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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鄰居大嫂不僅矮,還胖。面板黑,眼睛也小。她愛笑,大多數時候,在她的圓臉上,只看見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還有爽朗的笑聲。

大嫂的丈夫嗜酒成癮,倆兒子念高中。

白天,她看店,兩口子湊合吃點兒,有要貨的,她和老公一人一輛電瓶三輪車出去送貨。晚上,她在店鋪二樓洗衣做飯。到了冬天,大嫂就穿上看不出顏色的,袖口時不時鑽出白色絨毛的舊羽絨服。洗完衣服,端著盆往我家跑,在我家的洗衣機裡脫水。每逢兒子回家過週末,大嫂把店裡的鑰匙給我,她出去買點大魚大肉,給兒子好好做頓飯。做得多了,會給我端一盤過來。我有事出門,也放心地把孩子送到她那裡。

後來,大嫂嫌租金貴,搬走了。

後來,大嫂血壓高,問我怎麼辦?我告訴她趕緊吃藥,把所有能想到的危險後果跟她一樣說了。

她哈哈大笑:“要是能一下死了才好呢!不用受累了!”

我說:“孩子都那麼小,你得趕緊吃藥,趕緊檢查一下身體,好好活著。”

誰知,對於大家都緊張的疾病,大嫂一臉淡漠。

半年後,大嫂心臟病發作,猝死,終年五十三歲。

我坐在她家門前的地上,淚流滿面。

2

朋友姓周,愛說愛笑愛打愛鬧。

朋友唸了幾年書,朋友的老公也念了幾年書。但他們,為人善良,實在,她老公從一個裝修隊開始,慢慢地,接了不少的小工程,偶有大工程。工程多,對瓷磚需求量大,自己跑到廣東代理了一家瓷磚品牌。賺得盆滿缽滿。

妹妹姐姐哥哥弟弟七大姑八大姨趕來想揩點油,朋友也都打發他們滿載而歸。

朋友直爽,她老公也直爽好客。

那幾年,網路還沒有這麼發達。她老公吃吃喝喝時,認識了一個來自天津的某某牌便民機總代理,聽他一番高談闊論,併成功替朋友老公繳了一次電費電話費,便躍躍欲試。很快,他們兩口子一番合計後給了人家加盟費,並買回來十幾臺“便民機”,四處選址看房。

很快的,連人員都配備齊全了。廠家也派過人來指導工作。準備就緒時,朋友兩口子按照“便民機”上寫的地址去找廠家,竟查無此廠。所有的電話,無人接聽。十幾臺“便民機”自此束之高閣。幸虧數目不大,不傷筋不動骨。

吃一塹長一智,朋友聽聞以後發展健康事業是趨勢。跟人合夥開展按摩理療針刺拔罐瑜伽減肥等專案。本想開展副業,大展拳腳。沒成想,老公在酒桌上給人擔保貸款,貸款的人跑了,追債的找上門來。因為數額巨大,不得已,他家的房產、店鋪,全被抵債。

十年來,朋友一家人,不知所蹤。

3

我一直稱呼小敏為小妹。

她,八五年的。瘦瘦小小的,來自齊齊哈爾。

最初,她是一個洗浴城的洗腳妹。

每月工資很高,但是,手腳在潮溼的環境裡,經常脫皮。後來,她不在洗浴城上班了。

後來,她穿上了職業裝,談吐優雅,舉止大方。原來她用打工賺的錢,學習會計,考出會計證,應聘去了一家公司。

一天又一天,於是又一年。

當她妝容精緻地從寶馬車的駕駛室裡走出來,我瞪大了眼睛。在公司上班時,她刻苦自學了韓語,去韓國學習微整形。自己開起來美容院。我暗自佩服。

當然,自己順便整了整。

我好奇地問她做衣服幹嘛?她發過來幾張衣服的圖片,說是她做的。她說,自己在米蘭,學習時裝設計。我問她結婚了嗎?她說,結過婚,沒有孩子,嫌前夫缺少上進心,離婚了。

我想:哪一天看到小敏設計的品牌服裝,我也毫不奇怪。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原地,看她張著翅膀,努力地飛。

4

聽聞張叔自縊身亡的訊息,我還是愣住了。

張叔比我哥大一歲,按輩分,叫叔。他們倆小從小玩到大。

張叔家貧,也不愛讀書。小學沒畢業就輟學了。

種過地,養過豬,學過維修電視。

幹得最多的,是開著拖拉機去磚窯拉紅磚,一人一天拉一車,送到建築隊的工地上,能賺一百塊錢。最後,腰椎間盤脫出,不得不放棄。

張叔也做過小本生意,都以賠錢告終。成家立業後,去附近的工廠打工。

每次我和哥哥回家,母親都會說到張叔。說他家添了什麼物件,我會高興一陣。說他兒子怎麼樣了,我會替他擔心。說他們兩口子又吵架了,我又替他難過。

奇怪的是:每逢他跟哥哥喝酒,又哭又笑的,都得喝醉。

哥哥說張叔去世之前,打了很久的電話給他。張叔跟他說了些家常,又說了些厭世的話。但是,哥哥沒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通話。

張叔應該是有很多夢的吧?

時常會想起,張叔年少時,跟哥哥在田埂上放風箏的樣子,他二十多歲的時候,老氣橫秋的模樣。

張叔走了,四十多歲的他,以這種方式了結了自己,化作了一陣青煙。

5

有些人,即使不常常見面,也以為他們會和我們一樣,會和時光一起老去。

然而,有些人,就那樣消失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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