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么【yuo，方言：一個】籠子疙瘩【方言：耳聾，聽力不好】，別人說話，不對著我臉，我是一句，也聽不見。摘點棗【方言：山茱萸】嘍，回家煮煮，掌【方言：用】那剝皮機剝剝，能賣錢。這坡上有小樹娃，你走嘍，薅兩顆……”

今年80歲的馬梅英大娘，居住在欒川縣萬花谷深處的一個小村落。原本山坳裡有3戶人家，另外兩戶已經搬到欒川去住了，只剩下大娘一個人還留在這兒。馬大娘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兒女們不想讓她再幹活，老人卻總和孩子們“捉迷藏”，就連我們找她，也找了20多分鐘。

按照網友的指引，終於找到公路盡頭的小竹園，竹林深處有一所院落，房門關著，卻沒有上鎖，喊了幾聲，也沒有人答應。

當地一位好心的阿姨得知我們尋找馬大娘，很熱情的幫我們找了起來：“她成天不沾家閒【方言：不在家閒著】呀，人通【方言：很，特別】是好哩，通是知道幹活哩呀。鎮暫【方言：現在】只怕不知道跑哪兒了。也不知道會是在坡上摘棗嘞？你們等著，我去坡上找找。”

找到馬大娘的時候，她正在山嶺那邊採摘山茱萸。小土狗狂叫了起來，大娘才抬頭看到我們。

因為大娘駝背，抬頭看人的時候，需要趔著身子，側著臉和我們說話。幫忙尋找的阿姨說：“光知道你出來摘棗了，惹【ra，方言：人家】來看你，喊死喊活都尋不著你，你都恁聾？”

大娘摸了一下頭髮，笑了：“我都是通聾著嘞門，跟誰說話，不看人家臉，都不知道惹【ra】說嘞啥。”

聊了一會兒，大娘問：“你們那兒沒有這樹吧？摘摘嘍，回家煮煮，掌剝皮機剝剝，能賣錢。有一年，通貴著唻。你要嘍，咱坡上有那小樹娃，你薅兩顆，拿回去栽那兒……”

當地人不說“很”，表示嚴重的，都說“通”。

大娘沒有力氣扳倒樹枝，自己做了一個鉤子，扔在高高的樹梢上，下面綁在另外一顆樹的根部，透過拉扯繩子，讓樹梢彎下來，方便採摘。幾個人齊上手，很快幫大娘摘完一顆樹，大娘說：“走，回家，不摘了，明天再來摘。”

當時已經是下午4點半左右，山裡天黑得早，通常5點多些，外面就看不到人了。

看到大家都在幫忙，小狗也歡快起來，躲在大娘身後，直立起來，親暱的蹭著大娘的腿。

“路老賴，哖【nian，方言：你們】先走，我拉兩根柴火。”空出手的馬大娘又拉起地頭的兩棵小樹。“這是惹【ra】公家，修坡砍哩樹，木【方言：沒有】人要，拉回家嘍，不是還能做頓飯。”

大娘說話有些有氣無力，說幾個字就停一下。

大娘家在小竹園的後面，一顆柿樹算是她家的大門，側面是一間倉庫。大娘說自己的棺材就在裡面，到了這個年紀，誰也說不好，那一天突然就走了。老伴兒已經走了17年，孩子們家條件也一般，因此誰家也沒去，就自己在這兒住了十幾年。

回到家後，大娘忙著找凳子，生火。

“娃子們也是不叫我幹，木你說說，身體好好嘞，吃嘞，都是買的，不種地。多少乾點嘍，不是有倆花銷錢？娃子們都老是不容易，輕易不花他們錢。”

飽經風霜的一雙手，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年邁無力，生火的時候，手有些顫抖。打了幾次打火機，才終於把火點著。

因為想知道老人平時的生活狀態，也就沒有干預她生火。幾片幹竹片，放在點燃的樹葉上面，大娘拿出來吹火筒，用力吹了幾下，火，沒有大，反而滅了。

“瓤材火【方言：引火柴火】，會是老溼，我再去屋裡拿點……”

“你看看，這老婆兒，就是個這呀，一會會兒都不歇著，人通是好哩呀！”幫忙阿姨在旁邊說。

火著起來以後，大娘終於坐下來。“他們叫我下去住，我不想去。老了，不主貴，住誰家，三兩天嘍還中，時間長了，怕惹【ra】不耐煩。我鎮暫【現在】還能彈騰【方言：活動，幹活】，不想去娃子們家住。有時候他們來嘍，我都趕緊藏那兒。坡上那棗，俺娃子都摘讓玩兒【方言：很長時間】了，今年老瞎，他說不要了，叫我也別摘。俺娃子說：娘，你不上坡吧，扒高上低哩，萬一再滾下來，那咋辦？我知道，就是閒不著，老滑那地方，我不去，光去平地方。摘摘賣倆錢嘍，總是手頭寬綽點兒……”

坐了半個多小時，從車上拿過來幾樣她能用得著的東西，準備離開。

“包走門【方言：不要走】，奏【zou，方言：做】點兒飯吃吃再走！”大娘說著站起來，就要拉人。告訴大娘，天快黑了，我們還要趕到鎮上，才算放手。

“你說哖，連口水都不喝就走。也不知道哖啥時候能再來，再來嘍，要是我還活著，不管咋著，拐家坐坐。喝口茶，我心裡也是得勁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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