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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讀大學前,我住在一座名叫豐州的小城。

嚴格來講,豐州只是省城的轄區,不過由於離省城太遠且地處山區,所以每次省政府搞開發時總會遺忘這裡,長此以往,豐州被其他城區遠遠拋在後面,城市現代化氣息明顯不足。

正因為此,這裡一直山清水秀,不少外人為這種被時代遺忘的美而折服,可惜因為又偏又落後,這裡自古便是逃犯首選藏身之所。

現在也不例外。雖然號稱“省城後花園”,但偶爾也有諸如“蘭君珠寶店大劫案”這樣驚動過省公安廳的大案發生。

不僅如此,這裡還有很多難以溯源的傳說,寶山殭屍、病棟女鬼、深夜掘墓人……都為人所津津樂道,當然,還有一隻傳說中的神秘生物:貓男。

2

“……它在半山腰出現,我哥看得清楚明白,那傢伙身後有條尾巴,像只貓在樹上跳躍……”街心公園裡,被我們圍在中間的男生名叫徐立虎,正繪聲繪色說起他哥前幾天酒醉後的經歷。

“你哥不會看到‘貓男’了吧?”坐他旁邊的小夥伴叫嚷。對於十五歲上下的少年來講,都市傳說帶來的獵奇感遠勝恐懼。

此話贏得陣陣喝彩,徐立虎更加得意,“就是貓男!他面相十分恐怖,我哥嚇到當場酒醒,逃回家就開始發高燒,後來我媽還叫了道士來驅邪呢!”

“什麼貓男,全是騙小孩的玩意!”我旁邊的羅益像受凍般抱緊手臂,可我卻感覺無風的傍晚熱得人昏昏欲睡。

“我哥親眼看見的還有假?”徐立虎瞪圓了眼睛。

“羅益你就是膽小,現在哪兒沒有傳說?你不信貓男,那‘雨夜掘墓人’、‘病棟女鬼’、‘寶山殭屍’又怎麼解釋?都是父母輩就有的老傳說了,驚嚇電臺裡說過,只要他們出現,就一定能見到貓男!”

“都……都是瞎編的,”羅益扶了扶眼鏡,臉漲得通紅,“我們要相信科學!”

“科學。”徐立虎冷哼一聲,“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別說你沒聽過‘驚嚇電臺’,人主播老田可是在節目裡親口確認過傳說的存在!”

“說起‘驚嚇電臺’……”一位小夥伴看了眼天,“我該回家了,不然又得捱罵。”

“我也是”,一句話得到大多數人應和。不一會兒,街心公園裡只剩十來人。

“各位都是勇士。”徐立虎站起身,一臉神秘地開口,“我有個想法,希望與大家共進退。”

“你不會想抓貓男吧?”一直沒說話的包欣開口了。

“答對了!”徐立虎衝包欣眨眨眼,“最近驚嚇電臺不一直在說,貓男時隔五年再次現身嗎?而且還有了照片,今晚我們就一起去揭開它的真面目吧!”

“都過去五年了啊……”除我沒精打采地感嘆了一句外,沒人接茬。

“還猶豫什麼?這可是初三暑假!現在假期過半,我們每晚還是早早回家,窩在床上聽深夜廣播,你們不覺得太沒意思了嗎?”

仍然沒人接茬。

“暑假結束,我就要跟父母去外省了。”徐立虎面色一暗,“我們這群從小玩到大的人裡,不少也會去其他城市讀高中,下次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一句話,讓現場變成悲傷蔓延的告別會。

“怎樣,大家再瘋一次吧!”徐立虎話裡充滿力量,其他人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我加入。”第一個開口。

“……我也去。”雖然身體還在發抖,羅益還是小聲做了迴應。在他之後,剩下的人也陸續表態。

“羅益都敢去,你呢?”徐立虎的視線落到包欣身上。

“我今天在學校練了一整天的短跑,得早睡。”包欣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隨你便。”徐立虎用鼻孔哼了一聲,“今晚十二點,大家帶上趁手武器來城外寶山下的二醫院舊址。咱們一起上山,殺他個措手不及。”

3

對於其他人來說,貓男是帶來災禍的象徵,可對於我,它卻是非常矛盾的存在。

因為五年前的夏夜,我親眼見到了貓男。

那晚我因為做惡夢睡得很不踏實,後來還被不知哪裡發出的碰撞聲吵醒。我睜開眼,看見一道人影從牆上一閃而過。半夢半醒間我下床開啟窗,順著窗臺翻了出去。

事後回想,我也說不清楚當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我家住一樓,門外是一條筆直的馬路,我左右看了看,發現路兩邊各有一道快速離開的背影。

我想起方才人影的移動方向,選擇左邊的跟上去,那人走得不快但也不慢,但我還是跑得滿頭大汗才勉強跟上。

我一路跟隨,不覺間發現自己竟來到與寶山接壤的城市邊緣。

突然,那人的腦袋動了動,一大塊包裹一樣的東西從他嘴的位置掉落。

我的心裡明明嚇得發毛,雙腳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路燈燈光投下,那人的樣子在我眼裡逐漸清晰。

雖然只能看到半邊臉,但他臉頰上的毛清晰可見,尖牙從嘴角露出,耳朵尖尖的像一把匕首,瞳孔只是條詭異的直線。

他蹲坐在地,雙手不停朝包裹狀的東西揮動,手指插進去又拔出來,液滴伴隨他的動作飛濺而出。我越走越近,地上的東西逐漸清晰,那竟是個蜷成一團,渾身是血的成年男人。

我叫了一聲,怪人動作停了下來。他轉過頭,以四肢著地的方式向我走來。我想逃,可雙腿彷彿被定住般無法挪動。

怪人湊過來嗅了嗅,他臉頰上的毛拍打到我,毛茸茸怪舒服的,我忍不住想伸手撫摸,怪人直起身,上下打量起我來。

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可全身散發出來的氣質並不讓我害怕。我呆在原地腦袋越來越暈,只記得他瞳孔變成一根直線,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我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臥室床上。深夜那段經歷宛若夢境,只是當我看到父親手臂上纏著的繃帶,以及繃帶拆下後露出的三道如同爪印的傷痕時才如夢方醒,那晚,我的確遇上了貓男。

自那以後就再沒有關於貓男的訊息出現,但我昏過去後發生了什麼?是不是貓男抓傷了父親?為什麼貓男不傷害我還講我送回了臥室?太多問題找不到答案。

唯一的收穫,只是那以後貓男成為我夢魘裡的常客。

4

臨近午夜,我偷偷從臥室窗戶離開家,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來到二醫院舊址。這裡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便已廢棄,如今斑駁破舊一派蕭索,只有在傳說裡當背景時才會有些存在感。

我一路尋到住院部,果然見到在夥伴圍成一圈在等候。

“終於來了。”看見是我,徐立虎明顯鬆了口氣,“出發吧。”

大夥兒朝醫院後門走去。沒幾步,羅益突然問:“你們有沒有聽到怪聲?”

“能有什麼怪聲?”徐立虎話音剛落,一陣“咿呀”聲傳來。

羅益指向來的方向,“在那兒!”

所有人順著他手指方向看去,住院部的木門不停顫動,下一秒突然被一股大力推開,一個身穿白衣,長髮遮臉的女人走了出來。

“這不會是病棟女鬼吧?”羅益顫抖著低語。

女人突然停住,她撩開長髮,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鬼啊!”不知誰吼了一句,大家彷彿聽到槍聲的兔子四散跑開。

五分鐘後,當我從雜草叢中探出頭,女鬼早已不見蹤影。我找了一圈,發現還留在醫院的,只剩徐立虎、羅益和我。

“其他人應該都回家了,膽小鬼。”明明嚇得面無血色,說起別人徐立虎還是一臉憤恨,“現在就剩我們……你怎麼也在?”

見徐立虎指向自己,羅益忍住淚小聲說:“一個人回家……我怕……”

“那你跟緊點。”徐立虎拍拍胸脯,臉上露出自信的神色,“我們繼續前進。”

“還去哪兒啊……”羅益哭喪著臉,左右為難。

徐立虎沒理會他,直接攤開手說:“各位,把武器都拿出來吧。”

五秒後,一根手電和一支口哨出現在他眼前。

“這就是你們帶的武器?”徐立虎難以置信地從我和羅益手中抽走電筒與口哨,“請問它們有一丁點兒殺傷力嗎?”

“總比你的收音機強。”我不服氣地反駁。

“至少我能從驚嚇電臺掌握第一手情報。”徐立虎轉動旋鈕,收音機喇叭傳出雜音。

“就這樣吧,”他看起來有些自暴自棄,不過還是朝醫院後門邁開腳步,“我剛才就躲在附近,親眼看著女鬼從後門離開,出去只有上山的路,我們追上去,一定能見到貓男。”

5

前往寶山的路不太好走,好在月亮終於掙脫雲層束縛,為我們投下些許光明。

不知什麼時候,收音機裡放出的不再是雜音,主播老田略顯沙啞的聲音經由擴音器放大,悠悠然飄出來。

“我們都知道,每當貓男出現,天空總會出現一輪明月,不僅如此,其他傳說也跟著出現,這叫‘至暗時刻’。妖物橫行不可一世,各位父母請務必看好自家小孩……”

“這麼說來,今晚肯定能遇上貓男!”聽到這裡,徐立虎興奮地大叫出聲,“月亮加上剛才的‘病棟女鬼’,完全和老田講的對上了!”

徐立虎話音剛落,羅益就驚恐地盯著前方。

“那是誰?”

“你怎麼……”我只抱怨了半句,剩下半句被我硬生生吞下,因為我也看到了前方那片墓地。

如果只是墓地,那與今晚我們所經歷的相比倒沒什麼,但此時墓地裡還站了個人,他身材高大,黑色套頭長衫罩住全身也擋住了面容。他雙手握著只鐵鏟,正一鏟接一鏟將地裡的土挖出來。

“深夜掘墓……”徐立虎話剛出口,就被我和羅益合力捂住嘴,我們仨躲進路邊陰影,但還是慢了些,深夜掘墓人停下手裡動作,往我們躲的地方看了眼,隨後拖著鐵鏟慢慢走了過來。

“怎麼辦?”這次連徐立虎也害怕起來。

羅益突然站起身,整個人暴露在月光下。他掏出哨子含在嘴裡,使勁吹起來。

“你幹什麼?!”徐立虎眼珠子都瞪圓了,“你那破哨子怎麼沒聲?”

的確,雖然羅益臉漲得通紅,但完全沒發出任何聲音。不過羅益完全沒有在意,他甚至還大步朝掘墓人衝去。

這一舉動惹得掘墓人也停了下來,他揚起鐵鏟,但下一秒,他就扔下鐵鏟,轉身朝通往寶山的小路跑去。

羅益像戰士般一往無前,給他勇氣的,是跟在他身後那條大狼狗。我和徐立虎看得清楚,當羅益跑起來沒多久,它狂吠著從我們身後竄出。

“你小子有魔法吧!”直到掘墓人跑得不見影,我們才上前圍住羅益,大狗忠誠地蹲在羅益身邊,一副開心的模樣。

“這是狗哨。”羅益晃了晃手中哨子,“吹出來的聲音只有狗能聽見,而大壯,你們都認識,我家養的狗,它從我出門就一直跟著。”

“那你還不敢回家?”我笑著調侃他。

“我還是有點兒怕嘛。”話雖這樣說,但羅益眼中再無恐懼,“走,我們追上深夜掘墓人,把他和貓男一網打盡。”

6

“月朗星稀,正是貓男出沒時,老田建議各位,千萬不要因為好奇去找尋貓男,否則,你的命運很可能會與過去被貓男傷害的那些人一樣。”

聽起來,驚嚇電臺裡的故事漸入高潮,可在愈發崎嶇的山路上,往日吸引我的節目也有些刺耳。

得益於羅益拾起了掘墓人逃跑時遺落的布條,我們靠著大壯的鼻子引路,站在了半山腰一處被植物遮擋的洞穴前。

“掘墓人就在裡面。”羅益安撫著躁動的大狗,堅定地看向洞穴。

撥開植物,我們按狗前人後的順序依次進入,洞內雖然昏暗,但空間比想象中寬敞。

我按下電筒開關,光圈投射到乾燥的石壁上,深淺不一的長條形抓痕清晰可見。

“這是貓男乾的?”羅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刮擦抓痕。

“小心些。”話雖這樣說,徐立虎還是在大步朝前走。我舉著電筒跟在後面,來到一處岔路口,當光線掃過右邊那條路時,我看到一個人半蹲在遠處。

貓一樣的尖耳,貓一樣的線狀瞳孔,嘴角邊露出的尖牙和屁股後的尾巴完全出賣了他的身份。

“貓男?”隨著徐立虎一聲低呼,羅益牽著大壯趕上來,我們擠在岔路口,與貓男對峙。

“上!”羅益鬆開狗繩,大壯箭一般衝了出去,貓男回過身,跳躍著向洞深處快速奔跑。

雖然看不到大壯,但我還是用上最快速度飛奔,電筒光因為奔跑而劇烈搖晃,我越跑越快,眼瞅著已經來到山洞深處。

“等一下!”落在最後的徐立虎突然叫住我,“狗叫消失了。”

羅益將狗哨塞進嘴,看起來他一直在吹,可大壯沒有出現。

狹窄的空間將呼吸聲放大了無數倍,徐立虎不停除錯收音機,可裡面只有雜音。這時貓男再次從黑暗中現身,細看之下,他的嘴角似乎還沾有紅色液體。

“快跑!”徐立虎大叫一聲,拉著羅益朝來的方向狂奔,我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跑起來。畢竟目前狀況再明顯不過:貓男嘴角紅色液體,很可能就是吃掉大壯後殘留的血。

後背不時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音,貓男彷彿很享受追逐的快感。恐懼混合著汗水,在今晚第一次佔據了我的身體。

五年後,我還是隻能逃跑嗎?想到這裡,我的右手握緊了從父親床頭櫃翻出來的電筒。其實它除了能照光外,還可以……

我停下,轉身,轉動電筒邊緣,對準不斷接近的貓男按下開關。散開的光暈聚成一束,受強光影響,貓男捂著眼睛摔倒在地。

貓男摔倒的同時,徐立虎摸起一塊石頭,高舉著向貓男衝去。

“我打死你!”徐立虎高喊著將石頭向貓男砸去。

“等等!”就在石頭距離貓男腦袋不到十公分時,一個沙啞的男聲響起。徐立虎像被按下暫停鍵般頓住,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羅益,沒人能給出答案。

一連串腳步聲從山洞深處響起,一個身穿背心的中年男人衝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臉上化著奇怪妝容的男女。

“別打!”男人出言阻止。

“這可是貓男!”徐立虎高聲爭辯。

“我當然知道,”男人嘆了口氣,“因為,我就是‘驚嚇電臺’的主播老田。”

7

“原來傳說全靠人演……沒意思。”聽完老田的講述,徐立虎一臉不屑地抱起胳膊。

“對不起,”老田不停向我們幾個小朋友道歉,“你們能別告訴別人嗎?任何願望都可以提,驚嚇電臺的周邊想要多少給多少。”

“誰還稀罕你們的假周邊!”徐立虎將頭扭向一邊。

“既然是假的,那我家大壯呢?”羅益衝到老田面前。老田向身後兩人點點頭,他倆消失於山洞深處,沒一會兒,又合力抬著大壯出來。

“它追得緊,我就向它投餵了混有安眠藥的香腸,現在只是睡著了。”老田向羅益解釋。

羅益撫摸著熟睡的大壯不說話,徐立虎又指著剛才抬狗的兩人問:“那他們就是‘病棟女鬼’和‘深夜掘墓人’?”

“是的……”,老田瞟了眼正在卸妝的兩人,“我先將故事透過廣播傳出去,等到打響知名度再找演員來演,我們的人跟著拍照和攝錄後發表出來,這樣我們‘驚嚇電臺’就會越來越火爆。”

“而今晚你們選擇的路線,正好是我們事前計劃好的路線。包括這山洞,也是我偶然發現的,裡面還有些人住過的痕跡,作為貓男的巢穴非常真實。”

“當飾演‘病棟女鬼’的演員告訴我你們的存在時,我立刻決定在節目裡嚇嚇你們,可你們還是找了過來。好吧,那我只能讓貓男現身。”

“難怪今晚你說的話很奇怪。”徐立虎一邊說話,一邊看向坐在地上的貓男。“那扮演他的……”

“是我。”在我幫助下,貓男早已將臉上妝擦乾淨,她抬起頭,是張我們無比熟悉的臉。

“包欣?”徐立虎和羅益都愣住了,“為什麼?”

“對不起,”包欣站起身,挨個向我們鞠躬道歉,“我想多掙些生活費,畢竟開學我就得一個人去省隊訓練。正好田叔叔節目需要一個能跑能跳又身材纖瘦的人演貓男,於是他就讓我試試。”

包欣從小練體育,雖是女生,但跑跳能力比我們男生都強很多。

“你演貓男多久了?”我輕聲問。

“暑假一開始就開始了,你們看到的所有關於貓男的影像資料……裡面都是我。”包欣毫無隱瞞的意思。

“可惡啊,難怪你晚上從來不出來玩……”羅益和徐立虎臉上同時出現幻滅的神情。

“田叔叔。”這時我往洞口走了幾步,無意中看到有人正向這邊接近,“外面的就是‘寶山殭屍’嗎?”

“寶山殭屍?”老田一臉迷惑,“我們還沒找人演它呀?”

話音剛落,洞口的月光被一道高大的人影遮擋。

“沒錯。”來人看不清面貌,他的說話聲,在這樣一個安靜的夜晚尤為可怕。

“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寶山殭屍’。”

8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寶山殭屍抓住。他將我控制在身前,一隻冰冷的片狀物抵住我的脖頸。

“你是誰?”老田壯著膽問了一句。

“我是誰不重要。”殭屍似乎很願意說話,“重要的是你們發現了我。”

或許是殭屍氣勢太強,老田也嚇得說不出話。這時,片狀物離開我脖子,一秒後,一隻大手搶走我手裡的電筒。

“這手電你從哪兒拿的?”殭屍似乎在問我,我偷偷抬頭,終於看清那張眼睛下有三道平行疤痕的扭曲面孔。

“說!”殭屍怒吼一聲,片狀物,不,尖刀重新抵住我脖子。

“我,我從家裡拿的。”我的聲音細不可聞。

“原來你是他的孩子。”殭屍發出混濁的笑聲,“那就更不能放走你了。”

“五年前,我和我弟弟本已成功搶劫,可逃跑時我不慎將手電筒遺落在路邊,警察沒發現,我跟弟弟一路找回去也沒找著。沒幾天,我才查到,手電是被最開始經過珠寶店並報警的男人撿走了。”

“那人並沒意識到手電筒和搶劫案有關,但我怕事情敗露,於是帶上弟弟去了他家,男人手臂連擋了三刀,眼看著我很快能順利滅口,這時不知從哪兒又跑出來一人。”

說到這裡,殭屍用刀尖指了指眼睛下方的傷疤。

“他先用手裡奇怪的武器照著我臉來了一下,這就是疤痕。接著居然一口咬住我弟弟脖子,像只老虎一樣叼著他離開!當時我完全被嚇住了,考慮到鄰居聽到動靜會報警,我不敢追逐,只是從另一條路跑了。”

“第二天,我弟弟的屍體在城邊被發現,而我也被通緝,不得不逃往外省。我躲了五年,現在終於敢回來了。畢竟當年我們搶到的珠寶還在這裡,就算弟弟不在了,我也要享受!”

“你是當年犯下‘蘭君珠寶店搶劫案’的逃犯?”老田變了臉色。

“沒錯,這裡就是我住的地方,珠寶也都在裡面,只是我暫時還不敢拿出來。”殭屍,不,搶匪面色愈發陰沉,“現在你們既然都知道了,就永遠留在洞裡吧!”

這時洞外沒來由刮過一陣狂風,惹得洞口的小石頭跟著跳動起來。

搶匪扭頭看向洞口:“誰?”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洞外出現一個四肢著地的黑影。“裝神弄鬼!”搶匪扔下我,回身朝黑影衝去。

在我眼裡,搶匪就像慢放後的電影角色,他所有攻擊都無法擊中黑影,隨後黑影高高躍起,月光照亮了他手指上的寒光。

黑影對準搶匪不停揮手,搶匪身子一頓,緩緩倒下。

黑影站起身,月光流轉,他的身形逐漸清晰。貓一樣的耳朵,貓一樣的線狀瞳孔,嘴唇兩邊的尖牙以及屁股後輕輕搖晃的尾巴,是他,和五年前一模一樣!

他深夜發現有人掘墓,跟蹤對方到半山洞穴,意外發現樁辛秘。

那時的貓男並非惡煞,只是當時我太過緊張,被他嚇昏了過去。後來,想必是貓男將我送回了家,躺在他那毛茸茸後背的感覺,也逐漸從記憶裡復甦。

“別!”見我朝洞口走去,徐立虎出聲招呼,但我沒有理會。

前方的貓男宛如一尊以詭異手法完成的雕像。我伸出手,快要觸到的瞬間,貓男動了動耳朵,他一口叼起搶匪脖子,轉身跑得沒了影。

一束從遠處打來的光照到我身上。“有人嗎?”伴隨光照的還有成年人的呼喊。兩分鐘後,幾個拿手電的警察出現在山洞前。

9

那年夏天過得像飛一樣快,開學前去省城的好友紛紛離開,而我,也在高中畢業後去了北方上大學。

畢業後我回到省城工作,父母也搬來省城,一晃十五年,我再沒回過豐州。

這十五年,我不時會想起後來發生的事。

警察將我們和驚嚇電臺的成員帶回豐州城,並在天亮後出動警力搜山,他們在山頂的樹叢中發現了搶匪屍體,也在屍體旁發現了蘭君珠寶店被搶走的珠寶,除此外,他們再沒其他收穫。

我、徐立虎、羅益還有包欣,回家後都被各自父母限了門禁,每天下午六點乖乖回家,更可氣的,是驚嚇電臺像霧一般消失不見,沒了它的陪伴,我才意識到漫漫長夜有多無聊。

雖然那晚最後什麼都沒得到,但這段記憶就像夏令營的勳章一般珍貴。只不過後來每次和父親說起,得到的答案總和記憶有些偏差。

“我沒對你設過門禁,也沒被什麼搶匪割傷呀。”父親揚起依舊粗壯的手臂,滿臉狐疑,“還有,就你小時候膽小的樣子,怎麼可能跟著朋友去寶山?”

“貓男?驚嚇電臺?”當說起民間傳說,父親更加茫然,“誰有心情半夜聽廣播?我記得你那段時間特別愛睡覺,不會是你在做夢吧?”

我也不止一次將這些事告訴後來認識的朋友,可無論是誰,聽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甚至還有人用那些已經被曝光真相的“未解之謎”,來說服我並沒有“貓男”這種生物的存在。

不被世人理解的苦悶長時間困擾著我,不知是不是太想求證真相,一次休年假時,我誰都沒告訴便獨自驅車回了豐州。

十五年過去,這座我原以為永遠不會變的小城,竟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記憶中的矮樓土路、公園店鋪們都不見了蹤影。

不知不覺,我走到當年“深夜掘墓人”出現的地方。過去的墓地現在成為景觀帶,而旁邊山路也被精心修繕過,成為供遊客和市民散心的健康步道。

雖然天色已晚,但我還是順著步道上了山,一直到走半山腰的觀景亭才停下。

天已完全黑了下來,坐在亭子裡,面對夜幕下燈火輝煌的豐州,一無所獲的我準備承認朋友和父親的話是對的。

就在這時,腳邊一顆小石子動了動,下一秒,一陣涼風颳過後脖頸。我轉過頭,一道黑影緩緩向我靠近。

貓一樣的耳朵,貓一樣的線狀瞳孔,嘴唇兩邊凸出的尖牙以及屁股後輕輕晃動的尾巴,只是十五年過去,他看起來老了許多。

他在我身旁蹲下,衝我“喵喵”直叫,聲音聽起來和一般的貓咪並沒有什麼區別。我伸出手,這次,終於摸到了他額頭上的軟毛。

他的毛也和貓毛一樣舒服。我看著他,他眯縫著眼看著我,用帶爪的手輕輕撓著我的手心。

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至少現在的我終於可以和十五年前的自己一樣堅定:貓男,一直都在這座小城裡真實存在。(原標題:《尋找貓男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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