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在鐵軌上飛速滾動，時速450公里的高速列車就像野馬脫韁似地往前賓士。山脈、田野、森林、湖泊、城鎮從車窗前飛駛而過，車廂裡的小彼得心潮起伏。

背靠寬敞，可轉動和升降的座椅，他凝望窗外，托腮沉思：“我怎麼會到中國來的？”他是來旅遊休閒、探親訪友、公務出差的嗎？都不是！這不僅是這位美國青年首次踏上這個歷史悠久、疆域遼闊、人口眾多、變化驚人的國家，他還懷有一個強烈的，人所不知的願望在等待實現。

到了北京，前身是聯合國的世界聯盟秘書處的工作人員提供了第一流的服務，小彼得毫不費力就找到世盟中國籍職員李立新夫婦的住址。

熱情的工作人員為他叫了去北京外的香河市的計程車。沒有租無人駕駛汽車，它雖然便捷，卻缺乏人情味。前去路上，六車道的公路兩側，高聳的綠樹成蔭，枝葉婆娑，只有從樹叢的疏落處才能窺見紅瓦白牆的漂亮民居和耕作中的嶄新鋥亮的拖拉機。一條輕軌和公路平行，疾駛的火車好像是在和汽車賽跑。

李氏夫婦的宅第是一座雅緻的兩層西式小樓，座落於香河市的SM（世盟）小鎮上，離世盟直升機場僅有一公里之遙。鍍金的吊燈、鹿皮的沙發、絲絨的地毯、溫雅的桌布、鮮麗的油畫把100平方米的客廳裝飾得富麗堂皇。

在世盟秘書處，同聲傳譯是個技術難度很高的職業，李氏夫婦的收入不菲。翻譯機器人畢竟是機器，不能應對瞬息萬變，無所不包的即席講演，以及反映現場的氣氛和情景，人工同聲傳譯不可或缺。

主客雖從未謀面，但主人對於小客人的遭遇卻早有所聞。小彼得也體會這對身為國際職員的中國夫婦，因庇護外星人所受的壓力。惺惺相惜，談話很快就走入快車道。

此時此地，小彼得最感興趣的是，當初他們是怎樣首個冒著風險接待外星人的。於是，放下二郎腿，帶著一臉疑惑，他問道：“你們初次見到他們時，難道一點也不感到驚嚇嗎？”

秀髮明眸、朱唇淺膚的女主人賀梅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答道：“我是從隔牆的視屏上見到兩人的。我當然感到驚訝，甚至害怕。半夜三更怎麼竟有人找上門來，況且穿著太空飛船上才用得上的宇航服。這太不正常了。”

“這兩個不速之客亮了身份？”

“他們自稱來自另一個星球。我一聽腦袋幾乎就炸開了。我很希望這不是真的。”

“梅，你沒有索取證件？”

“他們出示了兩份護照之類的電子書。那時，我的腦子一鍋粥，沒有看清。我又怎麼知道這不是超級騙子玩的魔術呢！？”

“那麼，最後你是怎麼被說服的？”小彼得索性打破沙鍋問到底。

“噢，我要他們證明自己是有別於地球人的外星人。”

“這就十分有趣了！”小彼得聽得更加入神了。

“那個男性陌生人猶豫了片刻，說‘你們不是在看中國和巴西爭奪世界男足冠軍嗎？我可以告訴你，中國已經以一比零取勝了’。我將信將疑，因為球賽還在進行，勝負不分，正進行加時賽。他們真有先見之明？不可能。”

“後來呢？”小彼得著急了，坐正了，託了託下垂的寬邊眼鏡。

“就在這個時候，”賀梅停住了話，轉向正往小彼得杯子裡斟奶茶的李立新，“不，還是讓這個足球迷來說吧。”

瀟灑英俊，體魄健壯，穿著一身素淨淡雅的休閒服，李立新接過話來，“我飛奔下樓，一路高喊‘中國勝利了’‘中國勝利了’。那是數十年來夢想的第一次呀。忙著叫喊，不料踩空了樓梯，一骨碌滾到了底層地板上。幸好只是膝蓋抻破了皮。”

“外星人進門後做什麼？”

賀梅答：“齊向我們深深鞠了一躬。那時，我的恐懼就減少了一半，心想：哪裡有壞人一進門就向主人施禮的？”

“接著呢？”

“他們用英語說從億萬裡外遠道而來，十分疲勞，想借宿三天。我丈夫因足球勝利，喜不自禁，不假思索就一口答應了。”

“他們沒有提出別的要求？”

“他們說不需要我們提供任何服務，只是請求不要讓人干擾他們的休息。我們說當然可以。當時也沒有想的那麼多。”

“全世界那時不正在搜捕他們嗎？你們把他們藏起來了？”

“不，”男主人忙著解釋，“第二天，神經高度緊張的世盟安全人員，一個瘦高個的英國先生和一個矮胖的日本女士，匆匆來問，是否見到了兩個‘體形、穿戴和舉止不一般的陌生人’？我回答：‘沒有’。我看他們有點猶豫，便大膽地說：‘不相信，可以搜一搜！’那兩位可愛的外國人連忙說，‘不用，不用，相信你們’，就滿意地說‘拜、拜’離去了。你看，我們不是沒有把他們藏起來嗎？”

小彼得聽罷咯咯大笑：“沒有，沒有，你們是坦然的，的確沒有把他們藏起來。”

下午，中國夫婦適有公幹，小彼得就暫時拜別。

傍晚，秋高氣爽，陽光燦爛，空暇無事，想活動活動腿腳，小彼得就離開路邊借宿的私人小旅店，到小鎮上走走，發現這個世盟人員的聚居地，除了多一些中文路牌和招牌外，同美歐的市鎮沒有什麼兩樣。然後，又迎著西斜的陽光，走過街邊一排櫥窗琳琅滿目，顧客進進出出的店鋪，溜達到鎮外的直升機場，隔著鐵柵欄，換了多個角度，用智慧手機拍了許多照。機坪裡停著好幾架五顏六色的直升機，都漆著SM字樣。有的螺旋槳已經轉動起來，準備起飛。

“這是外星人飛行器當初降落的地方嗎？”走到機場電子操控的滾動大鐵門口，小彼得想確證自己的判斷無誤。

“是的，先生，我的好友阿布杜拉目睹了飛行器著陸的全過程，他十分幸運，可惜那些天我回國休假，錯過了機會，我後悔極了！”執勤的孟加拉國籍警衛立正敬禮，禮貌地回答。

“他沒有受到驚嚇？”

“當然，他感到十分意外，差一點尿褲了！”

小彼得捧腹大笑：“有那麼緊張嗎？我不信！恐懼往往是渲染嚇出來的。”

入晚，好客的李氏夫婦請小彼得吃了一頓豐富的晚餐。賀梅親自下廚，做了一條清蒸鰣魚，還有西式的悶罐牛肉。這兩樣都是她的拿手。奶油蘑菇湯也很可口。她還在鎮上的西餐店定了一張加勒比香腸比薩餅，送到時還熱氣騰騰。

喝了點紅酒，小彼得情不自禁，道出了他到北京的真正目的：“我相信外星人一定會同你們保持聯絡。所以，我希望透過你們，見到那兩位。我已經錯過了兩次機會，一次在波士頓，一次在新德里。我一定要親自看一看，他們是不是小說插圖上所畫的，倚著船欄，挎著彎刀，遮了瞎眼，飄著骷髏旗的海盜式殖民主義者。”

李立新遲疑了一會，又附耳同妻子商量了幾句，答道：“機會倒是有，不過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

小彼得霍地站了起來，舉起了右手，左手按住了疊得整齊，潔白如雪的餐巾，像總統按著《聖經》宣誓就職一樣，信誓旦旦地回答：“我向天主起誓，我一定保守秘密，就像你們當初為外星人保密一樣。”

“當真？”

“當真！”

兩個男子同時舉起右臂，對著，拍了個響脆的對掌。賀梅在一旁，用手捂住了嘴，咯咯傻笑。

“不過，你還得跋涉一段路程喲！”

“沒問題，我年輕，棒球隊員，渾身是勁。我不遠萬里來到北京，為了見到外星人，再跑一個來回也值得。”說到這裡，小彼得投桃報李，也說要向主人分享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賀梅好奇地追問。

“你們知道那個啟動了新德里大辯論的‘屋角的好問先生’是誰嗎？”

“不知道”，平時外國報刊不離手，通曉世情的女主人搖了搖頭說，“但是沒有疑問，他準是個有學問的人士。”

“有學問？”小彼得咧嘴哈哈大笑，一抬手，差一點把酒杯碰翻了，“如果這樣，世界上有學問的人就太多了。不瞞你們說，那個隱名人就是在下！”

“哇噻！好樣的！你不早說！”李立新驚叫。夫婦同時站了起來，高舉盛滿了清澈的中國 ‘長城’名牌葡萄酒的酒杯，齊聲喊道：

“為我們共同的秘密和共同的朋友——外星人，乾杯！”

“gan-p(b)ei！”小彼得用剛學會的，半生不熟的漢語迴應。這詞是他瀏覽高鐵書架上的英文雜誌時看到的。

“你哪兒來這麼大的勇氣，隱了名，向數以億計的印度網民，問了那麼尖銳的問題？”男主人對這位年輕人還有點估計不足。

“一點也不奇怪，”小彼得咧著嘴，自豪地說，“我在班裡總是第一個舉手向老師提問。我的問題，有時也給意想不到的老師添了麻煩。比如問：仁慈的天主為什麼還使人生病？牧師也回答不了！現在回想起來，真覺得有些不該。嗨，比起你們來，我差遠了。請問：地球上還有幾個人敢把外星人‘藏’起來，卻不動聲色？有嗎？”

“哈、哈、哈”，三個人離開了座位，互相擁抱，笑成一堆。

小彼得是何許人？一個俗稱“乳臭未乾”的小青年同外星人有何干系？為什麼一心一意要會見外星人？外星人果真來到了地球了嗎？他們是某些人想象的牛頭馬面狀的怪物？來地球有何貴幹？……

未完待續~

作者 | 楊冠群 圖片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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