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的家在一個市立醫院的家屬區,一個衚衕有十戶人家,家家的孩子都很少,也很規矩,沒有誰家與另一家鬧矛盾的,所小孩子玩伴之間挨家瞎串門玩耍是經常的,唯獨我們不常去袁奶奶家,因為她家沒有孩子,袁奶奶是醫院託兒所的阿姨,她人乾乾淨淨的,整天戴著洗的刷刷白的白帽子,一頭白髮,臉卻細膩白淨,嘴稍大點,給人特別舒服的感覺,一看年輕就是個漂亮人,袁奶奶不識字,天天下班吃完飯就在她的雞“孩子”窩前端詳著,她把雞食剁的都成了泥,精心地喂著她的寄託。
袁奶奶的老伴是醫院後勤的工人,脾氣不好,所以幾乎看不見這兩個人有什麼交流,很小的時候就聽大人們講:袁奶奶原來是個妓女,解放了嫁給袁爺爺,這個老頭也沒有家室,老光棍一條,倆人就湊到一起了。
轉眼到了70年代中期,他家來個遠房親戚,是個又胖又矮的侄女,一住就是一年多,有一天忽然來了警察把袁爺爺帶走了,據說是袁奶奶舉報了:老頭子和侄女的生活作風問題…隨後侄女被遣送回老家,老頭判了刑,從此袁奶奶一個人過著孤零零的日子。隔壁的張老頭是個山西人,鰥夫一個,鄰里間都叫他張老西子,看見袁奶奶一個人過日子,鄰居就撮合他倆人在一起,但是張老西子可是一臉的嫌棄用濃重的山西腔說:我可不要,我嫌她…
不久我的家搬出這條衚衕,很少有訊息,有一天,張老西子唯一的女兒來到我單位,是孩子住院看病,見到我挺親的,閒話間知道了,他爸到底還是跟袁奶奶在一起了,老太太因為不識字身上的夾襖裡縫著嘎巴嘎巴響的存摺還有她舊社會留下的首飾等,沒過幾年袁奶奶去世,她的家當也就順理成章地落到張老西子女兒的手裡。
一箇舊社會的妓女,雖說解放後有了自己的家,但是孤獨始終是她的生存狀態,她從不對人講她的從前,她封閉著自己,從不去任何家串門聊天,只是人們相傳的她的經歷,就把她阻隔在常規的生活圈子外,她時常站在她家的窗前望著行人,不知是否還會想起苦難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