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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木那裡傳來了訊息,由於合同細(gong)節(zi)談不攏,沒辦法請鄭兆聰去山形山神踢球了。大背頭暗自策劃的,透過引進香港球王后在香港高價倒賣J聯賽轉播權的夢想破滅了。

“明年一月的昆明zi訓還si要去的哦。”阿木滋滋滋的說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誰。

特魯西埃,1998年被時任阿森納主帥的溫格推薦成為日本國家隊主教練時,是一個被大家嚴重低估並被認為是個過渡性的人物。因為日本足協的“夢中情人”溫格,當時正在英超忙著征服他的第一個雙冠王之座。於是JFA和特魯西埃簽了個2+2年的合同,安慰自己等兩年,等到“教授”回心轉意的王者歸來,帶領自稱為“藍武士”的日本隊征戰第一個在他們自己本土舉辦的世界盃。

不過這一等,等了二十幾年。直到今天,阿森納都已經發文紀念溫格離職3年了,日本足球界還在翹首等待“教授”終將回到J聯賽執教的那一天。這是真愛。

時任英超阿森納俱樂部主帥的“教授”--溫格

“這種節目的錄製,一定要在現場看”,大背頭在拉著我去和他一起去錄製節目的路上,充滿期待的說,“像這樣的爭議性人物,採訪完電視臺為了顧及JFA的面子,一定會剪掉很多精彩橋段,最後播出的時候,就不一定會留下什麼有意思的內容了。”

好像我們要去看的是一場地下電影,因為怕在公共場合播出時某些精彩畫面會被打馬賽克一樣。

以球迷的利益作為最高正義而潛意識裡大概是默默地抵制著日本足球界官僚體制的大背頭,似乎比較熱衷看到勇於反對“官方機構”的人的出現。或至少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那段時間特魯西埃和日本足協的關係有點緊張。

1999年4月,特魯西埃帶領著日本U20國家隊奪得在奈及利亞舉辦的FIFA世青賽亞軍,創造了奇蹟,也證明了他自己的能力。但他在開賽前不顧日本足協的反對,帶領全隊走訪尼日利亞當地的孤兒院,買了奶粉和藥品贈送給孩子們,並讓球員自發性的捐了幾千美元。

特魯西埃和他的日本國家隊天團

當時日本足協的官員覺得他的做法有悖於足球備戰常理,不解:大賽前萬一感染了什麼疾病誰負責,萬一遇到了安全問題怎麼辦等等。而他的說法很簡單:要讓日本球員知道自己正在參賽的國家所處的水深火熱,憶苦思甜對於完整球員的世界觀有幫助,能在比賽中提升士氣和團結,甚至可以因為行善而爭取到一些當地媒體和球迷的支援,為自己多創造一分主場的氣氛。

這點上,從國際主義發源地法國來的“革命文青”特魯西埃,戲做得比他的日本同行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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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特魯西埃來說,經歷了世青賽的奇蹟這一高潮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連綿的低谷。

1999年7月日本男足國家隊被作為特邀球隊,參加在巴拉圭舉辦的美洲盃。

全世界歷史最悠久的國家級別足球賽事美洲盃,是由南美洲足球聯合會(CONMEBOL)主辦的。這個賽事的神奇之處是在於,由於CONMEBOL一共就只有10個會員國,與有55個會員的歐足聯和47個會員的亞足聯相比,最大的煩惱是,辦比賽時參賽隊不夠。

對於和東道主巴拉圭以及秘魯,玻利維亞分在同一小組的日本隊,在比賽開始前的日本足協和媒體心理預期是,贏一場平一場輸一場,積分4分擠入決賽圈。和三年後首次打入世界盃的中國隊在賽前的規劃倒是驚人的相似。

1999年首次參加美洲盃首場比賽的日本,2-3輸給秘魯國家隊

結果三場比賽下來,積分僅1分的日本隊早早地被淘汰。本來準備在巴拉圭慢慢待上兩三個星期的巴喬辮也提前回國了。

“還說要組團去那個什麼蘇什麼的瀑布呢。比賽打成那樣,就只有回來了。”他說的應該是巴拉圭和阿根廷邊境的世界上最寬的瀑布,伊瓜蘇大瀑布。

賽前高調的要“再創奇蹟”的特魯西埃,當然也受到了很多日本媒體,還有足協的質疑。也有人戲言,“大概是巴拉圭的孤兒院條件太好了,所以沒有激起球員的鬥志。”

而這位法國教頭和日本足協之間的關係,在他們回到日本進行美洲盃賽後總結會時變得更加不可調和。按照大背頭的說法是,“場面一度失控”,因為特魯西埃不透過翻譯,直接用大家聽得懂的英文說:你們足協的工作真好做,我們在前線打比賽,你們在巴拉圭的基地裡打打高爾夫,泡泡酒吧就可以了。於是,日本足協技術部的官員就直接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都打起來了,說明特魯西埃說的是真的。”大背頭的分析。

“我不建議你們請他,除非你們有能力忍受他。”川淵看了身邊的小倉,笑道:“反正我是受夠了。但如果你們真的有能力駕馭他的話,特別是在青少年培養的球員發掘上,他是有能力的”,說完把夾在筷子上的炸蝦放入口中。

上世紀日本足球的核心人物,川淵三郎(中)和小倉純二(右一)

這時的特魯西埃,面對富士臺的攝像頭略微緊張地坐在那裡,灰色西服白襯衫不戴領帶,大概是燈光的原因,臉色有點蒼白。

“日本球員沒有主見,踢球的智商像小孩。除了中田英壽”,針對主持人對於他為何在訓練時經常大聲斥罵球員,甚至人身攻擊的疑問,特魯西埃回答道,“他們需要一個領袖,明確的告訴他們怎麼做,給他們指明方向。”

直到之後很多年,特魯西埃的幾位後任的成績都沒有能夠超過他。至今還有很多日本球迷還在懷念當年這位日本足球的“領袖”。

反叛,狂妄,暴躁,足球宅,這有可能全部是特魯西埃,但大概不是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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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國內的朋友說,特魯西埃沒來執教中國國家隊真可惜。這點,我真的不像他們那麼確定。特魯西埃固然有他自己值得稱讚的水平,但也不是一粒在所有的環境裡都能開花結果的種子。特別是在中國足球這樣的土壤裡。

前文提到的,時任中國足協的領導在東京銀座和川淵三郎等日本足協高層一起午餐時,曾經問起一個問題,日本足協如何駕馭像特魯西埃這樣有性格的教練。

“根據不同的時期設定不同KPI(核心目標指數)”,那時已從原來的J聯盟主席被推選為日本足協主席的川淵三郎,習慣性地揚起右眉,在他的表情包裡,這表示他想要強調接下來將說的話,回答道,“說老實話我們日本足協裡沒有幾個喜歡這位法國人,但是如果他達到了KPI,我們就沒有理由炒他的魷魚。”

我不是很瞭解中國足協內部針對主教練的評估體系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上,但當時的領導嘟囔了一句類似中國足球所有的責任都需要我來承擔,比賽打得不好是我先下課,所以肯定不能把所有的控制權都交在主教練手裡之類的話。

領導示意我不要翻譯這段。不過因為大家明明看到他說了幾句話,我既不能說領導不讓我翻,也不能假裝他什麼都沒說,只好對在一旁的川淵和他的小夥伴們說,“他說你們這個辦法他要考慮一下。”

中國足球界有個長久不衰的爭論:足球上不去,到底是人的問題,還是體制的問題。其實我覺得,至少是工作方法的問題。 任何機構,如果無法制定每個人的責任邊際,或會成為大家一起跟著大哥混一人說了算的類似兄弟會的組織,或是成為沒有任何人需要承擔任何責任的大鍋飯機構。

回顧我當時所在的J聯盟,巴喬辮以“奸商”自居,經常作出的討厭一切球迷的姿態雖然不受聯盟大多數人的待見,但他每次都能超額完成銷售任務,為聯賽發展不斷提供收入;大背頭是個可愛的潛伏在管理機構內部的球迷,時不時地會想要利用球迷身份抵抗一下所謂的“官方機構”,也經常找各種理由和實習女記者一起加班加點的工作,而這不妨礙他是個充滿熱情的優秀的足球節目製作人。特魯西埃則更為甚之,對於球員打罵有加而自稱之為領袖,和自己的僱主日本足協領導交惡卻自詡為堅持原則。但他在自己被賦予全權管理的國家隊,成績有目共睹。

這些叫KPI,也叫責任邊際。而建立責任邊際的最重要的手段,應該就是制度化。

前幾年,我去看望已經退休成為日本足協高階顧問的川淵,和他也聊起了中國足球時他突然問我,“你覺得當時我為什麼能被推選為第一屆J聯盟的主席?”看著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的我,他接著說道:“我找了幾個懂外語的,把歐洲幾大聯賽的規章制度全部翻了一遍,還有NBA的和美國職棒大聯盟MLB的。”然後取出表情包裡的右眉上揚的動作,“我把這些規則全部研究了個透徹。然後呢,懂得制定規則的人自然就應該來管理這個機構。”

J聯盟的“憲法”--聯盟規約

他的意思是,其實J聯盟最大的資產,是過去二十多年來建立並不斷完善的規章制度。川淵老先生,藉助著心中的規則本,在卸任日本足球協會主席後,之後幫助日本籃球聯賽結束混亂並建立起新的聯賽制度,強勢重啟,目測在3-5年內日本會成為中國籃球的強勁對手。

老先生還講了另一層意思,就是中國經常派人去考察日本的足球發展,但學得最多是方法,是所謂的“術”。而真正該參考的,是他們對待制度的態度,這好像才是精髓,即所謂的“道”。

回到中國足球的管理問題,如果制度的不完善是因為體制不允許其建立,那大概就是體制的問題;而如果是在其位的人沒有謀其職的去努力建立制度,那就是人的問題。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現有體制無法聘用能夠建立制度的團隊,那麼呵呵,這又是體制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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