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令幾乎全球所有職業體育賽事都被延誤。而反映職業體育賽場狀況的體育類電子遊戲，其發行節奏也受到波及。正如足球遊戲《FIFA 21》。《FIFA 21》是由藝電體育（EA Sports）開發的王牌足球遊戲系列《FIFA》的最新作，一般在9月底——這時歐洲五大聯賽全面開賽還不夠一個月——發行。因為疫情，五大聯賽2020-2021賽季直到9月才開球，而《FIFA 21》也直到10月才正式發售。

與《FIFA 20》一樣，藝電體育再次積極推廣近年新加入的“VOLTA”街球模式，並且以一個簡單的劇情故事介紹VOLTA特性。這使《FIFA 21》成為自《FIFA 17》以來，連續第五款有劇情和演出的《FIFA》遊戲。不過《FIFA 21》VOLTA的劇情，比《FIFA 20》更加簡陋，似乎更加透露出遊戲開發商在疫情衝擊下工作進度受阻的困境。而在《FIFA》遊戲發展的未來，還有比疫情更大的隱憂。

狗血劇情終於被砍

《FIFA 21》VOLTA的故事，克服了前作這些缺點。這次的故事有一個標題，叫《首秀》（Debut），大意是描述玩家控制的主角如何在街頭賽場首秀後，透過不斷挑戰走上更大舞臺。

街頭足球高手Ed Van Gils

《FIFA 20》中還是個刻薄鬼，本作迴歸正常

玩家的目標在於，先幫助主角挑戰聖保羅、巴黎、悉尼、米蘭四座城市的街頭足球高手，以爭取迪拜舉行的街頭足球盛事世錦賽入場券；然後在迪拜與全球街頭足球名將以及退役職業名將較量。藝電體育專門請來了卡卡和亨利參與《首秀》演出，他們將在世錦賽最後一戰中與齊達內、蘭帕德、舒梅切爾組成五人足球隊挑戰玩家。

《首秀》可以理解為《FIFA 20》VOLTA故事的續集，但兩個故事之間沒有多少聯絡。主角是全新角色；前作的街頭足球高手迴歸，但他們從未提及與上一個故事有關的內容；所有比賽都在新場地舉行，《FIFA 20》VOLTA的球場沒有出現在《首秀》中。

比較有意思的是經紀人角色貝特麗茲·比拉諾瓦。她是《星途》三部曲中的老角色，老辣而世故，根據玩家選擇有可能成為《星途》主角亞歷克斯·亨特的經紀人。到了《首秀》，比拉諾瓦的世故色彩大減。她純粹出於對足球的熱愛，自己掏錢支援有天賦的主角團隊到世界各地挑戰街頭高手，然後與他們一起在迪拜慶祝勝利。

《首秀》中亨利與比拉諾瓦同臺，

亨利擔任玩家球隊的教練

比拉諾瓦的形象變化，是《FIFA》劇情模式開始注意避免狗血情節的縮影。之前的《星途》中，充滿家庭矛盾、好友反目、經紀人興風作浪、新秀球員在世界盃向教練發脾氣之類的不知所謂橋段。《FIFA 20》VOLTA中街頭足球高手們互相爭風吃醋的形象也很難看。而在《首秀》中，“狡猾”的經紀人變成主角的伯樂。前作中的街頭足球高手也不再搞場外花邊，而是以友善態度和主角切磋，共同享受足球樂趣。

從足球精神的角度來說，《首秀》摒棄無謂誇張的“翻轉”情節，迴歸運動魅力本身，是很大的進步。自《FIFA 17》以來、五部擁有劇情模式的《FIFA》遊戲中，以《FIFA 21》劇情中的足球世界最令人嚮往。

疫情干擾開發進度

《FIFA 21》的劇情合理了，卻也變粗糙了。

相比起其他《FIFA》遊戲的劇情模式中，擁有洋洋灑灑的起承轉合，《首秀》既沒有故事線，也沒有“塞料”拉長進度。從開始故事到通關，玩家只需要踢十場街頭足球比賽。有點經驗的遊戲者在一個小時內，就能看到最終的勝利動畫。

對於玩家來說，劇情模式本身雞肋味道較重，精簡一下倒不是壞事。但藝電體育未必是這種看法。雖然故事狗血橋段多，但藝電體育還是想輸出一些價值觀。例如《星途》的結尾，亨特一家三代結束了幾十年分居，團聚在一起，親情才是最美好的情感；又例如《FIFA 20》VOLTA，當玩家將主角設定為女性時，主角和同伴會反思女子足球如何發展、實現足球界的“男女平等”。

新主機版本的《FIFA 21》柏林室內球場有磨損痕跡

《首秀》中幾乎毫無價值觀輸送，其中一個原因可能在於藝電體育開發進度的問題。2020年，有兩項事件會影響到開發商。首先是可預見事件。新一代遊戲主機PlayStation 5和Xbox“X系列”已於2020年11月上市。相應地，《FIFA》也發行了針對新主機的升級版本。

在PS5和X系列版的《FIFA 21》中，遊戲畫面有比較明顯的升級。例如球員的毛髮、裝備更精細，室內足球場的地板加入了磨損痕跡。另外在十一人制比賽中，升級版遊戲增添了不少過場動畫，包括利物浦主教練克洛普的經典賽後慶祝動作。

這些新增內容都需時研發，開發商優先趕製新內容，在劇情模式方面投入的工作難免相應減少。開發升級版本遊戲本身是大工程，另一款知名足球遊戲《實況足球》系列，甚至為了專注開發新主機版本遊戲，取消了發行《實況足球2021》的計劃。開發商科樂美只是為《實況足球2020》打了個大型補丁，就當是發行了適應2020-2021賽季的新遊戲。

《實況2021》有梅羅雙驕上封面，

但實際上只是《實況2020》的資料片

影響今年遊戲開發進度的，還有不可預見事件——新冠肺炎疫情的肆虐。在各國政府均推出居家令、限聚令的情況下，遊戲公司辦公室關閉，開發者在家辦公，效率與在辦公室辦公相比有差別。

疫情更大的影響在於，對於遊戲劇情模式來說，製作過場動畫需要結合實地拍攝。而在疫情之下，拍攝工作很難開展。現在玩家看到《首秀》中卡卡和亨利的演出，要不就是疫情前已經準備好的素材，要不就是用非實拍技術製作。無論具體採用哪種方案，《首秀》本身已經較難再填充其他拍攝內容，過場動畫、故事線一略從簡。

名人跨界增加樂趣

正如前文所說，劇情從簡，對玩家來說不一定是壞事。相比起《FIFA 20》VOLTA模式，《FIFA 21》VOLTA可玩性有明顯提高。

筆者此前曾批評，《FIFA 20》VOLTA模式和常規11人足球模式的操作手感沒太大區別，因此不容易在VOLTA中搓出花式過人動作。而花式過人本應是街頭足球引人入勝的特性。《FIFA 21》VOLTA在這方面有明顯改進，透過加入新的假動作按鍵以及最佳化的花式技巧操作方式，筆者得以更頻繁地用花式戲耍對手，收穫不少滿足感。

另外《FIFA 21》VOLTA也新增了不少球場。其中一個直接被命名為“VOLTA”的球場，特別用力地表達出街頭足球的視覺化、風格化藝術色彩。球場的地板有帶有特效投影，出現進球后地板上會出現五彩斑斕的“進球”字樣以及動畫比分更新。目前《FIFA 21》VOLTA共有21個球場，場景遠比《FIFA 20》豐富。

VOLTA球場的特效十分炫目

除了改進特性外，《FIFA 21》VOLTA還加入了新特性。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收集名人球星。玩家完成一定數量的比賽後，就有機會挑戰由名人球星組成的“裂地者”（Groundbreaker）球隊，擊敗球隊後可獲得指定的名人球星。

名人球星當中，包括現役球星姆巴佩、菲利克斯。這兩人與亞歷山大-阿諾德、哈蘭德均為《FIFA 21》的代言人。另外也有退役球星代言人貝克漢姆、亨利、卡卡、坎通納。但最有看頭的是其他足球界以外的名人，例如職業拳王約書亞、美式橄欖球名將馬霍姆斯、籃球明星“字母哥”阿德託昆博和恩比德，甚至還有人氣歌手杜阿·利帕、電音DJ迪普洛。按照計劃，齊達內、賽車巨星漢密爾頓等名人也即將加入可供玩家收集的行列。

部分授權名人（左起）：字母哥、齊達內、弗雷德、

恩比德、哈蘭德、馬霍姆斯、漢密爾頓、利帕

各界名人齊聚街頭足球賽場，令《FIFA 21》VOLTA增色不少。雖然不能指望名人跨界能令《FIFA 21》明顯破圈，但是對於喜歡這些名人的遊戲玩家來說，能用名人在足球場上過關斬將，令他們有了更多理由把時間花在VOLTA模式上。

豐富道具展示個性

VOLTA的另一賣點是販賣時尚。在限定時間內，玩家可以收集四大主題超過30種服飾道具，將街頭足球員打扮成潮流寵兒。可以收集各類服飾道具，將街頭足球員打扮成潮流寵兒。在這個過程中，藝電體育有效地與各類授權合作伙伴展開互動。例如阿迪達斯保持與《FIFA》深度合作，有一個主題專門展示阿迪達斯產品。另外有一個主題，主要呈現合作俱樂部的形象。利物浦、皇家馬德里、切爾西、多特蒙德的俱樂部的服飾產品，包括球衣、球褲、訓練服、帽子等，都可供玩家收集。而耐克、彪馬等另外兩大運動品牌的形象也在期間得到體現。

其他兩大主題內容定期變化，當中也有不少噱頭。著名街頭足球俱樂部、慈善組織的形象都有機會出現。阿森納後衛貝萊林更受邀出任VOLTA時尚合作伙伴，由他設計《FIFA 21》VOLTA的部分服飾道具。

VOLTA服飾道具體現了阿迪、彪馬、多特蒙德

等合作方的形象

花裡胡哨的服飾道具，確實能讓玩家塑造出一個充滿個性化標籤的角色。在遊戲業界，角色面板或特殊道具，是一個常見的遊戲內消費點。一些只會變化外觀、沒有技能加成的道具，往往依然能因為稀有度或設計特色而吸引玩家購買。《FIFA 21》VOLTA的服飾雖然無需用現實貨幣購買，但它們的性質與其他遊戲的付費道具相似，都是要給玩家一個“自定義”“個性化”的空間，激發玩家的自我展示欲，最終讓他們投入更多時間或金錢到遊戲中。

有了名人球星和服飾道具系統，即使《FIFA 21》VOLTA模式只有三人足球、四人足球、五人足球三種主要比賽模式，但仍然能讓玩家樂此不疲地體驗。以筆者為例，即使筆者沒條件每天啟動遊戲，但至少自《FIFA 21》發售後一直堅持收集所有名人球星和服飾。這樣筆者累計玩VOLTA模式的時間，已經超過了《FIFA 20》，而且暫時沒有意興闌珊的感覺。

授權再被《實況》衝擊

筆者去年曾預測，街頭足球模式是《FIFA》未來發力的新方向，以此來尋找新的營收途徑。雖然《FIFA 21》VOLTA暫時不存在內購氪金點，但藝電體育確實付出了一定精力，將VOLTA的街頭足球世界打磨得更加引人入勝。

貝克漢姆是《FIFA 21》代言人，

幾年前他也代言過《實況足球》

自筆者在2016年《FIFA 17》上市時、首次撰寫《FIFA》遊戲劇情模式的評論起，就始終強調《FIFA》系列的成功，立足於擁有大量真實授權的基礎上。而足球界的授權非常分散，藝電體育將這些授權整合在一起，非常花精力也花成本。所以如何保住授權這條命根，是《FIFA》系列未來發展的長期難題。

四年後，《FIFA》系列面臨的授權危機越來越嚴峻。首先是《實況足球》搶授權的力度依然巨大，繼《實況足球2020》獨家簽約尤文圖斯後，《實況足球2021》再獨家簽下羅馬。加上本來《FIFA》就沒有版權的兩支本賽季意甲升班馬斯佩齊亞和克羅託內，《FIFA 21》中多達四支意甲球隊沒有授權，只能使用假名、假球衣。另外由於獲得的意乙俱樂部授權寥寥可數，《FIFA 21》成為自《FIFA 2003》以來，首款沒有義大利第二級聯賽的《FIFA》遊戲。

《實況足球》獲得羅馬獨家授權，

一年前羅馬仍是《FIFA》的合作俱樂部

《FIFA》在義大利俱樂部版權受到的打擊，是足球遊戲授權問題複雜的縮影。英超、西甲、德甲和法甲，由聯賽統一管理俱樂部的授權。因此藝電體育獲得四大聯賽版權後，相應獲得四大聯賽所有俱樂部的版權。但意甲聯賽和意甲俱樂部的授權並不捆綁。《FIFA》擁有意甲授權，只是意味著《FIFA》可以使用意甲的標誌、比賽用球、電視轉播條風格等內容，但意甲俱樂部的授權還要向俱樂部逐一索取。

作為授權內容落後的一方，《實況足球》就從意甲入手，向藝電體育發起衝擊。透過有針對性地購入獨家版權，《FIFA》只能接受意甲版權“殘缺”的事實。不過未來也有轉機。2020年，意甲聯盟宣佈將成立意甲新的媒體公司，管理聯盟的轉播版權和商業開發。傳言新公司管理的內容將包括俱樂部的遊戲授權，即意甲可能像其他四大聯賽一樣，可代表所有俱樂部打包銷售遊戲俱樂部的遊戲授權。假如情況屬實，即使《實況足球》繼續與尤文、羅馬等俱樂部獨家合作，但《FIFA》仍有機會透過簽下意甲授權而獲得所有意甲俱樂部的授權。

伊布發難前景難料

按照過去版權界慣例，足球遊戲中的真實球員名字，主要透過國際職業球員協會（FIFPro）授予。國際職業球員協會並不能完全授權所有職業球員的姓名和形象，例如根據巴西法律，在巴西聯賽效力的球員，其姓名權肖像權只能由球員本人授權，所以《FIFA》即使獲得巴西俱樂部的授權，卻並沒有順帶獲得球員授權。現在《FIFA》遊戲中的巴甲俱樂部有真實名字、隊徽和球衣，但俱樂部的球員全部是原創人物。

《FIFA 21》有解放者杯授權和巴甲桑托斯授權，

但桑托斯的球員全部使用假名

雖然沒有巴西聯賽授權，但FIFPro的授權已經足以涵蓋其他主流聯賽的球員授權。然而伊布同時向藝電體育以及FIFPro發難，宣稱自己也沒允許過FIFPro代表本人授權其姓名和形象。在伊布之後，托特納姆熱刺邊鋒貝爾也發聲質疑FIFPro。假如未來更多著名球員質疑FIFPro的授權資質，足球遊戲的授權就會變得更加複雜——遊戲開發商可能需要與每一個球員簽約，才能將他們放進遊戲裡。《FIFA 21》中擁有約1.7萬名真實球員，與1.7萬名球員逐一談判簽約，根本是不可能任務。

運動員是體育賽事的最基本參與個體，同理，保障足球遊戲反映現實的最小單位，也是球員授權。一旦伊布、貝爾等球員的反對改變了FIFPro代表球員授權的慣例，無論是《FIFA》還是《實況足球》，還是《足球經理》等其他足球遊戲，都會遭遇巨大沖擊。屆時，哪款遊戲簽下多真實授權球員多，哪款遊戲的市場優勢可能更大。

更尷尬的是，伊布、貝爾所在的米蘭和熱刺，

本身是《FIFA》的合作俱樂部

但也有可能，真實授權球員多少意義不大。做個假設，《FIFA》擁有利物浦、皇馬、切爾西、多特蒙德、熱刺、曼城、巴黎聖日耳曼、米蘭雙雄的完整球員授權，《實況足球》擁有巴薩、尤文、拜仁、曼聯的完整球員授權，其他俱樂部的球員授權兩家都沒有。雖然《FIFA》的授權球員數量比《實況足球》多，但對玩家來說，兩款遊戲都是“殘廢”，都無法完整模擬現實的足球世界。

在這種情況下，名人授權可能反而成為最大吸引點。反正誰都無法提供完整職業球員授權，開發商還不如另闢蹊徑，用跨界名人效應為遊戲增添噱頭。現在《FIFA》擁有一個質量不錯的街球模式，再來一批五花八門的名人，大概也可支援《FIFA》保住一些玩家。《實況足球》也會依樣畫葫蘆，說不定還與日本人擅長的“二次元”也來一個結合，把動漫角色也放到足球遊戲中。足球遊戲最終大變樣。

但鐵桿的足球遊戲玩家，恐怕很難接受這種變化。變樣後的足球遊戲難以避免玩家流失。然而這就是商業界的規律。《FIFA》貴為足球遊戲領域超過十年的王者，擊倒它的未必是《實況足球》等競爭對手，而是隨市場形勢變化而來的山呼海嘯。

注：本文所用圖片來自《FIFA》和《實況足球》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