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1964年12月30日，早上六點三十分天還不亮，灰濛濛的天空上飄著雪花，父母在不停的咳嗽聲中喊我起床，昨天晚上和父親有約今天要到縣城趕一個跑馬集（貧窮年代的一種暗示性叫法，給過不去年關的窮人最後一個集日的全免費施捨）。父親挑著兩個籮筺，一頭是五根一捆的大蔥，另一頭是五頭一捆的大蒜。父親挑著我在後面緊緊跟著父親，籮筐裡面還有母親昨天晚上烙的乾糧饃饃，我拿起來聞了一下，很香，的確很香，父親說現在是不能吃的，中午在縣城人民政府前，有一家賣羊肉雜肝兒二角錢一碗的，不管怎樣中午我給你買一碗。十五里的路我和父親不停的走了一個多小時，趕到了嵩縣老縣城衙門外的十字路口，我和父親把蒜頭和蔥擺在地上，凡來在我和父親面前的，有男有女年齡都在50多歲，上前給我們二人鞠躬，父母連忙上前制止說免了免了，你們自取自取，每人一戶可免費拿走五根蔥，五頭蒜，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免費施捨的東西已經被人全部領走，不剩一個。父母當場兌現諾言，給我取了二角錢，嶄新的綠色票子，我看了又看實在捨不得花掉，最後我給父親說過畢年你要送我去跟縣醫院蘇中魁學醫，新華書店賣的《藥性賦白話解》二角伍分一本，你再給我伍分，我要買下這本書學習，父親當場就說砸鍋賣鐵也要送你去學醫。中午只有幹饃饃，我實在渴得不能行，也吃不下饃饅頭的，父親說我帶你去你馬進榜舅那裡，有開水，就著咱的饃饃就可以了，我和父親先到書店二角伍分買了一本《藥性賦白話解》，又到舅舅那裡喝了二碗白開水，父母挑著二個空籮筐，一手拉著我哼唱著古老的靠山黃調子直奔家去，因為我們姊妹們多，下午還要包餃子，我問父親：你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父親說：再苦再窮不能忘記行善，比咱家更窮的人因沒有大蔥大蒜過不上年的，終於因咱家的施捨高高興興地過年了，我沒有忘記你爺爺的臨終遺言交待的話，再苦再窮不要忘記積德行善。

這就是父親心中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