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

光祿大夫陳楓崖說：康熙年間，在浙江楓涇有一位太學生，他曾在一處別墅里居住讀書。有一天偶然到花園外散步，卻發現雜草叢中有一塊破石碑。這石碑年代久遠，表面破損不堪，片片剝落，。隱約的碑文有幾十個字，偶爾有一二句完整的句子，斷斷續續地可以讀出一點兒眉目來，似乎可以推斷出地下所埋葬的是一位年少夭折的女子。

這位太學生向來是個風流好事的人。他覺得石碑在這裡，墳墓應該就在這附近。於是，他常常拿些茶果供品排在石碑上祭祀，嘴裡還不斷地祝禱些挑逗猥褻的言詞。過了一年多，太學生又到園中散步，忽然看見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獨自漫步在菜圃間，手裡拿著一束野花。她見了太學生，向他嫣然一笑。太學生便走到她身旁，與她眉來眼去地百般挑逗。那女子若即若離，太學生正要把她引到籬笆後面的灌木叢間，那女子卻站住了，雙眼凝視虛空似地若有所思。忽然她舉起手來在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說：“一百多年了，已是心如枯井，難道只為一時的衝動，要毀在這浪蕩子之手嗎?”說罷，她不停地跺腳，忽然就不見了。太學生這才明白她原來就是埋葬在這墳墓中的女鬼。

翰林院修撰蔡季實說：“古人常用‘蓋棺論定’這句話來為一個人生平的功過做結論。但從這件事看來，可見蓋棺之後仍難定論啊。這位女子原本是個貞節的女鬼，但只因一時貪念，險些兒就失卻了貞操。正如朱熹所作自警詩：‘世路無如人慾險，幾人到此誤平生。’確實如此啊。”

朱熹

上文摘譯自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

腦補：

朱熹《自警》詩

十年浮海一身輕，乍睹梨渦倍有情。

世路無如人慾險 ，幾人到此誤平生。

解釋：朱熹的一位同僚被貶至僻壤，發誓斷欲戒淫，做個與世無爭的隱士。誰知十年後又被朝廷調回京城。接風宴上，面對美酒佳餚和侍女陪侍，立刻忘記了十年來的修行，還沒等酒席散盡，就帶著美女們逍遙快活去了。朱熹目睹此事，有感而發，世上的路沒有比貪慾更險惡的，多少人都是因此誤了一生。

原來世間的貪慾利害，古人早已看穿，並給後人留下了警示，只怪後人看不穿啊。

想想世間貪慾纏身的何止這一女鬼？看看當今社會那些鋃鐺入獄的人哪一個不是被貪慾矇蔽了雙眼而成為其俘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