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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一天,除了乾冷,還是乾冷,擋不住拾城掃村的步履。

中條山下,溝豁深處,即便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出去就有發現。

土窯前,一個雜亂無章、貌似廢棄的院落,破爛貨和生活用品沒有分界的地方,三塊木板搭建了一口門框,寫著讀不懂的對聯。

走進窯門一看,一位農村大爺,畏縮在炕沿擺弄著一幅撲克牌。看見來人,老人指著手中的黑桃K說了一句,真是算準了,有貴人登門來。

老人說,他姓潘,今年78歲了,這裡是他家老院基,上面還有平房院,由兒孫們住,吃喝全家在一起,住老窯是自己堅持的。老人說,他平日裡靠撿破爛換點零花錢,邋里邋遢不方便和晚輩在一起,再就是習慣土窯裡生活,更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獨居。

老伴過世後,一個人的空間更顯得凌亂無序,日子過得孤單、空虛。

土窯裡,攝影師發現了幾樣本該是城裡那些騷人墨客喜歡和追求的名堂,一個是獲獎證書,一個是印有偉人頭像的獎品,都和徵文活動有關,以為是撿破爛拿到的。老人說,你小看人哩!這些都是他的榮譽,全是他用文章換來的,中間相框照片是兩年前(1998年)在全國徵文獲獎後特意佩戴獎章在鎮上照相館照的。

泥腿子寫稿子聽說過,但對於年已七老八十的破爛王寫稿子屢屢能拿大獎就有點懷疑,老人急了,拿出手邊的獎章和榮譽證書一一介紹給攝影師,並強調還有大部分證書在孩子家平房裡,土窯裡只是少數的。仔細看過這些物件後,攝影師對老人的話深信不疑,同時也為老人深深憂慮。

老人心中最得意的一尊獎盃,是2020年抗擊疫情主題徵文獲得最高榮譽。一系列的榮譽,聚合著一個鄉村老人精氣神的自信。老人說,儘管有點老眼昏花,但停不下創作的步伐。

和老人聊天瞭解到,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潘先生,年輕時在村裡算是個喝過墨水的人,先是四清,後是大批促大幹,村裡的筆桿子。

年過七旬後,老潘開始一邊撿破爛謀生,一邊又撿起了筆,琢磨著寫寫劃劃,曾向幾家報刊投過稿,卻統統都石沉大海。

據老潘介紹,大約是十年前的某一天,他接到一封邀請函,裡面是一個幾家組織聯合發文的徵文大賽檔案。對於身處鄉野的農民寫作者來說,收到來自京城的約稿,而且檔案是紅頭印刷的,讓老潘受寵若驚。他非常認真地完成了那次約稿,接著那篇“處女作”很快就付諸印刷成書,這讓他欣喜萬分,大有一生榮耀青史留名的感覺,打那時起,各種各樣徵文邀請,同樣的“獲獎通知”,不是“金獎”就是“銀獎”陸陸續續奔他而來。

老人說,近二十年,他先後寄出的文章近百篇,入編進書二十餘篇,家裡存有五十多套書,多半都是大部頭的圖書,其中一套書就五斤多重!

攝影師問,有沒有稿費呀?

“沒有,一切都是上邊組委會統一安排的,收到的是證書和紀念品。缺點是郵寄費要個人出,費用有點貴,這些年前前後後已經搭上差不多有一萬元了,揀破爛的收益幾乎全都搭進去了”老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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