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於公眾輿論的巨大壓力，利物浦撤銷了利用政府補助政策給部分非球員員工發工資的決定，但這對於部分英超中下游俱樂部來說並不是什麼安慰。他們現在知道，讓員工臨時休假可能是有輿論風險的。

在很大程度上，是安菲爾德的兩次官宣讓“臨時休假”這個詞染上了點兒“毒”——一方面，資金雄厚的俱樂部如曼徹斯特雙雄立即撇清了立場，宣佈將全額支付非球員職員薪水；另一方面，無奈的中小俱樂部即使想使用“臨時休假”計劃，也得再等等輿論的風向了(南安普頓隊是一個例外，我們最後單獨討論這個問題)。

(圖)利物浦老闆約翰-亨利(右)和熱刺主席列維

臨時休假計劃(furlough scheme)

3月20日，英國政府頒佈了一系列計劃措施以幫助企業和員工度過新冠危機，其中就包括了為期至少3個月的“新冠病毒工作保留計劃”，即“臨時休假計劃”。

簡而言之，僱主可以利用這項計劃聯絡英國稅務海關總署，申請獲得一筆補助金，以用於支付全職或兼職員工80%的工資(每月最高可達2500英鎊)以及相應的社保、最低養老金等，補助期將會一直維持到其能夠復工為止。在4月4日政府釋出的最新指南當中，勞務費、佣金、獎金也可以酌情算在補助之內。按照規定，員工個人不得直接申請該項計劃。

當員工被僱主宣佈furlough了，就會暫時處於沒有工作的賦閒狀態（期間絕對不能再為僱主工作），但他的名字還會被保留在工資冊上，這意味著他沒有失去自己的工作。因此，furlough或臨時休假和解僱不能劃等號，使用“臨時解僱”這樣的說法並不科學。

此外，臨時休假也不等於無薪休假。雖然大部分僱主在申請政府補助後可能不會再自掏腰包向員工支付工資，但也有例外。如利物浦第一份宣告中表示，根據政府補助的80%數額，俱樂部會再按比例補足全額的20%。

該計劃適用於包括足球俱樂部在內的任何英國僱主，企業規模的大小，是否慈善、非盈利機構，統統都沒有關係。另外，該計劃的申請資格與僱主的實際業務經營狀況也沒有關係，這也是最近英超CEO理查德-馬斯特斯著重強調的一點。換句話說，沒有人規定盈利幾千萬以上的大公司就不能申請該項補助計劃。

(圖)英超CEO理查德-馬斯特斯強調輿論應該保持克制

利物浦的“臨時休假反轉事件”

在利物浦之前，紐卡斯爾聯、熱刺、伯恩茅斯和諾維奇四家英超俱樂部已經率先宣佈將執行臨時休假計劃。

3月30日，紐卡斯爾成為首先宣佈執行臨時休假計劃的英超球隊，物件是所有非一線隊的工作人員。不過，他們承諾直到4月底，這些員工將獲得全部薪水。一天之後，熱刺也宣佈也將會利用該計劃，此外，他們還將所有550名非球員員工四五月份的工資降低了20%。4月1日，伯恩茅斯和諾維奇也加入了進來，埃迪-豪成為第一位自願大幅降薪的英超聯賽主教練。

(圖)埃迪-豪和他的助手是自願降薪

最有爭議的時間點出現在4月4日，2018-19賽季歐冠冠軍、聯賽領頭羊利物浦“突然”發表官方宣告，宣佈將讓部分非球員員工臨時休假。這份聲明發布後引起了軒然大波，除了球迷之外，紅軍名宿哈曼、卡拉格、墨菲和科利莫爾等人也集體發聲，稱俱樂部利用政府補助金計劃支付僱員工資的做法讓人感到失望，這也與俱樂部一直以來的價值觀和傳統背道而馳。“英超球隊的每個老闆都因為球隊價值的提升賺得盆滿缽滿，你們認為這個時候從老闆口袋裡掏錢出來有什麼不對的嗎？”科利莫爾的這句話代表了很多人的觀點。

4月6日，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利物浦官方的態度發生了一個180度的大反轉，他們公開撤回了執行臨時休假計劃的決定，並向球迷和公眾誠懇道歉。

可以說，從4月4日利物浦第一次官宣後，英超其他球隊在“臨時休假”問題上的態度就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而隨後的反轉事件則更是讓“臨時休假”這個詞變成了一種另類的“病毒”，讓許多俱樂部避之不及。

接下來，可以從不差錢的豪門、已宣佈執行的四傢俱樂部以及其他中小俱樂部等三個方面來看看紅軍反轉事件所造成的影響。

表明立場的豪門——“我們不會利用臨時休假”

客觀的來說，紅軍的“自擺烏龍”送給了競爭對手們一次宣傳俱樂部形象的絕佳機會。在利物浦第一次的“臨時休假”聲明發布後不久，曼城官方即確認了疫情期間將全額支付非球員僱員工資的訊息，他們也成為了英超首家堅定表明這一立場的俱樂部。曼城俱樂部的發言人聲稱，“在這個對每個人都最具挑戰性的時刻，我們仍然要保護我們的員工，並保住他們的工作和我們開展的業務，同時盡我們所能支援更廣泛的社會”。

接下來表明立場的是紅軍的老對頭曼聯，其俱樂部執行副主席伍德沃德用電子郵給員工們發了一封公開信。他在信中表示紅魔不會利用政府的補助計劃，將繼續向950多名非球員員工支付正常工資。由於兩傢俱樂部的宿敵關係，一些善於炒作的媒體還將新聞標題寫得特別富有煽動性——如“在利物浦反轉的時候，曼聯將確認不會執行臨時休假計劃”，“曼聯將有機會提供利物浦所無法提供的大俱樂部領導力”等等。

(圖)紅魔確保了這些非球員職工的薪水

已宣佈執行的四傢俱樂部——成為了眾矢之的

如果利物浦頂住了輿論的壓力，這對於已經宣佈執行臨時休假計劃的四傢俱樂部來說，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只可惜，聯賽領頭羊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就反轉了立場，失去“帶頭大哥”的四傢俱樂部突然間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這四傢俱樂部當中，正在進行收購談判的紐卡斯爾聯老闆邁克-阿什利首先表態球隊仍然堅持原有的決定。但在目前輿論壓力下，可能易主的喜鵲只是個個例，其他三支球隊仍然沒有對是否繼續執行臨時休假計劃發表官方的宣告。

顯然，這四傢俱樂部中壓力最大的就是熱刺，在利物浦“退出”之後，所有的輿論譴責矛頭都指向了熱刺。在俱樂部富豪榜上，熱刺排名世界第八，上賽季的營業收入甚至超過了同城的阿森納和切爾西。此外，他們還有一位身價43億英鎊的俱樂部老闆劉易斯。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熱刺似乎都不應該成為首批執行臨時休假計劃的俱樂部。

(圖)熱刺老闆劉易斯

正如前熱刺主帥雷德克納普所說：“我原以為政府會支付普通人的工資，並且幫助那些正在掙扎的小企業。但現在我們講的是一家大俱樂部，這裡的球員一年能掙1000萬到1200萬英鎊。熱刺老闆劉易斯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他的俱樂部把所有非球員職員的工資削減20%，我簡直不敢相信。”

其實，熱刺現在的輿論壓力有點兒像是“內憂外患”。首先，外在的主流輿論肯定會指責熱刺一毛不拔，套取納稅人的錢；其次，那些將被或已被執行臨時休假的非球員員工如果拿政府補助後的收入降低，對俱樂部的做法也會肯定不滿；最後，即使是沒有被降薪的球員也心懷不滿。由於列維一向地“摳門”，他在球員那裡並不討喜。許多球員認為——本來球隊的薪水相對其他俱樂部就少，而此時列維讓其他員工臨時休假或者是降薪，是為了給球員群體集體降薪施加壓力。

中小俱樂部——水深火熱當中先避避輿論風頭

“這種事對我們沒有幫助”，某家未透漏姓名的俱樂部高管就“反轉事件”評論道。他還表示，曼城那種級別的俱樂部背後有淨資產約240億英鎊的酋長撐腰，無比賽期間不讓員工臨時休假很容易，但是對於那些盈利還沒有像利物浦那樣達到4200萬英鎊的俱樂部來說，財務現實是完全不同的。

由於鉅額電視轉播收入是英超許多小俱樂部的最主要收入來源，如果英超聯賽被取消，那些多年虧損的俱樂部將進一步遭受重創。根據英超暫停時的聯賽排名計算，連續虧損的俱樂部中埃弗頓的電視轉播預期收入損失將為3220萬英鎊，水晶宮和布萊頓分別為3190萬英鎊和2390萬英鎊。

另一家經常虧損的球隊謝菲爾德聯隊受到的打擊更為沉重。本賽季新的英超海外電視轉播權交易中，第一次出現了排名靠前球隊（截止聯賽結束時）所獲轉播費遠遠高於低排名球隊的分配方案，這更使得謝菲爾德聯隊相當難受——他們目前的排名相對較高（第7位），這也就意味他們將損失更多，預計會高達3880萬英鎊。

除電視轉播收入外，這些俱樂部也將失去預期的比賽日收入、商業零售收入，詳細的預期損失情況如下表所示。

(圖)《體育郵報》給出的英超球隊預期虧損排行

由《體育郵報》所列出的鉅額預期虧損數字可以看出，在英超俱樂部球員平均週薪7萬英鎊的情況下，讓非球員人員休假是某些經濟壓力巨大的中小俱樂部（如諾維奇和伯恩茅斯）一個無奈的選擇。一位俱樂部的高管說：“你不知道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現在我們只能做短期的月度計劃，誰的資金都不是一個無底洞。”

例如，布萊頓在過去5年一共虧損了1億英鎊，其中去年虧損2100萬英鎊。支撐他們這種非常規運營模式的是商人託尼-布盧姆(Tony Bloom)，布盧姆已向該俱樂部投入了3億英鎊，但現在由於新冠疫情，布萊姆在休閒領域的產業受到了影響。如果布盧姆紮緊口袋，這將可能導致布萊頓面臨資金斷流的風險。

最糟糕的情況似乎比許多人公開宣稱的要嚴重得多。如果現在就能與英格蘭職業球員工會達成減薪協議，那將會對減緩疫情打擊有所幫助。這樣一來，省下來錢的俱樂部就不用再盯著納稅人的口袋，利用政府的補助政策了。

(圖)利物浦CEO彼得-莫爾

現在，受到利物浦反轉事件的輿論影響，中小俱樂部短期內可能要繼續等等看形勢是否會好轉。不過，這種等待也是暫時的，如果疫情的影響一直持續，如果最終不能和英格蘭職業球員工會達成英超球員的減薪方案，各個俱樂部還會再次推出臨時休假計劃以解決生存危機。

南安普頓隊——例外可能是因為敲定了球員降薪

在北京時間4月9日，南安普頓隊成為了我們討論中的例外情況，身為中游球隊的他們竟然同曼氏雙雄一樣明確表達了不會使用臨時休假計劃，100%足額發放員工工資。

乍一看，這似乎與我們的分析不符，但如果把他們宣告的全部內容看完就會發現——南安普頓隊的一線隊球員、主教練、教練組及球隊高層已經同意四、五、六三個月份的部分薪水延期發放，這在相當程度上減小了球隊的壓力。

另外，據《倫敦晚期報》透露，南安普頓隊已經敲定了球員的降薪計劃。前面的預期損失表顯示，如果聯賽取消，南安普頓可能會損失3210萬英鎊的收入，這對於上個賽季已經虧損3400萬英鎊的俱樂部來說，並不是小數字。但是，如果和球員達成了降薪協議就不一樣了，南安普頓隊的球員工資營業額比達70%以上，只要球員同意降薪，支付非球員員工的工資壓力就會小很多。

(圖)無論如何，南安普頓在處理“臨時休假”問題上堪稱典範

結語

總而言之，利物浦的“臨時休假”反轉事件引起了英超球隊一連串不同的反應——有的球隊在利物浦的反轉事件後站在了“臨時休假”的對立面，贏得了粉絲們的讚譽；而有的球隊本來也想利用這一計劃緩解球隊的部分壓力，但因為看到了紅軍所面臨的輿論壓力，不得不暫時將計劃緩緩。

其實，南安普頓隊為我們演示了處理“臨時休假”問題的最佳順序——在新冠疫情困難時期，俱樂部首先考慮的應該就是儘量同球員就降薪問題協商，大家一起找到解決度過難關危機的辦法，如延期發放工資、高管一同減薪等等；而不該是一有財政壓力就想辦法利用政府補貼，因為相對杯水車薪的非球員員工工資就站在了球迷和公眾道德的對立面。

即使是面對新冠疫情，臨時休假計劃也應該是那些常年虧損的俱樂部，在實在沒有辦法讓球員降薪之後的一種無奈選擇，而不應該是一家有擔當的俱樂部的首選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