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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文學家周密在《癸辛雜識續集》中記:蹇材望,四川人,宋代湖州副知州。那年,當元軍要攻打湖州的消息傳來,蹇材望指天發誓要自殺殉國。為了表決心,他特意找人做了一面錫牌,刻上“大宋忠臣蹇材望”字樣,又把兩塊銀子鑿了孔,拿根繩子繫到牌子上,並附上一個詳細說明:“凡是找到我屍首的,請代為埋葬並豎碑祭祀,碑上題‘大宋忠臣蹇材望’。這兩塊銀子是埋葬、立碑的費用。”此後,他天天把牌子和銀子掛在腰上,揚言只等元軍兵臨城下就投水自殺,並遍祝同鄉和平時來往的人平安。人們聽了,都很敬重他。

宋恭宗德佑二年(1276年)大年初一,元軍入城,蹇材望不見了蹤影,人們都說他已投水殉國,不禁為之唏噓。但時過不久,蹇材望竟穿著元人服裝,騎著高頭大馬,趾高氣揚地回來了,滿臉得意洋洋。後來人們才知道,原來他提前一天就出城迎拜,因而被任命為本州同知。蹇材望的這一波“神操作”,讓原先敬重他的人好像吃了一個蒼蠅,噁心至極。因此,他自認的榮耀被正義之士鄙視為“蒼蠅的榮光”。

蹇材望式的古今人物,儘管相隔時空,當“蒼蠅”的理由亦各有說辭,如秦檜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之說、洪承疇的“莊妃勸降”之說、吳三桂的“衝冠一怒為紅顏”之說,從本質上看,都是忘了自己的根或者家鄉在哪裡,幹著禍害母國、辱沒祖宗的勾當。按說這本是一種汙德醜行,無顏面對“江東父老”,更無資格張揚炫耀,然而,蹇材望們卻奇葩得很,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自得之意爆棚。

信手拎幾個出來示眾:張元,北宋人,累試不第,遂投西夏李元昊,在好水川之戰中大敗韓琦等人率領的宋軍,宋軍陣亡七萬多人。望著好水川內遍佈的宋軍屍體,張元竟興奮地在界上寺牆壁上題詩:“夏竦何曾聳,韓琦未足奇。滿川龍虎輩,猶自說兵機。”並在詩後署名寫了一大串官銜炫耀:“(西夏)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張元隨大駕至此。”宋代人張弘範在蒙元滅宋時充當急先鋒,攻破南宋都城臨安,俘獲文天祥,擊敗張世傑,他專門在崖山勒石立碑自我標榜:“張弘範滅宋於此。”

法國作家拉封丹在寓言詩《蒼蠅與螞蟻》中曾代蒼蠅立言:“我常進出皇宮,我參加宴會,要是有人殺牛祭供,我總比你嘗在先……請告訴我,你有沒有在皇帝、國王或美人的頭上停留過?我使天生白淨的面色更潔白,一個想征服男性的女子,她美容術的最後一招,就是藉助蠅痣來襯托她的美麗。”蒼蠅是善於把人們的厭惡轉化成自己的榮耀的。這完全可以理解,因為除此之外,蒼蠅再也不會有什麼光榮。

蒼蠅就是蒼蠅,無論是以“識時務者”還是以“良心文人”粉飾,終會被歷史扒下外衣,露出其骯髒面目。據說,張弘範當初得意洋洋刻下的“張弘範滅宋於此”,到了明代,便被人在前面鑿上了一個“宋”字。於是,這句話就變成了“宋張弘範滅宋於此”,醜陋嘴臉昭然若揭。本想炫耀,卻讓罵名更加昭著,這顯然是張弘範這隻“蒼蠅”當初所未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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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樣的日出日落、升沉生滅,所擁有的卻是不一樣的人間與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