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1981年11月16日，日本大阪，中國女排以3比2戰勝日本隊，以七戰全勝奪得世界盃冠軍。這也是中國三大球的首個世界冠軍。

38年後，伴隨著陳可辛電影《中國女排》的未映先火，中國女排再一次成為熱點。

在電影預告片中，有一位球員的亮相最具個性：大叫一聲，掀開球網上場。她是陳招娣，離開我們六年了。在當年那支中國女排，她可能是性格最堅毅、故事最傳奇的隊員。

這個特別的日子，為我們引出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二）

杭州姑娘陳招娣，是當時中國女排的主力接應二傳。

性格堅韌的她，曾經在左臂骨折後不久，打著繃帶上場比賽，用完好的右手做各種動作，因此得了美名“獨臂將軍”。

1977年世界盃，陳招娣隨中國女排獲得第四名，這已經是當時球隊的最好成績。但她不服輸，她相信自己和隊伍不會永遠屈居人下。

1981年，陳招娣已經是26歲的老將，仍然以主力身份隨中國女排征戰世界盃。

此時，她帶著五年未愈的腰傷。

（三）

世界盃最後一戰，中國女排面對當時世界女排的霸主日本隊。

開場不久，陳招娣在和隊友爭搶一個二傳時，撞到腰了。

雖然看上去不重，但她知道大事不好。那是她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她沒有聲張，咬牙完成各種動作。疼痛難忍時，她悄悄地用手去摸自己的腰部，生怕隊友們看到。

只是腰越來越不聽使喚，一次跳傳後下落時，她直直跌坐在地上。她像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

在前兩局2比0，第三局又10比4領先時，感到陳招娣不對勁的主教練袁偉民將她換下。

此後日本女排卻越打越來勁，中國隊場面吃緊。在得到陳招娣“我還行”的表態後，袁偉民又將她換上。

幾個回合後，陳招娣的身體越來越僵硬，再次被換下。袁偉民問：“你說行，為什麼不拼？”

陳招娣委屈地哭了。但她什麼也沒說，擦乾眼淚，再次要求上場。

發球、跳傳、翻滾、撲救……這一次，她完全忘記了腰上的痛楚。中國女排最終3比2拿下日本，七連勝登頂。

（四）

當隊友們在場地中央又抱又跳慶祝的時候，陳招娣卻躺在場邊的條凳上。她已經站不住、坐不穩，更不用說又跳又蹦了。

比賽結束之前，她是被隊友背下場的。在她到當時為止十一年排球生涯中，這是第五次被背下場。

頒獎的時候，隊醫準備將陳招娣扶上領獎臺，她卻說，“我試試，我要自己上去。”

四年前，同樣是在這個場地，陳招娣看著其他隊伍登上世界盃的領獎臺。當時她就發誓，“我們不會總是站在地板上，我們也要站到領獎臺，而且是最高領獎臺。”

現在夢想成真，她要一步步走向那個神聖的地方。

“我委屈了她。”袁偉民說。

（五）

當晚中國駐日本大使館為女排舉辦的慶功宴上，11位姑娘輪番向袁偉民敬酒，偏偏少了一人。

因為嚴重的腰傷，陳招娣賽後去醫院治療，此時獨自在使館二樓一個房間裡臥床休息。事實上，去醫院、上下車、上下樓，她都是靠隊友揹著。

工作人員將酒菜端到房間，陳招娣獨自品嚐。而慶功宴結束，隊友們都湧入她的房間一起歡慶。

在使館給陳招娣的紀念相簿上，寫著這樣一句話：“招娣，你不但招來了一個弟弟，你還招來了一個世界冠軍。”但她卻於心有愧：“不，冠軍不是我招來的，最後一場我沒能堅持到底……這是我們集體的力量招來的！”

（六）

一年後，陳招娣再次助中國女排奪得世錦賽冠軍。

但是，老傷沒有放過她，只要天氣變冷，腰部的舊患就會復發。27歲的她，帶著不捨匆匆退役。

退役後的她，仍然沒有離開排球，先後出任八一女排副政委、國家青年女排主教練、中國女排教練，最後是解放軍總政治部宣傳部副部長。

2006年7月，陳招娣晉升少將軍銜。當年的“獨臂將軍”，真的成了將軍。

不幸的是，2013年4月1日，在與疾病作了長期搏鬥後，陳招娣在北京逝世，享年58歲。

她戰勝了傷痛，卻無法戰勝更可怕的病魔。老女排的合影中，有一張笑臉永遠成了追憶。

告別儀式上，老女排教練和球員們都趕來了。

進門前，弟子們在袁偉民身後排成隊，袁偉民回頭輕輕地說：“別掉隊，都跟上，別哭。”

這是當年訓練時的口頭禪，三十年後，已年過五旬的隊員們聽起來卻宛如昨日，一個個眼淚決堤。

陳招娣不知道，她的離世，更讓老隊友郎平感受到了“時不我待”的緊迫感，選擇再次接手女排國家隊。

陳招娣也沒看到，郎平執教的國家隊在短短几年內三奪世界冠軍，再現她們當年的輝煌，這個光榮團隊幾十年來的傳奇還被搬上了大銀幕。

38年前，慶功宴上少了她。

38年後，懷念和歡呼的人群中還是少了她。

但是，陳招娣並沒有真正離開。她的經歷、她的故事、她的精神，早已寫進那一頁輝煌的歷史，在中國女排和中國球迷中代代相傳，不斷激勵後來人。

她是中國女排永遠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