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城往事之物質短缺時代——“乏筒子棉襖”
本週冷空氣再次來襲，鄒城地區最低溫度將跌破零下十度。近幾十年來，鄒城地區極端最低氣溫出現在1981年的1月27日，為零下16.1℃。上一次的冷冬應該是在2016年，那一年也是“異軍突起”，可以和1981年扳扳手腕。不過，這次的寒流來得快，去的也快，氣溫在三五天內將會顯著上升。
印象中的冬天比現在冷得多，造成這個現象有三個方面的原因，第一，曾經的氣溫比現在低，第二，缺乏採暖設施，第三，衣服不夠保暖。以前三九天可以從水庫裡的冰上穿行過去，現在這樣的日子已經二三十年沒有看到了。以前的房屋是土坯的，堂屋裡是泥地，不怕髒，來了客人就抱柴火生一堆火取暖，滿屋子都是煙，長年下來屋頂的梁頭燻得烏漆墨黑。
1938年10月27日，世界上第一種合成纖維誕生了，聚醯胺66這種合成纖維被命名為尼龍(Nylon)。尼龍後來在英語中成了“從煤、空氣、水或其他物質合成的，具有耐磨性和柔韌性、類似蛋白質化學結構的所有聚醯胺的總稱”。1939年實現工業化後定名為耐綸（Nylon），是最早實現工業化的合成纖維品種。尼龍的合成奠定了合成纖維工業的基礎，尼龍的出現使紡織品的面貌煥然一新。用這種纖維織成的尼龍絲襪既透明又比絲襪耐穿。1939年10月24日公開銷售尼龍絲長襪時引起轟動，被視為珍奇之物爭相搶購。很多底層女人因為買不到絲襪，只好用筆在腿上繪出紋路，冒充絲襪。人們曾用“象蛛絲一樣細，象鋼絲一樣強，象絹絲一樣美”的詞句來讚譽這種纖維，到1940年5月，尼龍纖維織品的銷售遍及美國各地。1958年4月，第一批中國國產己內醯胺試驗樣品終於在遼寧省錦西（現遼寧省葫蘆島）化工廠試製成功。產品送到北京纖維廠一次抽絲成功，從此拉開了中國合成纖維工業的序幕。因為它誕生在錦西（現遼寧省葫蘆島）化工廠，所以這種合成纖維後來就被命名為“錦綸”，也就是尼龍。由於錦綸在當時一窮二白的新中國建國初期具有重要的國防軍事用途，因此錦綸誕生的意義不言而喻。
在八零年代初期，還沒有上小學的我穿上了貼身的尼龍秋衣，穿上就不願意脫下來了，因為冬天上床睡覺和起床時就不會覺得冷了。晚上滅燈脫衣時候，經常有靜電火花產生，伴隨噼啪的響聲。那個時候一個冬天幾乎都難得洗一次澡，秋衣就“長”在了身上。後來身上癢，還跑到醫院去看，脫下秋衣一看，上面爬滿了蝨子。
化學制品在八十年代開始進入農村，穿在身上的有尼龍的秋衣秋褲，膠鞋，後來還有一種不怎麼保暖的“滑雪衫”曾經一度非常流行，成為青少年的最愛。秋衣秋褲是要花錢買的，當時的大人先滿足孩子，自己依舊穿“乏筒子棉襖”。
所謂“乏筒”，就是棉襖棉褲直接穿身上，沒有貼身的內衣。由於棉襖棉褲的袖口和褲腳都寬大，身體動一下，體表的空氣就透過口子“呼吸一次”，冷風就往身體裡鑽。當時的人就把雙手交叉，左手插到右手的袖口裡，右手插到左手的袖口裡，形成一個閉環。這就限制了人的活動，看上去整個人保守而拘謹，千百年來，一定程度上塑造了中國人的性格，尤其是北方人。
北方的冬季漫長，農耕文明社會，冬季不事生產，在廣大的農村，經常可以看到人們靠在牆上曬太陽，一字排開，遠遠望去一個個黑點。藍色的天，黃色的土坯牆，打發時間的農民，悠長的歲月，亙古不變。有一大學教授，在二十一世紀看到濟南南邊的農民，冬季不出去務工，就這樣“曬太陽”，很是觸動：這才是中國農民的本色，守著那份恬淡、清貧，不為外界的物質所動。
同學龐某的父親是農民，也就是家裡沒有“工資”收入，八零年代後期，冬季就穿“乏筒子棉襖”。後來龐某初中畢業去讀了衛校，畢業後在村裡當了一名鄉村醫生。用他把兄弟的話說就是“給人打（針）給豬打，錢多得用不完，爹孃跟著可享福了！”但是，沒有享幾年福，他父親就去世了，應該是之前身體透支得太多，後期“補”不過來了。
印象中，九十年代之前，村裡很多男人五六十歲就去世了。長期的重體力勞動，吃不飽，穿不暖，更不要說營養了。有病就扛著，扛不住了才去醫院，如果檢查下來是大病，沒有錢治療，就回家等時間了。一到冬天，就是對很多老人的考驗，一到春暖花開，就慶幸又活過了一年，又賺了一歲。
我家族裡的男性長期以來幾乎沒有活過六十歲的，由於我爺爺是同時期的老人中年齡最大的，大家都對他寄予了厚望。他也不負眾望，堅持到了七十六歲，而且最後三年一個人獨立生活。
人的壽命之所以提高了很多，第一，還是食物，保證了人體的基本所需，並且一定程度上有了剩餘，而食物當中，又首推雞蛋，雞蛋中的蛋白質，讓人體的“整體框架”不至於坍塌，第二，醫療，第三，拜保暖設施和保暖衣物，尤其是冬季各種化學的紡織品所賜。
九十年代的時候，由於各地鄉鎮企業的蓬勃發展，紡織品出現了“飽和”，也就是產能過剩，人們再也不用穿補丁衣服了，再後來也不再買布料做衣服了，很多裁縫失業，現在也只有一些演員等特殊職業的人才需要裁縫訂製衣服吧？
純尼龍襪子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穿了，現在的衣服，多為混紡，尤其內衣，棉花裡面加入了化學纖維，彈性更好了，穿起來也更加舒適。但願中國人把搞網際網路、蓋房子，割韭菜的勁頭用到材料研發上，出現像杜邦、東麗這樣的國際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