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的話： 母親一直對往事念念難忘，說想要親筆寫下來。現在母親已經七十幾歲了，又不會用電腦，我決定還是我寫下來，也算是代替她老人家完成一個心願。名字暫定為：榮家往事

榮家往事

之 有女初生

一九四六年四月初八，冀中平原上的一個叫做榮家村裡的院落裡。

天色剛矇矇亮，房門便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從房中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問道：“娘，你別哭，我現在就去找奶奶和大娘，三嬸去。”

“好，”房中的女子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顫抖說道：“快點，我擔心你弟弟要生出來了。”

這母女兩個人是老榮家二房榮昌水的妻女。榮昌水時年三十九歲，成親十六載，妻子葛氏比其小六歲，今年三十一歲。

夫妻兩個人之前也有過幾個孩子，其中還有三個是男孩，但不知道為何，孩子都養的好好的，到兩歲上就沒了。

說話的小女孩其實是他們的第四個孩子，也是到現在活下來的第一個孩子。而現在要降生的孩子是他們第六個，榮昌水夫婦希望是個男孩。

榮家幾房早已經分門另過，榮家老大，四十三歲的榮長山在老宅東邊蓋得房子，榮昌水這邊的院子也是分出來後重新蓋起的三間小院。榮家老三榮昌林三十七歲，跟著寡母劉氏居住在老宅。

榮家除了這三兄弟外，還有一個妹子榮昌枝嫁給了榮老爺子的故友之子，居住在三十里外的村子。

其他人家的子嗣都很是昌盛，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榮昌水的孩子這麼艱難。

都說老人偏么兒，劉氏就是如此。要麼也不會跟別人家不一樣，讓老大留守老宅，奉養雙親。而是將老大早早分出去，而是留了最小的榮昌林在老宅里居住。

而就是老二家孩子難養，劉氏也沒有多關心一點。這不，榮昌水因為在縣城開了飯鋪自己不能抽身照顧，只好把臨產的妻子託付給了家裡，也沒有讓劉氏特別多看一次。

所以才有了葛氏昨天半夜肚子疼，一大早實在忍不住了才讓女兒榮勝華去喊早已經關照過的劉氏和大嫂王氏等人。

小半個時辰後，葛氏已經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劉氏才帶著大兒媳王氏，三兒媳米氏來到院子裡。

當聽到裡面聲嘶力竭的哭叫聲，劉氏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說道：“又不是沒有生過孩子，鬼叫什麼？”

“娘，”大兒媳王氏是個實在人，聽著裡面葛氏的叫聲有些不忍心，禁不住低聲說道：“二弟孩子艱難，要麼我們先進去看看吧。”

“看什麼看，”劉氏三角眼一吊，對著王氏喝道：“我們進去她就不疼了？還不去點火燒水，與其進去說些子廢話，還不如趕緊做準備。”

見抬出榮昌水的名頭劉氏都不領賬，王氏無法，只好連忙走到房簷下灶火旁邊點火打水，做準備。

“奶奶，”旁邊一直被劉氏拉著小手的榮勝華早已經被自家孃的叫聲嚇得臉色發白了，她帶著哭腔說道：“我娘不會死吧？”

“死了就好了，”劉氏叨咕道：“也好讓我兒能娶個好生養的。也真不知道當初老二看上葛氏哪一點了，除了有幾分姿色，她那娘都是個母老虎，她也好不到那裡去，分明是個掃把星。”她嘴裡一直叨咕著，卻是帶著榮勝華進了房中。

房中的葛氏感覺到自己彷彿要被撕裂了一眼，大叫了一聲，抬眼看到臉上帶著幾分怒意的劉氏，禁不住喊了一聲娘。

此時她因為疼痛，大汗淋漓，一張俊俏都扭曲了幾分。

“鬼叫什麼，”劉氏怒視著她，說道：“生了幾次還這麼疼，看來是老天都看不慣你平時嬌弱，故意折騰你的。”聽她的語氣，更像是她願意讓葛氏這麼難受一般。

葛氏對劉氏的刀子嘴早已經適應了，她忍著難受，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娘，你讓小華出去吧，她還小呢。”

“娘，”榮勝華喊了一聲，掙開劉氏的手，跑過去一邊為葛氏擦汗，一邊說道：“爹說讓我陪著你，我就在這裡守著娘，等著弟弟出生。”

而見劉氏冷著臉不搭話，葛氏暗自嘆了一口氣，伸手推了推榮勝華說道：“勝華，娘想吃老院子裡的杏子，你去給娘摘幾顆過來。”

榮勝華皺著眉頭問道： “吃了杏子娘就不疼了嗎？”

“是，”葛氏只覺都快忍不住了，只想儘快將榮勝華給哄出去。

“好，”榮勝華早已經被葛氏嚇壞了，此時得到肯定的回答，立刻點點頭跑了出去。

而在炕邊上翻看葛氏早已經準備出來的準備擦拭，和包裹孩子東西的劉氏翻了翻眼睛，嘴裡嘟囔著：“篩子窟窿心眼，不是好東西。”

大約是因為家裡有了人，葛氏放下了心。不一時一個女嬰便呱呱落地了。

而當看到是一個女嬰，劉氏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就更難看了。她瞪了一眼還在給葛氏擦拭的王氏，冷哼了一聲對著葛氏說道：“就知道你是個不中用的人，以前幾個男娃養活不了。現在更好了，只會生賠錢貨了。我老榮家怎麼就娶了你這樣的女人？”

“娘，”旁邊一直袖手旁觀的米氏眨眨眼睛，說道：“我還要給全兒餵奶，先回去了。”她本來就不是來幫忙的，當看到二房又是一個女兒，頓時心中就舒爽了很多。還要回去跟自家老爺們去說，所以就藉著餵奶的事情要溜。

“不走還在這裡把她當祖宗伺候？”劉氏喊了一句，也跟著往外走。她已經有三個孫子了，要不是老二家還沒有男娃傳宗接代，她才懶得過來伺候呢。

走了幾步沒有聽到後面有動靜，劉氏回頭看到王氏安慰的拍了拍葛氏的胳膊，頓時就是一跺腳對著王氏罵道：“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賊老婆，還敢說老孃的不是了，你等著，一會我就去找昌山，讓他打死你個混賬。”

見劉氏氣勢洶洶，王氏暗自嘆了一口氣。將襁褓放在葛氏身邊，然後給葛氏掩了掩被角也跟著劉氏走了出去。

劉氏見此，這才罵罵咧咧地走出房門。

走到院子裡，正好看到捧了幾顆杏子回來的榮勝華。

“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來，她那裡有臉吃老孃的杏。”劉氏罵著，一把拉住榮勝華說道：“走，到奶奶那邊去吃早飯，你娘沒事。”

說著，拖著眼巴巴看著房門的孩子直接走了。

等王氏也關住門離開，葛氏輕嘆了一聲，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何嘗不想生個兒子啊，可偏偏來的還是一個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