回來,不過她知道回不來了,她無法面對那分離的時刻,只能不辭而別,但他們好像看出了什麼。

媽媽拉著她的手說:“咱們仨是因為愛走到一起的……”

那一夜,她在他們的窗前站到天明。在她的感覺中,夜風的吹拂,星星的閃爍,都是在重複媽媽最後的話。

三個世紀後,她終於有機會為愛做些事了。

“我將競選執劍人。”程心對嬰兒的母親說。

【威懾紀元62年11月28日16:00至16:17,威懾控制中心】

半年前,在聯合國和太陽系艦隊聯合會議上,程心當選為第二任引力波威懾系統控制者,即執劍人,她得到的票數是第二名的將近兩倍。現在她正前往威懾控制中心,在那裡將舉行威懾控制權的移交。

威懾控制中心是人類所建造的最深的建築,位於地下四十五千米,已經穿過了地殼,深入到莫霍不連續面下的地幔中。這裡的壓力和溫度都比地殼高許多,地層的主要成分是堅固的橄欖岩。

程心此刻坐著電梯前往執劍人交接地點。你要問人類是不是擔心水滴的偷襲執劍人才會躲到這麼深的地層?其實只是防止自己人搞破壞,地球出現了一個組織“地球之子”他們是恐怖組織,希望消滅三體人,所以試圖攻擊和奪取引力波威懾控制中心,所以人類沒辦法只能在這麼深的地方建立威懾中心。主要針對來自人類自身的威脅,對於三體世界可能發動的攻擊則意義不大。

威懾建立後,航向太陽系的三體艦隊全部轉向,這是可以用人類的觀測技術證實的。人們最關心的,是已經到達太陽系的十個水滴——強相互作用力宇宙探測器的去向。三體世界堅持在太陽系留下四個水滴,理由是引力波發射器有可能被人類極端勢力劫持,這種情況一旦發生,三體世界應該有能力採取措施保衛兩個世界的安全。地球當局勉強同意,但要求四個水滴的位置不得超越太陽系外圍的柯伊伯帶,同時每個水滴都有一個人類探測器跟隨,隨時掌握其位置和軌道。這樣,一旦有變,地球能夠有五十個小時左右的預警時間。這四個水滴中的兩個後來隨“萬有引力”號追擊“藍色空間”號,柯伊伯帶只剩下兩個水滴。

但沒人知道另外六個水滴在哪裡。

按照三體世界的說法,那六個水滴已經離開太陽系追趕轉向的三體艦隊了,但沒人相信。

三體人對於人類,早已不是當初的透明思維的生物了。在過去的兩個世紀中,他們在欺騙和計謀方面學得很快,這可能是他們從人類文化中得到的最大的收穫。

人們確信,那六個水滴肯定大部分甚至全部潛伏在太陽系。但是由於水滴體積極小速度極快,具有超強的機動能力,且對電磁雷達隱形,對它們的搜尋和跟蹤極其困難。地球採用播撒油膜物質和其他最先進的太空監測手段,有效的監視半徑也只能達到十分之一個天文單位,也就是一千五百萬千米,如果水滴進入這個範圍,地球有把握髮現,但若在這個半徑之外,基本上就是水滴自由行動的空間了。

水滴以最高速度衝過這一千五百萬千米,只需十分鐘。這就是一旦那個終極時刻到來時,執劍人所擁有的決斷時間。

電梯到達了最底層,開門進入控制室後,程心見到了羅輯。他已經白髮蒼蒼,羅輯盤腿坐在一面白牆對面,羅輯此刻背對著程心,羅輯就這樣面壁了五十四年,在此期間他一直死死盯著三體人,三體人也一直在分析著羅輯的心理狀態來評估威懾度,可惜在這期間羅輯的威懾度一直在百分之95左右,這使得三體人不敢做任何冒險行為,有人會問羅輯不睡覺嗎?你仔細想想威懾的底層邏輯,是執劍人的威懾度,只要威懾度沒有降低,三體人不敢冒險的。就算羅輯睡覺三體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羅輯有十分鐘的時間按下按鈕。

PDC主席在此時攔住了繼續前進的程心和參謀長,輕輕地說,離交接時間還有十分鐘。五十四年的最後十分鐘,羅輯仍然堅守著。

羅輯這麼長的時間以來就是用寒冷的目光逼視著那堵白牆,逼視著那個四光年外的世界。他知道智子使得敵人能看到自己的目光,這目光帶著地獄的寒氣和巨石的沉重,帶著犧牲一切的決絕,令敵人心悸,使他們打消一切輕率的舉動。

劍客的逼視總有盡頭,最後的對決總會到來,但對於羅輯,對於他置身的這場宇宙決鬥,出劍的時刻可能永生永世也不會出現。但也可能就在下一秒。

(羅輯、程心與智子)

就這樣,羅輯與三體世界對視了五十四年,他由一個玩世不恭的人,變成一位面壁五十四年的真正面壁者,一位五十四年執劍待發的地球文明的守護人。

這五十四年中,羅輯一直在沉默中堅守,沒有說過一句話。事實上,如果一個人十至十五年不說話,他將失去語言能力,雖能聽懂但不能說了。羅輯肯定已經不會說話了,他要說的一切都在那面壁的炯炯目光中,他已經使自己變成一臺威懾機器,一枚在半個世紀的漫長歲月中每一秒都一觸即發的地雷,維持著兩個世界恐怖的平衡。

“引力波宇宙廣播系統最高控制權交接時間已到。”PDC主席打破沉默鄭重宣佈。

於是羅輯起身,羅輯用雙手把開關交給了程心,程心也用雙手接過了這個地球歷史上最沉重的東西,於是,兩個世界的支點由一位一百零一歲的老人轉移到一個二十九歲的年輕女子身上。

遙控器真的很像劍柄,上面有四個按鈕,其中一個在頂端,為防止意外啟動,除了按下按鈕需要很大的力度外,還要按一定順序按動才能生效。羅輯輕輕後退兩步,向三人微微點頭致意,然後轉身邁著穩健的步伐向大門走去。

程心注意到,在整個過程中,沒有誰對羅輯五十四年的工作說過一句感謝的話。她不知道PDC主席和艦隊總參謀長是否想說;交接過程在沒有羅輯參與的情況下預演過多次,沒有表達感謝的安排。

人類不感謝羅輯。

門廳中,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人擋住羅輯,其中一人說:“羅輯先生,我以國際法庭檢察官的名義通知你,你已被指控犯有世界滅絕罪,現被國際法庭拘押,將接受調查。”

羅輯沒有看這些人,繼續向電梯門走去,檢察官們不由自主地讓出路來。事實上,羅輯可能根本就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存在,他眼中銳利的光芒熄滅了,代之以晚霞般的平靜。漫長的使命已經最後完成,那最沉重的責任現在離開了他。以後,不管他在已經女性化的人類眼中是怎樣的惡魔和怪物,人們都不得不承認,縱觀文明史,他的勝利無人能及。

我們大概可以想象到一個毫無威懾度的程心拿到遙控器後會發生什麼。是的,就在程心一個人在這裡想象自己未來餘生的時候,紅色警報響起。命運卻再次顯示了它的怪異無常,程心準備了一生的執劍人生涯,從她接過紅色開關時起,僅僅持續了十五分鐘便結束了。

【威懾紀元最後十分鐘,62年11月28日16:17:34至16:27:58,威懾控制中心】

弧形的白牆突然變成了紅色,彷彿被地獄的岩漿燒透了,這是最高警報的顏色。一行白色大字出現在紅色的背景上,每個字都像是一聲驚懼的尖叫:

發現強相互作用力宇宙探測器!共六個,其中一個飛向地球與太陽的拉格朗日點,另外五個以一、二、二分為三個編隊,以25000千米/秒的速度衝向地球,預計十分鐘後到達地面!

原來水滴一直藏在地球不遠處,距地球一千八百萬至兩千萬千米之間的太空中,其中三個長期以太陽為背景,藉助凌日干擾掩護自己;另外三個則混雜在飄浮於這一區域的一堆太空垃圾中,這堆垃圾主要是地球軌道上的早期裂變核電廠的反應堆核廢料。即使沒有這些人類也不容易發現水滴,而此時它們正在衝向人類在地球上的引力波威懾發射臺。

羅輯等待了半個世紀的晴空霹靂,在他離開五分鐘後就降臨到了程心的頭上。

程心首先明白了一件事:錯了,自己全弄錯了。在她的潛意識深處,自己的執劍人使命一直呈現著一幅完全錯誤的影象。當然,她一直在做著最壞的準備,或者說努力使自己這樣做。她曾在艦隊和PDC專家的幫助下,詳細了解了威懾系統的整體配置,也曾同艦隊上層指揮系統和PDC的戰略家們徹夜討論可能出現的各種極端情況,甚至設想過比現在還糟糕的情形。但她犯了一個自己沒有也不可能覺察到的致命錯誤,其實也正是因為這個錯誤,她才得以當選第二任執劍人。

她在潛意識中不相信現在的事情會發生,所以她原本打算就是在這裡熬日子,根本沒想過要面臨這一事件,因為她覺得三體人此時不會再發起對人類的攻擊了。

在這十分鐘的期間內,警報一直在彙報水滴和地球越來越近的距離,程心此刻思緒萬千。就在最後扔出了遙控器,而此刻螢幕也出現了一段資訊:

北美引力波發射臺被摧毀。

歐洲引力波發射臺被摧毀。

亞洲引力波發射臺被摧毀。

太陽電波放大功能被全頻段壓制。

水滴沒有攻擊執劍人,而是直接衝向了引力波發射臺,程心全程是被忽視的。

引力波宇宙廣播系統無法恢復,黑暗森林威懾終止。

【威懾失敗後的一小時,失落的世界】

程心回到了地面見到了艾AA,地球一切依舊,但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人類了。

智子換了一副裝扮,此時的她看起來像個日本武士,她身穿沙漠迷彩,頭上那曾經插著鮮花的圓髮髻不見了,代之以精幹的短髮,脖子上圍著一條忍者的黑巾,背後插著一把長長的武士刀,顯得英姿颯爽。“你做出了我們預測的選擇。”智子冷笑著說,“不必自責,事實是:人們選擇了你,也就選擇了這個結局,全人類裡面,就你一個是無辜的。”

艾AA向智子衝了過去卻被智子用鋒利的長刀削下AA的一縷頭髮警告,AA立刻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

“這都是為什麼?”程心喃喃地問,更像是問自己。

“因為宇宙不是童話。”智子回答。

“你不要得意,我們還有‘萬有引力’號!”AA說,她的膽子又恢復了一些。

智子把刀背放到肩上輕蔑地一笑,“小傻瓜!‘萬有引力’號已經被摧毀了,就在一個多小時前交接完成時。很遺憾,如果沒有盲區,我本來現在就可以給你們展示它在一光年外的殘骸的。”

現在,一個蓄謀已久的精巧計劃顯現出來:威懾控制權交接的具體時間在五個月前就已確定,那時跟隨“萬有引力”號的智子還沒有進入盲區,隨行的兩個水滴已經接到在交接完成後立刻摧毀“萬有引力”號的指令。

智子把長刀向後一揚,準確地插入背上的鞘中,“我要走了,請代我向羅輯博士表達三體世界的敬意,他是一個強大的威懾者,偉大的戰士。另外,如果有機會,也請向托馬斯·維德先生表示遺憾。”

智子的最後一句話讓程心吃驚地抬起頭來。

“知道嗎?在我們的人格分析系統中,你的威懾度在百分之十上下波動,像一條爬行的小蚯蚓;羅輯的威懾度曲線像一條凶猛的眼鏡蛇,在百分之九十高度波動;而維德……”智子遙望著煙塵後面落得只剩一角的夕陽,眼中透出明顯的恐懼,然後用力搖搖頭,彷彿正努力從自己的腦子中趕走什麼,“他根本沒有曲線,在所有外部環境引數下,他的威懾度全頂在百分之一百,那個魔鬼!如果他成為執劍者,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和平將繼續,我們已經等了六十二年,都不得不繼續等下去,也許再等半個世紀或更長。

那時,三體世界只能同在實力上已經勢均力敵的地球文明戰鬥,或妥協……但我們知道,人們肯定會選擇你的。”

智子大步離開,走遠後她又轉過身來,對沉默相視的程心和AA喊道:“可憐蟲們,準備去澳洲吧!”

【威懾失敗後的第六十天,失落的世界】

在威懾中止後的第三十八天,執行在小行星帶外側的林格-斐茲羅觀測站發現,三體星系附近朝太陽系方向的星際塵埃雲中出現了飛船航跡,共四百一十五條,顯然,三體世界向太陽系派出了第二支艦隊。

這支艦隊應該是五年前派出的,在四年前穿過了塵埃雲。這是三體世界一個相當冒險的行動,因為如果不能在起航後的第五年摧毀人類的黑暗森林威懾系統,艦隊穿過塵埃雲被發現後可能引發威懾操作。這說明,早在那時,對於人類世界對黑暗森林威懾心態的轉變,以及可能選擇什麼樣的第二任執劍人,三體世界已經有了準確的預測。

歷史似乎又回到了起點,新的輪迴開始了。

在威懾中止後,人類世界的前途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同兩個多世紀前第一輪危機開始時一樣,人們並沒有把這種黑暗同自己的命運聯絡起來。從塵埃雲中的航跡分析,第二支三體艦隊的速度與第一支沒有太大差別,即使後面會有更高的加速,艦隊到達太陽系也在兩三個世紀以後,現在活著的人們都能夠平安地度過自己的一生。有了大低谷的教訓,人類社會不會再次為了未來而犧牲現在。

但這一次人類沒有那麼幸運。

在三體艦隊駛出塵埃雲後僅三天,觀測系統竟然在第二片塵埃雲中發現了航跡,也是四百一十五條!這不可能是更早時候派出的另一支艦隊,只能是幾天前發現的那同一支艦隊。第一支三體艦隊從第一片塵埃雲到達第二片用了五年,而第二支艦隊只用了六天!

三體艦隊達到了光速!

從對第二片塵埃雲中航跡的分析也證明了這件事。那四百一十五條航跡以每秒三十萬千米的光速延伸,在光速飛船的衝擊下,那些航跡十分醒目。

從時間上看,艦隊在穿過第一片塵埃雲時立刻進入光速,其間竟沒有加速過程。

如果這樣,三體第二艦隊應該已經到達了太陽系。可以說它們幾乎到達了。現在,使用中型天文望遠鏡,也可以看到距太陽六千個天文單位處的太空中的一片亮點,有四百一十五個。那是三體艦隊減速時推進器的火焰,但這卻是常規推進器,這時,艦隊已經脫離光速,速度驟降至光速的百分之十五。顯然這是允許常規推進在到達太陽系前充分減速的最高速度,按照這個速度和艦隊減速率計算,三體第二艦隊到達太陽系還需一年左右的時間。

這確實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三體艦隊顯然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或脫離光速,但它們卻不敢在三體星系或太陽系附近這麼做。艦隊起航後,用了整整一年時間以常規速度航行,直到與三體星系相距六千個天文單位時才進入光速;在距太陽系同樣距離處脫離光速降至常規推進速度,這段距離光速航行只需一個月,艦隊卻不惜再花一年的時間用常規推進航行。這樣,第二艦隊的航行時間比完全光速航行整整多出了兩年。

能想到的解釋只有一個:這是為了避免四百一十五艘飛船進入光速時對兩個世界產生影響。這個安全距離是地球到海王星距離的兩百倍,如果在這個距離上才能避免飛船對行星的影響,那就意味著引擎產生的能量比恆星還高兩個數量級!這實在難以想象。

無論如何三體世界產生了技術爆炸,第一個原因是人類世界的文化對三體世界產生了類似人類歷史上思想啟蒙的運動,第二個原因就是智子在外太空探索到了其他文明,三體人學習到了其他文明的高等技術。

智子在威懾中止後第一次露面,她仍穿著那身迷彩服,背插武士刀,向全世界宣佈第二支三體艦隊將於四年後到達太陽系,將完成對這個恆星系的全面佔領。

與第一輪危機時不同,三體世界對人類的政策發生了重大變化。智子宣稱三體沒有消滅人類文明的計劃,而是在太陽系為人類劃出了保留地,具體的位置是:地球上的澳洲,火星的三分之一領土,這樣,就保證了人類文明最基本的生存空間。這一份仁慈很可能是因為人類文化。人類從此被趕入澳洲,為了執行她所說的“去威脅化”,徹底杜絕黑暗森林威懾和類似威脅的再一次出現,人類必須解除武裝,進行“裸移民”,即在移民過程中不能攜帶任何重型裝備和設施。移民必須在一年內完成。

智子許願當三體艦隊到達後,完全有能力使澳洲的四十億人過上舒適的生活。同時,佔領者還將幫助人類建造火星和太空中的居住空間,在艦隊到達五年後就可以向火星和太空大規模移民,十五年後就能基本完成。那時,人類將擁有相對而言足夠大的生存空間,兩個文明將在太陽系開始新的和平生活。但這一切,都要以第一次移民的順利進行為前提。如果向澳洲的移民不立即開始,水滴將繼續攻擊城市。在一年的期限後,任何處於保留地之外的人類都將被當做三體領土的入侵者而消滅。如果想要躲在城市裡不出來肯定是可以想辦法逃過水滴的攻擊,但是等三體艦隊來了後,將無處可逃。

地球治安軍是智子為了監督地球移民而招募的人類軍隊,她許諾參軍的人將不參加澳洲移民,以後可以自由生活在被三體人佔領的世界中。招募令發出後報名異常踴躍,據後來的統計,網路上總共出現了十多億份入伍申請,其中兩千萬人參加了面試,最後招募了五百萬人。在地球偽軍的幫助下,全人類向澳洲的移民開始了,這時候食物和基礎物資的供應由智子統一指揮治安軍向澳洲空投發放。

地球抵抗運動是拒絕進入澳洲的那批人組成的,他們有許多分支,數量很難統計,據估計在一百五十萬至兩百萬人之間。他們分散在深山和城市的地下,與治安軍展開游擊戰,並等待著同踏上地球的三體侵略者的最後戰鬥。在人類歷史上所有淪陷區的抵抗組織中,地球抵抗組織付出的犧牲是最大的,因為治安軍有水滴和智子的協助,抵抗組織每一次作戰行動都近乎於自殺,同時也使得他們不可能進行任何大規模的集結,這就為治安軍對他們各個擊破創造了條件。

地球抵抗運動的構成很複雜,包括各個階層的人,其中有很大比例是公元人。六名執劍人候選人都是抵抗運動的指揮官,移民結束時,其中的三人已經在戰鬥中犧牲,只剩下三位:加速器工程師畢雲峰、物理學家曹彬和原海軍中將安東諾夫。

在移民到澳洲這片地方後人類在這個在超密集的聚集下發生著各種各樣的慘劇。程心和艾AA也去了澳洲。直到全人類移民結束,黑暗降臨.......

智子宣佈“現在我宣佈:澳洲保留地與外界完全隔絕,七個強相互作用力宇宙探測器和地球治安軍將對這塊大陸實施嚴密封鎖,任何企圖離開澳洲的人都將被視為三體世界領土的侵略者而堅決消滅!

“對地球的去威脅化將繼續進行,這三個月的時間,保留地必須處於低技術的農業社會狀態,禁止使用包括電力在內的任何現代技術。各位都已看到,治安軍正在系統地拆除澳洲所有的發電設施。”

智子在對人喊話的時候,

有人向她問道:“那糧食呢?!糧食從哪裡來?!”他們對智子的恐懼已經消失,只剩下極度的絕望。

智子環視大廳中所有的人,“糧食?這不都是糧食?每個人看看你們的周圍,都是糧食,活生生的糧食。”

智子是很平靜地說出這話的,好像真的是在提醒人們被遺忘的糧倉。

沒有人說話,一個策劃已久的滅絕計劃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智子繼續說:“在即將到來的生存競爭中,大部分人將被淘汰,等待艦隊到達之時,這個大陸上將剩下三千萬至五千萬人,這些最後的勝利者將在保留地開始文明自由的生活。地球文明之火不會熄滅,但也只能維持一個火苗,像陵墓中的長明燈。”

“生存本來就是一種幸運,過去的地球上是如此,現在這個冷酷的宇宙中也到處如此。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人類有了一種幻覺,認為生存成了唾手可得的東西,這就是你們失敗的根本原因。進化的旗幟將再次在這個世界升起,你們將為生存而戰,我希望在座的每個人都在那最後的五千萬人之中,希望你們能吃到糧食,而不是被糧食吃掉。”

……

程心聽到這話後腦袋嗡了一聲,她感到天旋地轉,她眼前一片漆黑,程心失明了。

就在移民完成後的第六天清晨,好像騷亂停止了,程心隱隱約約聽到了智子的聲音,失明的程心此時從來找他的市長口中得知:‘萬有引力’號啟動了引力波廣播!

“三體星系的位置暴露了,當然太陽系也暴露了。三體人要跑了!他們的第二支艦隊已經轉向,離開太陽系了,所有的水滴也都從地球撤走了。用智子剛才的話說:太陽系再也不用擔心入侵,這裡和三體星系一樣,已經成了全宇宙都避之不及的死亡之地。”

故事是這樣的,距離當初萬有引力號出發追擊藍色空間號已經過去了快50年,萬有引力號此時已經追上藍色空間號了,而此時三體人的智子進入了盲區,也就是說智子的實時通訊被中斷並且無法恢復,人類和三體人無法和萬有引力號聯絡了,不過水滴還在萬有引力旁邊護航,就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些怪事,船員出去對戰艦外殼進行維護的時候看到萬有引力號的尾部消失不見了,整個戰艦隻剩下一半了,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

在艦內的船員也有一次超自然的經歷,他看到了熟睡的船員的身體一半消失了,露出的截面能看到骨骼的切面和血液在流動,他們都沒有當回事,當做這是人類進入太空深處的正常反應。

就在地球上執劍人交接儀式完成後,同地球水滴一樣,在萬有引力號附近的水滴也對兩個戰艦發起了進攻,可詭異的是水滴居然被藍色空間號的成員攔截住並且摧毀了,這一幕令萬有引力號上的成員難以置信,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兩個戰艦進入的這片太空區域有四維空間的碎塊,而藍色空間號戰艦上的人發現了進入四維空間的翹曲點,由此進入四維空間後看三維空間就是無限細節,比如你在四維空間裡可以看到飛船的無限細節或者人體內部的所有器官和組織,你在四維空間只需要伸手便可以取出他的心臟。

而在三維空間中這個人的心臟會消失並且不會留下任何創傷,進入四維空間後還可以到達很遠距離外的地方,只要你找準出口的翹曲點。很遠距離比如從藍色空間號到萬有引力號,早在水滴攻擊之前,藍色空間號的人就多次到達萬有引力號上去偵查,進入四維空間後若想對三維實體進行攻擊,簡直就是輕而易舉,比如水滴在三維空間中是堅不可摧的,但是在四維空間中你能看到水滴的全部細節,你可以輕易進入水滴內部,此時你只需要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破壞它。這也就是萬有引力號上的人後來見到的那魔法般的一幕,水滴被破壞後瞬間由光滑的鏡面變成了鏽跡斑斑的外表。

在此後萬有引力號和藍色空間號上的人聚集到一起,此刻儲言告知了萬有引力號上的人,地球上的威懾系統很可能已經被破壞,水滴此行就是來消滅萬有引力號上的引力波天線和藍色空間號的。於是兩個戰艦裡的全體官兵開始投票進行決定是否用引力波天線向宇宙廣播三體星系的位置,投票的最終結果是發射。

並且萬有引力號將這個資訊傳送到地球。於是就有了前面我們講的那一幕。

“藍色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則計劃繞過四維碎塊,然後再確定一個新的目標星系。

聚變發動機的光芒照亮已經稀薄的塵埃雲帶,將它映成了金紅色,像地球溫馨的晚霞,使所有遠行的人都熱淚盈眶。美麗的太空晚霞很快消失,永恆之夜又籠罩了一切。人類文明的兩粒種子繼續向星海深處飄去,不管命運如何,一切總算又開始了。

從此人類進入廣播紀元,程心此時的眼睛恢復了,從澳洲返回已經六年了,但移民的苦難和這六年時光幾乎沒在AA身上留下痕跡,她就像一株鮮活水靈的植物,歲月和苦難的水珠都從她光滑的葉片上滾落,一點兒都沾不上。這六年,程心的公司在她的運作下飛速發展起來,成為近地軌道太空建築業的巨頭,但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一家大公司的執行長,還是那副活潑女孩兒的樣子,不過在這個時代這也很正常。

現在的世界也確實重新整理了。得知引力波宇宙廣播啟動後,全世界為此歡呼不已。“藍色空間”號和“萬有引力”號成為神話般的拯救之船,兩艘飛船上的成員也成為萬眾崇拜的超級英雄。“藍色空間”號在黑暗戰役中的謀殺嫌疑被推翻,確認為是受到攻擊後的正當自衛。同時成為英雄的還有移民時期在各大陸堅持戰鬥的地球抵抗運動成員。

當那些衣衫襤褸的抵抗戰士出現在公眾面前時,所有的人都熱淚盈眶。一時間,兩艘飛船和抵抗戰士成為人類偉大精神的象徵,而無數的崇拜者在不知不覺之間感覺自己也一直擁有這種精神。

隨之而來的是對地球治安軍的瘋狂報復。其實從客觀上來說,在這場災難中,治安軍起到的正面作用遠比抵抗運動多。他們在移民期間保護了城市和其他基礎設施,雖然是為即將到來的三體文明儲存的,但保證了移民返回後世界經濟的快速復甦。

在移民返回過程中,由於糧食短缺和電力中斷,澳洲幾度陷入失控的混亂,也是進入澳洲的治安軍保證了基本的供給並維持了秩序,保證了大疏散在沒有重大傷亡的情況下於四個月內完成。在那樣的大混亂中,如果沒有這支裝備精良的武裝力量,後果將不堪設想。但這一切均不被法庭考慮,所有的治安軍成員都受到審判,有一半被判為反人類罪。大移民期間,大部分國家都恢復了死刑,從澳洲返回後也並沒有取消。

五年中,不斷有大批的前治安軍成員被處決,而對此歡呼雀躍的人群中,有相當一部分是當初在治安軍報名中的落選者。

但一切很快恢復了平靜,人們開始重建生活。由於城市和工業設施儲存完好,各方面都很快恢復,不到兩年,城市的傷痕就完全消失,呈現出移民前燦爛的繁榮,所有人都開始一心一意地享受生活。

人們在此期間不會再有人想著生育,一切資源都可勁的開始享用,因為誰也不知道黑森打擊什麼時候到來,畢竟羅輯發出咒語後一百七十多年黑森打擊才降臨了那顆恆星,但是人們在之後想到了一個問題,黑暗森林理論是不是不存在?

也就是人們覺得黑暗森林法則不過是因為三體人的宇宙迫害妄想導致的——這是人們對黑暗森林理論的最後質疑。

隨後人們越來越相信黑森法則是假的,於是對執劍人的聲討開始在人類世界響起,程心也面臨著當初羅輯的情景。不過對那段歷史的討論很快平息下來,程心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畢竟這時最重要的事情還是享受生活。

就在人們一廂情願的又回到了宇宙童話的時候,可就在某天的夜裡,天空中有一顆發出藍光的星星,其亮度壓過了所有的星光,它位置恆定,很容易同執行在近地軌道上的太空設施區分開,是一顆太陽系外的恆星。它的亮度還在急劇增加,很快照出了地面上的人影,使城市的燈海黯然失色。

約兩分鐘後,這顆恆星的亮度達到峰值,比滿月還亮,使人無法正視,光的色彩也由幽藍變成慘白,把城市照得亮如白晝。程心知道那是哪裡,近三個世紀以來,那是人們仰望夜空時看得最多的一個位置。

安逸的美夢徹底破滅,黑暗森林理論得到了最後的證實,三體世界被摧毀了。

(三體世界的三顆太陽)

【廣播紀元7年,智子】

三體世界應該是在廣播紀元三年零十個月被摧毀的,引力波宇宙廣播後這麼短的時間就引來了打擊,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由於三體星系一直處於密切監視之中,所以對這次事件掌握了較為詳細的資料。三體星系受到的打擊與羅輯進行試驗的187J3X1恆星受到的打擊完全一樣:是一個極端接近光速的小體積物體,藉助於相對論效應產生的品質膨脹摧毀恆星。被摧毀的是三體星系三星中的一顆,時機選擇得很精確,這顆恆星被擊中時,剛剛捕獲了三體行星成為它的衛星,恆星爆發時行星被完全摧毀。

這時候人們才意識到,因為黑暗森林打擊會暴露自己方的位置,所以宇宙中存在著很多具有打擊能力的飛行器,它們也能夠成為打擊源。

人類世界第一次目睹了一個文明的毀滅,而這樣的命運隨時都會落到自己頭上。綿延了近三個世紀的三體威脅煙消雲散,現在人類面對的是更加冷酷的整個宇宙。

預想中的世界性大恐慌並沒有出現,面對四光年外遠方世界的毀滅,人類社會只是奇怪地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在茫然中等待,儘管誰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自危機紀元的大低谷以來,雖然歷史經歷了幾次重大轉折,但人類世界總體上是處於高度民主文明的高福利社會狀態。兩個世紀以來,人們的潛意識中形成這樣一個共識:不管情況糟到何等地步,總會有人來照管他們的。這種信念在大移民災難中幾乎崩潰,但在六年前那個最黑暗的早晨,奇蹟還是出現了。

這次人們也在等待奇蹟。

於是人們把希望放到了三體世界,六年前宇宙廣播啟動後,智子就從公眾的視野中消失了,即使偶爾露面,也面無表情,只成為三體世界的傳聲筒。她現在一直待在那幢空中的木製小別墅中,可能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待機狀態。

智子突然有一天約見了程心和羅輯,沒別的目的,就是喝喝茶。

在這個談話過程中,人們得知了三體世界毀滅的細節:

災難發生時,三體行星正處於一個穩定的恆紀元中,圍繞著三星中的一顆恆星執行,軌道半徑約0.6個天文單位。恆星被光粒擊中後,光球層和對流層上被擊出一個巨大的裂孔,孔的直徑達五萬千米,可以並排放下四個地球。不知是偶然還是攻擊者有意為之,光粒擊中恆星的位置正在行星執行的黃道面上。從三體行星上看去,那個太陽的表面出現了一個光度極強的亮斑,它像熔爐的大門,太陽深處的強輻射通過裂孔,穿透光球層、對流層和色球層,直接照射到行星上。暴露在光斑下的那個半球之上,處於室外的生命在幾秒鐘內就被烤焦。接著,恆星內部的物質從裂孔噴湧而出,形成了一股五萬千米粗的烈焰噴泉。噴出的太陽物質溫度高達千萬度,一部分在引力的作用下落回太陽表面,一部分則達到了逃逸速度,直衝太空。從行星上看去,太陽表面彷彿長出了一棵燦爛的火樹。約四小時後,噴出物質穿過0.6個天文單位的距離,火樹的樹頂與行星軌道相交。

又過了兩個小時,執行中的行星接觸了火樹的樹梢,然後在噴出物質帶中運行了三十分鐘,這段時間,行星等於是在太陽內部執行,噴出物質經過太空的冷卻後仍有幾萬攝氏度的高溫。當行星移出噴出物質帶後,它已經是一個發出暗紅色光芒的天體,表面均被燒熔,岩漿的海洋覆蓋了一切。行星的後面拖著一道白色的尾跡,那是被蒸發的海洋的水蒸氣;而後尾跡被太陽風吹散,行星變成了一顆披散著白色長髮的彗星。

這時,行星表面已經沒有生命,三體世界已經毀滅,但災難的引信才剛剛點燃。

噴出帶對行星產生了巨大的阻力,行星在穿過後執行速度降低,軌道下降了一些。火樹像太陽伸出的魔爪,一次次拉低行星,只要穿過噴出帶十次左右,行星就會墜落到太陽表面,三體星系中漫長的宇宙橄欖球賽將迎來大結局,但這個太陽沒有活到成為冠軍的那一刻。

由於噴出物質導致壓力降低,恆星內部的核聚變反應暫時變弱,於是這個太陽迅速暗下去,最後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這使得太陽表面的火焰巨樹更加醒目耀眼,彷彿是在宇宙的底片上用尖利物劃出來的。隨著聚變的熄滅,內部輻射壓力已不足以支撐恆星的外殼,太陽開始坍縮,最終黯淡下去的外殼接觸並擠壓核心,引發了最終的大爆發。

這就是三天前地球上的人們看到的那一幕。

恆星爆發摧毀了三體星系的一切,星系內正在逃離的大部分飛船和太空城都被毀滅,只有極少數的飛船僥倖逃脫——當時,這些飛船正處於另外兩顆太陽後面,這兩顆沒有受到打擊的恆星在大爆發中起到了掩體的作用。

以後,剩下的兩輪太陽將組成一個穩定的雙星系統,但再也沒有生命來享受有規律的日出日落了。爆發的恆星物質和破碎的行星在兩輪太陽周圍形成廣闊的吸積盤,像兩片灰色的墓場。

“有多少人逃離了?”程心輕輕地問。

“加上已經遠航的艦隊,不到千分之一。”智子回答的聲音更輕,她仍專心於茶道,沒有抬頭。

智子告訴他倆“請相信我,人類絕對無法在打擊中倖存。逃亡吧。”

“星際逃亡,我們能逃離的人連千分之一都不到。”

“那總比全軍覆沒強。”

從我們的價值觀來說,未必。程心暗想,但沒有說出口。

人們從談話中得知高等文明觀測三體星系的時候應該也會發現太陽系的,只是因為三體星系看起來比人類的星系的威脅更大所以太陽系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所以如此之快遭受到了打擊,具體為什麼我們後面在說,但是太陽系遲早也會面臨打擊,只是不知道這個打擊會在何時降臨,很可能是一秒後,也有可能是幾個世紀。

從這談話中羅輯的提問和智子的回答,我們還得知了地球文明可以避免打擊的重要可能:有可能向宇宙釋出避免黑暗森林打擊的安全宣告。

逃亡是不可能的,因為人類誰走誰留是個問題,於是人們把重點放在了安全宣告上,可隨著研究的深入人們發現安全申明是一個可笑的事情,因為黑森打擊的隨意性使得你的宣告不可能被所有高等文明接受,不論你是技術自我封鎖的宣告派還是智力自殘派,釋出安全宣告只有更早的暴露自己。

在死亡的威脅與生存的誘惑面前,宗教再一次成為社會生活的中心。人們所期待的神不只是過去的宗教,還有新出現的宗教,甚至是三體人的智子也成了人類的神。

三體文明在人類眼中的形象一直不斷變化。危機紀元之初,他們是強大而邪惡的外星入侵者,同時也在地球三體運動中被ETO神化;之後,三體世界的形象漸漸由魔鬼和神降為人,黑暗森林威懾建立以後,三體世界在人類眼中的地位降到最低,他們成了一群文化低劣、仰人類鼻息的野蠻人;威懾中止後,三體人又露出了入侵者和人類滅絕者的真面目;但很快,宇宙廣播啟動後,特別是在三體星系毀滅後,他們又成了與人類同病相憐的受害者。

在得知安全宣告這回事後,人類社會最初的反應是一致的,強烈要求智子公佈釋出宣告的方法,警告她不要為此犯下世界毀滅罪行。但很快人們意識到,對於一個正在星際中遠去,同時仍然掌握著人類無法企及的高技術的世界,任何狂怒和譴責都是無濟於事的,最好的辦法還是請求。請求後來變成乞求,漸漸地,在苦苦的乞求中,也在日益濃厚的宗教氛圍中,三體世界的形象再次發生了變化。

對於已消失在太空中的“藍色空間”號飛船,人類社會的孩子臉又變了。這艘飛船由拯救天使再次變成黑暗之船、魔鬼之船。它劫持了“萬有引力”號,對兩個世界發出了罪惡的毀滅詛咒,它的罪惡不可饒恕,它是撒旦的終極形態。那些朝拜智子的人,同時也代表人類發出請願,希望三體艦隊儘快搜尋並追殺兩艘飛船,以維護正義和主的尊嚴。與其他的祈禱一樣,這個呼籲沒有得到智子的任何迴應。

程心在此時又一次受到人們瘋狂的推崇,為責任而活的程心此時失去了要活下去的任何動力,她在即將自殺的時候電話響來了,這是智子打來的,約她明天見面,智子即將離開地球。

就在這次會面中程心得知雲天明要和她見面。這本是一件欣喜若狂的事情,可是為了人類的命運,她得壓抑住自己的思念和所有的情感把自己變成一臺記錄機器,記住和雲天明見面後的所有對話。因為這其中很可能包含著人類文明的全部希望。

三體人對於此次的倆人見面是有著嚴格的限制,也就是說不允許詢問和交談任何三體人認為的敏感資訊,不得涉及任何三體世界的技術、政治和軍事方面的內容,雲天明不能談這些內容,程心也不能提這樣的問題。會面過程中不得有第三方在場,也不能進行任何形式的記錄。,只是讓他倆敘舊。如果三體人認為程心得知了任何重要資訊會立刻將程心所在的太空艙引爆。

會面變成了一種責任,程心只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壓抑住全部的情感,像一臺機器一樣用大腦去記錄會面後的一切資訊。

會面地點在地球與太陽之間拉格朗日點的太空中,距地球一百五十萬千米,通過由智子建立起的與三體第一艦隊的實時通訊進行,可以進行實時談話和影象傳送。一番準備後程心到達了地點見到了雲天明。

程心曾無數次猜測自己將看到什麼,也許只有聲音或文字,也許會看到一個培養液中的大腦,也許會看到雲天明完整的本人……雖然她認為最後的那個可能性很小,但還是設想了那種情況下雲天明可能身處的環境,也想出了無數種,然而,現在見到的絕對超出了她的想象。

一片Sunny下的金色麥田。

麥田大約有半畝的樣子,長勢很好,該收割了。田地的土壤有些詭異,是純黑色的,顆粒的晶面反射著Sunny,在土地上形成無數閃爍的星星。在麥田旁的黑土中,插著一把鐵鍬,式樣很普通,甚至它的鍬把看上去都像是木頭的。鐵鍬上掛著一頂草帽,顯然是用麥秸稈編成的,有些舊了,磨破的邊緣上秸稈都伸了出來。在麥田的後面還有一片地,種著綠色的作物,好像是蔬菜。一陣微風吹過,麥田裡泛起道道麥浪。

有一個人從麥田深處走來,程心遠遠就認出了他是雲天明。雲天明穿著一身銀色的夾克,是用一種類似於反射膜的布料做成的,像那頂草帽一樣舊,看上去很普通。他的褲子在麥叢中看不到,可能也是同樣的面料做成的。他在麥田中慢慢走近,程心看清了他的臉,他看上去很年輕,就是三個世紀前與她分別時的歲數,但比那時健康許多,臉晒得有些黑。他沒有向程心這邊看,而是拔下一穗麥子,在手裡搓了幾下,然後吹去麥殼,邊走邊把麥粒扔到嘴裡吃,就這樣走出了麥田。當程心感到雲天明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時,他卻抬起頭來,微笑著衝程心揮揮手。

“程心,你好!”雲天明說。他看她的目光中充滿喜悅,但那是一種很自然的喜悅,就像田間幹活的小夥子看到同村的姑娘從城裡回來時一樣,彷彿三個世紀的歲月不存在,幾光年的距離也不存在,他們一直在一起。這是程心完全沒有想到的,雲天明的目光像一雙寬厚的手撫摸著她,讓她極度緊張的精神放鬆了一些。

這時,貼在舷窗上的三盞燈中的綠燈亮了。

“你好!”程心說,跨越三個世紀的情感在她的意識深處湧動,像鬱積的火山。但她果斷地封死了情感的一切出口,只是對自己默唸:記,只是記,記住一切。“你能看到我嗎?”

“能看到。”雲天明微笑著點點頭,又向嘴裡扔了一粒麥子。

“你在做什麼?”

對這個問題,雲天明似乎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向麥田揮揮手,“種地呀!”

“是在為自己種嗎?”

“當然,要不我吃什麼?”

雲天明在程心的記憶中是另一個樣子。在階梯計劃的那段時間,一個瞧悴虛弱的絕症病人;再早些時候,一個孤僻離群的大學生。那時的雲天明雖然對世界封閉著自己的內心,卻反而把自己的人生狀態露在外面,一看就能大概知道他的故事。但現在的雲天明,所顯露出來的只有成熟,從他身上看不到故事,雖然故事肯定存在,而且一定比十部ODYSSEY史詩更曲折、詭異和壯麗,但看不到。三個世紀在太空深處孤獨的漂流,在異世界那難以想象的人生旅程,身體和靈魂註定要經歷的無數磨難和考驗,在他的身上都沒有絲毫痕跡,只留下成熟,充滿Sunny的成熟,像他身後金黃的麥子。

雲天明是生活的勝利者。

程心暗暗咀嚼著這話的含義:他怎麼知道種子是我送的(儘管最後換上了更優良的)?是他們告訴他的,還是……

程心說:“我以為這裡只能無土栽培的,沒想到飛船上還有土地。”

雲天明彎腰抓起一把黑土,讓土從指縫慢慢流出,下落的黑土閃動著點點晶光,“這是隕石做成的,這樣的土……”

綠燈熄滅,黃燈亮起。

雲天明顯然也能看到警告,他打住話頭,舉起一隻手笑了笑,這動作和表情顯然是做給監聽者的。黃燈熄滅,綠燈再次亮起。

“多長時間了?”程心問。她故意問出這樣一個含糊的問題,有許多可能的解讀,可以指他種了多長時間的地,或他的大腦被移植到克隆的身體中有多長時間,或階梯飛行器被截獲有多長時間,或任何別的含義,她想留給他足夠的空間傳遞資訊。

“很長時間了。”

雲天明給出了一個更含糊的回答。他看上去平靜依舊,但剛才的黃燈肯定使他害怕,他怕程心受到傷害。

雲天明接著說:“開始我不會種地,想看看別人怎麼種,但你知道,已經沒有真正的農民了,我只能自己學著種。慢慢學會了,好在我需要的也不多。”

程心剛才的猜測被證實了,雲天明話中的含義很明確:如果地球上有真正的農民,他就能看到他們種地,就是說,他能看到智子從地球傳回的資訊!這至少說明,雲天明與三體世界的關係已經相當密切了。

“麥子長得真好,該收割了吧?”

“是,今年年景好。”

“年景?”

“哦,發動機執行功率高,年景就好,否則……”

黃燈亮。

“好了,我們不談這個。”程心微笑著說,“想知道我的事嗎?你走以後的……”

“我知道,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雲天明說出這句話時仍那麼平靜和沉穩,卻使程心的心震顫了一下。是的,他一直和她在一起,通過智子實時地看著她的生活,他一定看到了她是怎樣成為執劍人,看到她在威懾紀元的最後時刻扔掉了那個紅色開關,看著她在澳洲經歷的苦難,看著她在極度的痛苦中失明,再到後來,還看著她把那粒膠囊拿在手中……他與她一起經歷了所有的苦難,可以想象,當他看著幾光年遠方的她在煉獄中掙扎時,一定比她還痛苦。如果她能早些知道,這個深愛她的男人一直跨越光年的距離守候在自己的身邊,那該是怎樣的安慰。但那時對於程心而言,雲天明已經迷失在廣漠的太空深處,在大部分時間中,她以為他早就不存在了。

“我那時要知道有多好……”程心喃喃地說,像是自語。

“怎麼可能……”雲天明輕輕搖搖頭。

被壓抑在深處的情感再次湧動起來,程心極力剋制著自己,不讓眼淚流出。

“那,你的經歷呢?有什麼能告訴我的嗎?”程心問,這是赤·裸裸的冒險,但她必須跨出這一步。

“嗯……讓我想想……”雲天明沉吟著。

黃燈亮,這次是在雲天明還沒有說出任何實質內容前就亮起,是嚴重的警告。

雲天明果斷地搖搖頭,“沒有,沒有能告訴你的,真的沒有。”

程心沒有再說話,她知道,對於這次使命,自己能做的已經做完了,至於雲天明要做什麼,她只有等待。

“我們不能這樣說話了。”雲天明輕輕嘆息著說,並用眼睛說出了後面的話:為了你。

是的,太危險了,黃燈已經亮起三次。

程心也在心裡嘆息了一聲。雲天明放棄了,她的使命無法完成,但也只能這樣,她理解他。

一旦放棄了使命,這片容納他們的幾光年直徑的太空就成了他們的私密世界。其實,如果僅限於她和他之間,根本不需要語言,他們用目光就能傾訴一切。現在,當注意力從使命稍稍移開,程心從雲天明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更多的東西,一下把她帶回到大學時代。那時雲天明就常常向她投來這樣的目光,他做得很隱蔽,但女孩子的直覺能感受到。現在,這目光與他的成熟融合在一起,像穿過光年距離的Sunny,讓她沉浸在溫暖和幸福中。

但這種程心願意永遠持續下去的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雲天明又說話了。

“程心,你還記得咱們倆小時候是怎麼在一起消磨時光的嗎?”

程心輕輕搖頭,這個問題猝不及防,也不可理解,小時候?!但她成功地掩蓋了自己的驚奇。

“那無數個晚上,我們常常在睡前打電話聊天。我們編故事,講故事,你總是編得比我好。我們編了多少故事,有上百個吧?”

“應該有吧,很多的。”程心以前是一個不會撒謊的人,她很驚奇自己現在竟能如此不動聲色。

“你還記得那些故事嗎?”

“大部分忘了,童年已離我很遠了。”

“但離我並不遠,這些年,我把那些故事,我編的和你編的,重新講了一遍又一遍。”

“給自己講嗎?”

“不,不是給自己講。我來到這裡,總得給這個世界帶來些什麼……我有什麼能給他們的呢?想來想去,我能給這個世界帶來童年,所以我就講我們編的那些故事,孩子們都很喜歡。我甚至還出過一本選集,叫《地球的童話》,很受歡迎。這是我們倆的書,我沒有剽竊你的作品,你編的故事都署你的名,所以,你在這裡是著名的文學家。”

以迄今為止人類對三體種族極其有限的了解,三體人兩性結合的方式是雙方的身體融為一體,之後這個融合的軀體將發生分裂,裂解為三至五個新的幼小生命,這就是他們的後代,也是雲天明所說的孩子。但這些個體繼承父母的部分記憶,出生後思想上已經有一定程度的成熟,所以並不是人類意義上的真正的孩子,三體世界真的沒有童年。三體人和人類學者都認為,這是造成兩個世界社會文化巨大差異的根源之一。

程心緊張起來,她現在知道雲天明並沒有放棄。關鍵時刻到來了,她必須做些什麼,但要萬分謹慎!她微笑著說:“既然咱們不能說別的,那些故事總能講吧?那真的只和我們有關。”

“講我編的還是你編的?”

“講我編的吧,把我的童年帶回來。”程心的回答幾乎沒有遲疑,連她都驚異自己思維的速度,僅一瞬間,她明白了雲天明的用意。

“這很好,那我們下面不再說別的了,就講故事,講你編的那些故事。”雲天明說這話時攤開兩手看著上方,顯然是說給監聽者聽的,意思很明白:這樣行了吧,肯定都是安全的內容。然後他轉向程心,“我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講哪個呢?那我就講,嗯……《國王的新畫師》吧。”

於是,雲天明開始講那個叫《國王的新畫師》的童話故事,他的聲音低沉舒緩,像在吟誦一首長長的古老歌謠。程心開始是在努力記憶,但漸漸就沉浸在了故事中。時間就在雲天明的童話中流逝。他先後講了內容連續的三個故事:《國王的新畫師》、《饕餮海》和《深水王子》。當第三個故事結束時,在智子的顯示畫面上出現了一個倒計時,顯示會面的時間只剩一分鐘了。

分別的時刻即將來臨。

程心從童話的夢中突然驚醒,什麼東西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心扉,讓她難以承受。她說:“宇宙很大,生活更大,我們一定還能相見的。”這話脫口而出,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重複了智子的話。

“那我們約定一個相會的地點吧,除了地球,再約另一個地方,銀河系中的一個地方。”

“那就在你送給我的那顆星吧,那是我們的星星。”程心不假思索地說。

“好,在我們的星星!”

程心回到地球后,立刻被人帶入了一個房間,

有人對程心說:“這裡是智子盲區。”。她這才知道人類已經能夠遮蔽智子了,儘管只能在這樣窄小的封閉空間中做到。

總參謀長說:“現在請複述你們談話的全部內容,不要漏掉任何能想起來的細節,每個字都很重要。”

然後,特別小組的所有人都悄然退出,最後離開的是一位工程師,她告誡程心遮蔽室的四壁都是帶電的,千萬不能觸碰。

房間裡只剩下程心一人,她在小桌前坐下來,開始複述她記住的一切。一個小時十分鐘後,她完成了。她喝了一點水和牛奶,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就開始第二遍複述,然後是第三遍。在第四遍複述時,她被要求從後向前回憶。第五遍是在一個心理學家小組陪同下進行的,他們用某種藥物使她處於半催眠狀態,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不知不覺間,六個多小時過去了。

複述最後完成時,特別小組的人又擁進遮蔽室。這時他們才同程心握手擁抱,在激動中熱淚盈眶,說她卓越地完成了一項偉大的工程,但程心仍處於記憶機器的麻木狀態中。

人類對雲天明童話的瘋狂解讀開始了,關於雲天明的童話實在太長我們這裡就不復述了,感興趣可以去聽一下艾說《三體》故事篇裡有這三個童話,這三個童話裡被人類解讀出了幾層意思後人類確定了未來可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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