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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世界盃決賽堪稱經典,除了比賽好看之外還有一個讓後人記住的焦點瞬間,那就是齊達內頭頂馬特拉齊最後被主裁判埃利鬆多紅牌罰下,這次判罰也成為永遠的經典,著名體育文人雜誌《Blizzard》採訪到了當事人,與當值主裁聊了聊他的裁判人生,全面回憶了那次驚天判罰前後的細節和故事。

在南美洲,奧拉西奧-埃利鬆多可能是除了各國政要之外被公眾辱罵最多的人,作為那片大陸最頂尖的裁判之一,他長達20年的執法生涯經歷了無數重大時刻。3次南美解放者杯決賽以及數不清的阿根廷國內頂尖對決,當然還有2屆美洲盃以及1次世界盃執法。而他吹哨生涯的代表作大家自然耳熟能詳,2006年世界盃決賽紅牌將頭頂馬特拉齊的齊達內驅逐出場,那一次判罰堪稱驚天一哨。

德國世界盃之後埃利鬆多和齊達內一樣選擇退役,成為阿根廷媒體的裁判分析專家,當然他還和多國政府和機構合作致力於運動專案、援助和教育事業的發展。本文作者進行採訪的時候埃利鬆多剛剛結束一次電視直播,記者迫不及待的想和他展開一場全面的對談。

問:讓我們從初心開始吧,你為什麼要成為一名裁判?我想這大概不會是小時候的夢想吧?

答:不不……兒時的夢想自然不是這個。當初我立志要成為一名球員,小時候在阿根廷東部城市基爾梅斯的青年隊踢過,到了十三四歲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天賦平平很難靠這個出人頭地。於是就轉行玩別的,我還練過7人制橄欖球、手球等專案,直到參加田徑專案時我才決定要成為一名十項全能選手,其實我運動能力很不錯,但這裡面有一項是我不行的,那就是撐杆跳,我有點恐高。最後選了自己最強的標槍加強練習,一直練到22歲。

1984年,那時我19歲,開始進入大學讀書,專業是體育教育,就是在那期間我成為了一名手球裁判。有一次比賽結束後老師問有沒有興趣當足球裁判,當時我是拒絕的,也就是說在19歲的時候都沒想過這事,不過那個老師一直鍥而不捨的勸說我去參加裁判培訓班,我呢就一直婉拒。直到有一天,完全出於巧合路過了阿根廷足協總部,然後看到門上有一個告示:裁判培訓班登記註冊。真的是一個巧合,我都不知道AFA總部是在那裡,瞄了一眼就走,但在拐角的路口等紅綠燈時我在想,老師說了那麼久,要不去試試?反正就50米,我就看看。可以說那個紅燈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

問:在很多國家,即使是頂級裁判都不一定是全職的,很多人週中都還有另外的工作,那麼從專業的角度來說,一名裁判在兩場比賽之間應該做些什麼呢?

答:說實話,任何一個裁判在到達執法生涯巔峰後都很難有時間去從事另外一項工作,以我的經歷來看,在週中的時候我每天都會去健身房訓練,還有就是學習英語(想要執法FIFA旗下的國際比賽你必須學英語),游泳……在我腦子裡24小時想的都是和裁判相關的事情,這佔據了我所有的時間。

問:一開始當裁判的時候你肯定不會斷定自己將來一定能夠執法南美解放者杯決賽或者說世界盃開閉幕式的那種大場面比賽,但總有一些雄心壯志早就存在心中吧?

答:20歲的時候我問自己應該怎麼看待裁判這份事業,答案很快就得出了:執法一屆世界盃,那是我最終極的目標,我知道為此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其實2002年韓日世界盃到時候我就有機會去執法,但最終卻沒能入選。於是我開始思考並且問自己,“我想去世界盃,但直到現在我都沒想過世界盃是什麼樣子,如果我去了應該幹嘛?”所以那之後的4年我一直在審視自己,以世界盃決賽裁判的水準去要求自己。做到這一點有時候不只是個人實力的問題,還有政治因素,還有你所在國家的表現甚至還需要運氣。當然你還得面對很多頂級同行的競爭,而我只能做好自己的那部分。

問:有意思的是你曾經說過自己執法生涯最美好的回憶不是世界盃決賽而是揭幕戰,為什麼呢?

答:嗯……那場比賽,怎麼說呢,讓我非常開心。從個人情緒的角度來說確實是我最喜歡的比賽。在揭幕戰之前通常都有兩三個裁判組進行競爭,最後官方說我們組是最棒的,比其他人要好一點。所以當我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內心是很激動很開心的,一下子我的腦海就展開了紀錄片式的回憶——《埃利鬆多執法的22年裁判生涯》,你知道嗎?一下子情緒完全上來了,所以成為我印象最深刻的比賽。

問:現代足球越來越強調球員的身體條件,所以比賽節奏比以往要快得多,至少在部分國家是這樣的。這是否也意味著對裁判的要求也相對應提高了?體能要求增加,最快節奏比賽裡瞬間發生事情的判斷等等。

答:我剛開始當裁判時的足壇跟現在比起來是完全不同的,當今足球速度更快更具動態。所以對於黑衣法官們來說每天除了體能訓練還要加入裁判的技戰術相關培訓。每一天都要,就好比球員們在俱樂部那樣。但就我所見,至少在南美很少有裁判能夠做到,可以跟當下職業足壇完全接軌。

問:其實現在國與國之間,聯賽和聯賽比較風格都有著很大的不同,對裁判來說也是不同的挑戰嗎?執法一場國際比賽、洲際間的俱樂部比賽和國內聯賽又有什麼不同呢?

答:當然不一樣,首先我們要明確一點,足球規則是全球通行的,在哪都一樣,這是大前提。你需要做的是在比賽開始後確定自己的執法尺度和策略。為什麼呢?以阿甲聯賽來說,比賽節奏在中場要明顯加快,我們信奉得中場者得天下,所以你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這上面。但如果在英格蘭,整體節奏會快得多,球員們通常只有1-2次的觸球,所以你得盯著那些快速直接的傳球,這意味著要覆蓋更大的跑動面積。裁判這個工作要求執法者要有迅速閱讀比賽的能力,換句話說你得知道球是怎麼執行的,有時候你也得跟著從這邊禁區跑到球場另外一頭,比賽是動態的,皮球轉移的速度和節奏很快。再說回阿根廷聯賽,裁判還得把焦點放在球員的情緒上,當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很容易產生矛盾,因為中場人多,爭奪激烈,一不小心就能爆發衝突。

問:我們再來談一談外部壓力,英格蘭隊每次出去比賽裁判都是媒體關注的焦點所在,如果有球員被罰下,比如說98年的貝克漢姆還有之後的魯尼,都會引發巨大爭議。你呢,有過類似的經歷嗎?

答:哈哈哈,當然,2006年在德國嘛!

問:阿根廷國內看過類似的反應嗎,把國家隊輸球的主要矛盾聚焦在裁判身上?

答:有一點點吧,但我們更側重自我懲罰,責怪自己。比如說阿根廷在世界盃被淘汰,大家會說,“我們踢的稀爛,這支國家隊簡直一無是處……”然後過了一陣子我們會把焦點進行轉移,“這教練不行,不能再帶了,做啥啥錯,還有足協的頭頭腦腦,一樣差勁!”

問:其實不管是罵裁判還是罵教練或者罵足協都不太好是嗎?

答:一點都不好,這種態度都有問題,很不健康。

問:好吧,讓我們來說說重頭戲,回到2006年世界盃,當你在決賽中從口袋掏出紅牌把齊達內罰下去的時候,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你肯定知道這個處罰帶來的巨大影響。

答:你知道嗎?當時我腦子裡還真的什麼都沒想,我執法過太多比賽了,每次都是儘量做到最好的決定。為什麼?就像球員完成進球然後大肆慶祝一樣,當一名裁判在場上做出重要判罰,那就是我們的進球時刻。對於裁判來說每次按照規則做出準確的判罰都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每一次決定都是獨立的,跟哪位球員、什麼比賽無關。可以是一場國內聯賽,也可以是一場國際比賽,甚至是一場你家隔壁一場地區聯賽的較量,重要的事情是你要做出正確的決定,讓比賽變得更好,這就好比前鋒想要進更多球一樣。

所以,從這點上來說其實沒啥。當然,比賽結束後我意識到經過媒體一傳播,這是一次足以載入史冊的判罰。但是對現在的我來說,給齊達內紅牌,給魯尼紅牌,或者是在捷克VS迦納的比賽中給烏伊法魯西紅牌,乃至於阿甲聯賽的哪張紅牌,這些都是一樣的,沒啥區別,都是針對我看到的場上形勢做出的相對應判斷。

問:毫無疑問,那個紅牌是一次正確的處罰,不過事後關於第四官員在那次判罰中的角色也引發了很多討論。2006年的時候你是在耳機裡聽到四官的提示嗎?

答:(埃利鬆多起身在走廊裡踱步,思緒一下子回到了14年前)所有的交流都是通過耳機完成,馬特拉齊倒地的時候皮球已經到了場地另一邊,所以我離事發地點也很遠。當時我吹了一個手球,然後是任意球,於是攻防雙方完成了轉換,皮球來到了馬特拉齊躺著的這邊半場,但卻是在另一側,我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他倒在地上的。我等了等看他是否會起來,結果他就躺在那裡……一直躺著……始終不站起來,所以我吹停了比賽。當時我離他大概25-30米遠,所以我第一時間通過耳機問助理裁判達里奧-加西亞,“達里奧,你看到什麼了嗎,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躺在了地上?”

(圖中四名裁判依次是達里奧、坎塔萊霍、埃利鬆多和魯道夫)

他跟我說:“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他躺在草坪上但沒看到發生了什麼。”

然後我問那邊半場在另一端的助理裁判魯道夫,他離的太遠,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跟我說:“我也是啥都不知道。”然後我就開始思考,一肚子的疑問,很顯然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但如果沒人看到的話……這個時候路易斯-梅迪納-坎塔萊霍(第四官員)的聲音出現了,他說,“奧拉西奧!奧拉西奧!我看到了!齊達內用頭重重的頂在了馬特拉齊胸口!”

當我了解情況後態勢就很明顯了,齊達內難逃其責。於是我走向了事發地點,馬特拉齊還在那裡,坎塔萊霍已經告訴我他看到的一切,而這些足以讓齊達內被驅逐出場。之後我問四官:“他為什麼要用頭去頂馬特拉齊?”意思是他有沒有看到藍隊23號之前到底做了什麼,坎塔萊霍回答說:“沒有,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看到了那次頂人。”當我到了事發地點時還意識到其實球員們也是懵的,只有布馮和加圖索知道點什麼,他們一直在向邊裁施壓,其他人跟我一樣啥都沒看到。之前整個球場都充滿了各種噪音,突然之間就安靜下來,大家腦子裡也有著同樣的疑問:“這到底是怎麼了?那個球員為什麼躺在地上?”身處其中的我在思考,“應該怎麼幹淨利落的做出判罰呢?當時齊達內已經徹底冷靜下來然後站在那裡。”

對我來說不能簡單的直接掏出紅牌把人罰下,所有球員和觀眾都知道當時主裁判在另一個半場其實什麼都沒看到。於是我走向了距離事發地點最近的助理裁判達里奧,雖然我知道他其實什麼也沒看見,為什麼呢?因為這會讓事情變得合理起來,當一名主裁判走到場邊詢問邊裁肯定是因為邊裁知道什麼,然後幫他做出相對應的判罰。所以我徑直走向了達里奧,然後告訴他:“集中注意力!”這話同樣也是對我自己說的,提醒我倆比賽還有10分鐘,要全神貫注。再然後我轉身走向齊達內,果斷地向他出示紅牌。

問:所以哪怕達里奧並不是那個告訴你真相的那個助手……

答:是的,他什麼都沒說,不能空口說瞎話啊!當我意識到自己得掏牌的時候我就在想,“我應該如何做才能讓這個事關比賽勝負的判罰變得所有人都能輕易理解呢?”然後我就告訴自己,如果助理裁判叫你過去,那麼大家就都知道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然後你的助手告訴你了,是有一點偽裝的成分在裡面,但它包涵了真相。

問:從06年到現在大家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坎塔萊霍到底是自己看到了齊達內頭頂馬特拉齊還是通過電視直播或者回放看到的?

答:比賽之中任何時候,第四官員都是站在中線邊端附近,真正看了比賽錄影的是法國隊主教練多梅內克,是最開始產生疑問的人搞錯了。我再來解釋一下,世界盃的比賽,在兩個替補席中間會有一個像電視一樣的監視器,就在離場邊不遠的地方,如果第四官員要看的話他得走10米路過去然後再回來。如果坎塔萊霍真的這麼做了那麼很容易被發現,但職責要求他必須始終站在場邊不能離開。當我跟四官說話的時候其實是問他在比賽進行的時候看到了什麼,他就站在場邊回答我說,“我看到了,看到了齊達內頭頂對方,”比賽之後我再次跟他確認到底是自己親眼所見還是通過監視器看的回放,他告訴我:“我自己看到的,沒看監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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