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個青澀的年紀裡保留下來的和朋友合影照片,雖然模糊,卻一直捨不得丟掉。
題記【今天無意中,看了一個網友的青春年少時的日誌,心情很是激動。把他單純無知,身無分文獨自去重慶的辛酸經歷寫的是有滋有味。突然我有了一種衝動……因為我也曾有過17、8歲辛酸流浪的故事,忍不住翻出我的一篇十多年前的舊日誌,還有那時候的舊照片,發表在我的空間裡。那是我剛下學的頭幾年,曾在調撥站當保安,第一次去蘭州押煙車的經歷,雖然文筆稚嫩,見識也短淺,但畢竟是我的涉世之初啊,是我的青春年少走過的腳印……】
(一)
後半夜一點多的時候,班長把我們幾個叫醒了。說一車皮到,準備裝車。我們幾個一聽,全然沒了睡意,急速起床行動。
這兩天,大傢伙都樂意裝車了。因為裝車後即可分得3、5塊錢的裝車費。只要有報酬,下點力氣對於年輕人來說本是無所謂的事。
約莫一小時的光景,便把煙裝齊了。班長把我和一個叫阿文的叫到跟前說:你們倆去押這趟車吧?我們問去哪,他說去蘭州。我們倆沒咋猶豫便答應下來。因為能夠出去逛逛世面是我們早都心癢癢的事。而更向往的地方是南方,如深圳、廣州等地。那地方繁華,聽說那兒有便宜的好煙可買,回來賺點錢什麼的。然而現在去的地方是北方,也行,怎麼說也比呆在家強得多。
我們領了一些路費和各種押車證件、票票的,搬了行李便登上貨車,睡在上邊。等到天亮,車還像不走的樣子。
我們倆便輪換著出去吃飯,買些路上生活用品什麼的。我們辦事走路總是急匆匆的,連去廁所都是急腳快手的、心不靜定。因為車什麼時候開走,根本沒有誰告訴你個準確時間。我們倆又都是第一次押車,萬一甩在這可怎麼辦?就這樣急匆匆的日子,居然呆在新鄭車站混了兩天多。到第三天下午才正式出動。
哎,早知道如此,也該到家裡給媽媽道一聲別,讓她老人家內心安定些。我深知母親的心總是那樣對我牽腸掛肚,睡吃不安。尤其是出遠門,幹我們這行,還帶著些生命危險的事。果然在我押車回來後,母親為我擔心,已是面黃肌瘦、病懨懨的,這是後話。
一路上,我們總是談論著將遇到的種種麻煩及應對辦法。暢談了各自的生活瑣事及處世種種。
一路上,腦袋在煙箱上顛顛簸簸,車是走走停停——不停的編組、換車頭、換司機。或原地蹲個一夜、半天、半小時、幾分鐘不等。一路上節餘著計劃著一頓吃一包泡麵、或是一個半燒餅。可沒有水是個問題。我們因為是第一次沒有經驗,沒有帶水。只帶了兩瓶啤酒。我們便開啟一瓶啤酒就著燒餅吃了,才有了一個能夠盛水的東西。對了,我還捎了一個刷牙用的藍色茶缸,一條毛巾、一塊香皂,一本散文集。可有時候連喝的水都沒有,如何還顧得上刷牙洗臉?
(二)
一路上,我們白天談談笑,談厭了,有時候一個人讀著那本《新月散文十八家》,一人開啟一尺多寬的車門觀看風景(那是車停在某處的時候才敢開啟車門)。而我更愛扯喉唱歌——那種渺無人煙的曠野裡,肆無忌憚的縱情開懷放蕩啊(那時社會上正流行著毛阿敏的“渴望”,孫國慶的“就戀這把土”,劉歡、韋唯、童安格……還有“十六歲的花季”之類的歌我都會唱。不謙虛的說,當時在我們那群年輕人裡面,我還有好幾個“歌迷”呢。如今不知他們都飄蕩到哪裡了,我記不住他們的名字,但我真的挺想念他們呢!不像現在,人人一部手機,對脾氣的人永遠不會失去聯絡。)
在接近陝西邊緣,不,好像是過了三門峽,便開始看到滿眼的山了。我們倆互相嚷嚷的驚叫著——對於平原出生長大的我們,本來對山都有一種奇異的嚮往,懷著一種神秘和衝動,一種飢渴般的感情啊!
什麼時候飽覽過一整天的山啊!什麼時候能夠專一來此爬遍所有的山頭,痛痛快快過一過爬山癮?當時我曾天真的想。
尤其是過了寶雞以後,便開始處在一群群奇峻、秀美的山的懷抱裡了,開始穿越一個個黑黢黢的山洞。如果不是看到山洞口的話,總覺得火車如一把力量巨大的神劍,從亂山叢中硬生生的衝出一條血路似地。我們感受著暗洞裡時,隆隆的能把人震成粉末似地鐵軌與火車的摩擦聲。
一路上都在數著山洞,也不曾數清到底有100另多少個山洞,不曾記清所經過的站名。(現在想想奇怪,當時為啥想要記住多少個山洞還有站名?)
看著奇形怪狀的山峰長滿著野草花、或顆顆松樹、果樹……總覺得那山的外殼像是上天撒下的一張繡著綠色絨蛋子似的巨網,把山的各個或凸或凹、或溝或坎的地方一律罩上。有時看著一團團粗黑、肥厚的山頭就像成吉思汗陵,或蒙古包似地,也有如巨大象的大半身或駱駝曲脊……
一路上總有一條泥汁似地小河在山的內臟穿行,始終與我們“不離不棄”。
可能是在甘肅天水一帶吧,車停下的時候,我正躺在車裡看書,剛剛還在悠閒觀看外面風景的阿文慌慌張張的說:看,那邊一群人是不是要搶劫呀。我趕忙起身,顧不得多想,我倆趕忙用力拉閉沉重的鐵門。剛把車門拴好,那群人就呼叫著衝過來了,不停的罵著、砸著門。我們在裡面緊張兮兮的有點不知所措。好在不久車子開動了,甩開了那群野蠻的人。
大概是第七天的後夜時,把我們的貨車甩在了蘭州西關的一段鐵道上。開始接觸到“人間煙火”——一個拉麵館。我們一傢伙每人吃了兩碗拉麵。這原是我們一路上飽嘗飢渴熬煎所渴羨、所計劃的,不管價錢多貴,也要來個一飽方休的大事。其實,這兒的飯價不貴,僅六毛五一碗。我們餓急了,又覺得飯價還便宜,便不覺又各饒了一碗。可能是飢不擇食吧,只覺得味道好香。
到下午5 點多的時候,又開始把我們向最後的目的地拉去。約7點多到。卸畢、手續一切離索時,已是夜裡10點多了吧。
我們出來搭上一輛客車去蘭州火車站,找了個叫‘蘭量招待館’的地方安頓下。那是個3人房間、每人住續費6元的住室。丟下行李便出去尋飯館。看到闊氣十足的‘黃河大飯店’不敢涉足,想找一個經濟實惠一點的小食堂飽餐一頓。
(三)
向西走了約半里地,看到一個叫‘興隆小吃鋪’的。一問:拉麵1.5元,比蘭州西關的飯貴一半還多,燴麵2.5元。【那時候家鄉的正宗燴麵是1塊錢一碗】就嚐嚐燴麵吧。那所謂的燴麵,不過是幾片青菜,一撮硬硬的棍面,幾粒如玉米子似的肉點點和半碗水就組成了大半碗叫做燴麵的飯了。筷子是現代化的一次性木片筷子。所以飯價和賺錢的心也該現代化一些了。可你既身在火車站周圍,外地要搭車回家的一定不少。問你要10元錢一碗,為了保命你也不得不吃。
我有點憤憤的三五下就把它收拾盡了。不曾點住飢也得走。快走到我們的住處時,見一賣稀飯的小攤,禁不住火一般的熱情招呼——還不曾走到跟前就要拿碗給你盛的樣子。我想不管稀稠,只要能填住腸胃也行,就坐下來。端起一碗如我兩三歲時用過的玩具似地、精美光園的小瓷碗,1元一份的紅豆稀飯,三張如小女孩手掌大小、厚如幾張稿紙的曰‘雞蛋餅’的東西,每張1元。一點點鹹菜5毛。吃飽沒吃飽是你的事,我們關心的是如數收錢。
花完幾元錢後,肚子還在向我牢騷、咕咕叫喚。我輕輕的安慰說:今天委屈你了,因為我再花幾元錢也未必能滿足你,還是趕緊睡覺最應該,現在的鐘表已指向夜間1點整。
可住的地方又不是單人房間,出門在外,人多繁雜,口袋路費被人偷走你可休想回家,寄存起來吧。阿文掏出他的錢100多元存下了。寄存費要12 元。算了,我還是自己儲存的好。
我先走上四樓我們住的房間。見已有個年輕人躺在門邊那張床睡下,剩下兩張便是我們的了。我草草洗畢手臉和腳,看看手錶還差兩分不到2點,趕緊脫衣上床閉眼睡覺是正事,明天還得往家趕。我拿起枕頭,掀起被單褥子,把裝錢的上衣安放在那,然後一層層重新鋪好蓋嚴,最後把腦袋壓在上面——好啦,縱然你是妙手神偷,縱然我睡如死豬,你想偷走我的錢還是要費一番周折的。
我躺下後,怎麼也睡不著。這種樣子消費我還是第一次,怎麼也習慣不了。(這種消費按現在的物價,當然便宜的很了,算不了什麼,可在那個時候真的是高消費了。也因為是第一次押車出遠門,以後就慢慢的習以為常了。)
(以後還有幾次押車經歷:新疆哈密、西安等地。原想每次感想都寫出來的,不知出於忙還是疏懶,沒有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