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蹣跚遠去的,是 年的背影。

  幾天前還紅火的熱鬧的鑼鼓以及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突然之間就失去了蹤影,像一場蓄謀已久的街頭快閃。只有無精打采的春聯、神色委頓的燈籠,還殘存著些許年的印記。

  一切都讓人猝不及防。一個曾經心心念唸的嚮往瞬間成為往事,一段無法確定的征程已經不管不顧地拉開序幕。

  在漢語裡,年首先是一個節日,其次才是一個時間單位。過年的時候,人們收納快樂,清零痛苦,放鬆身心,蘊積希望。另外,年還是人們閤家團聚、親朋聚會,交流情感的時間。過年的時候,孩子們有心儀的新衣,有放不完的鞭炮;大人們則觥籌交錯,有喝不完的酒,說不完的話。積攢了一年的的鄉愁在年裡凋落,又在年裡萌發。

  作為一個時間單位,年是很奇特的存在。當宇宙從一個奇點開始時,時間就如影隨形。而對時間滄桑感最直觀的表達就是年。和宇宙歷史相比,一年的時間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但對於人而言,很多時候,年漫長得像一架緩緩轉動的磨盤,把一個個日子壓扁磨碎,讓棲身其中的人們無處逃遁。傳說裡,東方朔活了三千甲子,一甲子是60年,東方朔當時就已經18 萬歲了。東方朔的計時單位是甲子,和宇宙138億年的歷史相比,三千甲子也只是瞬間而已,但對於用年來計時的人類而言,三千甲子已經足以令人喪氣,何況138億年!不過,佛家有芥子須彌之說,所謂相皆非真,鉅細不僅可以相容,長短其實也是相對的。比如時間單位中的普朗克時間,雖然短暫至10的負43次秒,可是,在宇宙大爆炸之後最初的短暫時刻裡(即普朗克時間),引力、電磁力、強核力和弱核力就已經出現,從這個意義上看,年也許是最為中庸的。

  實際上,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之下,年已經演變成為一種沒有明確指向意義的存在,已經不再是擺脫負累之後的輕鬆和狂歡。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生活的壓迫無處不在,人和人之間的攀比猜忌設防互不信任,已經滲透到年的每一個角落。

  想起了從前過年。那時候,從臘八節開始,人們就數著日子籌劃年事。等到了小年,年的氣氛就一天濃過一天。正月,男人可以不做工,女人不縫補衣物,家裡不許吵架,小孩子可以不做家務,不寫作業,所有人一門心思的只是過年。似乎一切的規則,在正月都可以被視而不見。而社戲、社火等民俗文化元素,在正月裡始終佔據c位,把年的氣氛助推至一個又一個高潮。那時候,如同木心說的,從前慢,車馬郵件都慢。日子慢騰騰地往前走,人可以從容地安置各種心事,適應各種場景。慢下來的不只是日子,還有壓力,還有那麼多的遺忘和淡漠。

  現在,這一切,已經漸行漸遠。

  同樣漸行漸遠的,還有對生活的尊重和熱愛。我們習慣於虛情假意的的應酬,維繫著不鹹不淡的交往,沉溺於毫無營養的圈子,卻忽視了對自己初心的內窺和審視,迷失而不知驚醒,即使是在這個原本祥和、輕鬆的年裡。口頭上不得不一遍遍的重複著那些言不由衷的話,心裡卻無時無刻不在謀劃著一次說走就走的逃離。

  年後的村子,像煙花盛放之後的廣場,即寂寞,又破敗。

  好在許多花都已經開了,還有許多花等待開放。

  生活裡有花盛開,就一定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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