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陳乃平 攝影丨旅途

表哥能喝酒，能喝白酒和啤酒。

表哥早先是民辦教師，但基本上沒大教學。表哥長得憨，很多人認為長得高就是憨，表哥長得高。但表哥有一雙三角眼，光看眼不像憨，並且還透出狡黠的目光。他的鼻子和別人沒啥區別，只是鼻頭比別人稍大點，有點蒜頭狀。他說;俺個子高，鼻子理應就該大點，要不不成比例。嘴巴長得挺隨和，其實他好看就在嘴上，又薄又不大不小。他說：嘴皮子薄會說話。為啥會說話，輕快唄。他先樗懡自個的嘴，但從來不說自己的眼睛和鼻子的不盡人意處。"你看我這人醜在這張嘴上，真不怎麼樣。"

人們就順著他說：真是，你這張嘴除了能說會道外，真不如你的眼和鼻子，它倆真有特色。表哥也不反駁，呵呵一笑了之。

表哥能喝酒，是在當民辦老師的時候練出來的，那時高中畢業的他被安排到由十幾個村聯合創辦的小學任校長，有十多個老師，光年輕的就有八個。到了星期六、星期天這些小青年們就聚在一起，湊上十幾塊錢，買上二三斤老白乾、高粱酒，再弄幾盤菜喝酒。那時酒比較難淘換，供銷社有熟人才能買上幾斤。要不只能喝幾毛錢的散酒。散酒不好喝，特別是地瓜幹散酒，喝多了還燒心，也就是胃酸過多。

菜做好了，他們便將課桌拼在一起，開始喝酒。為了活躍氣氛，小青年們划拳行酒令，誰輸了誰喝。表哥第一個上，一會兒，教室裡吆喝聲不斷，表哥故意出慢拳，看到別人想出拳，幾乎喊出來時，他會湊數。"哥倆好呀我就喝"、"六六六呀我就喝"、"七里個巧呀我就喝"。沒等別人反應過來，他端起酒杯一乾二淨。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表哥喝了一斤多酒。剩下的酒也不多了，直到這時其它人才明白過來，表哥為了多喝酒故意輸拳。明白過來的人也不饒他，把他摁倒一頓胖揍，然後又搜出他身上的錢，跑到代銷點賣了散酒繼續喝。一場下來他喝了二斤多，照樣沒事。

由於他愛喝酒，荒廢了學業，公社就把它安排到農場任場長。

那時，作為一個公社的農場，良種推廣，良種實驗基本上都安排在這裡。

有一年 ，縣裡將1000畝耐鹽鹼輪抗七小麥推廣實驗安排在公社農場。小麥播種後五、六天，公社來了通知，說是明天下午兩點，縣領導要來試驗田檢查小麥種植工作。當時，公社給農場配了一輛破吉普，交換條件是農場給公社購置了一輛向陽客貨兩用車。傍晌午，表哥和司機來到一鮮魚湯店，叫上鮮魚湯、炒了幾個特色菜，然後要了幾瓶啤酒。表哥知道輕重，領導來了絕對不能喝白酒，只喝了三瓶啤酒。酒足飯飽後，表哥讓司機把車開到距離試驗地塊不遠處等候。他知道縣裡的領導一般很按時，就下車在路上轉悠起來。他朝一條溝中的凹坑處蹲下，也就在這個時候，縣領導檢查的車隊沿著公路向這裡駛來，司機大聲喊道:場長，領導來了。表哥半抬起身，大聲招呼:有紙嗎?。

到了試驗田裡，表哥不敢在上風，總是躲著領導。他簡要地向領導作了彙報。彙報是他的強項，他不怵頭。縣領導聽了也很滿意。但領導對他喝酒還是有所發覺,對他說:小王，等麥子種上了再喝酒。公社領導卻說:麥子種完了也不能喝。表哥連連說：是是，不喝不喝。

縣領導在麥田裡邊轉悠邊用手扒拉著麥田說：咋沒種子.然後抬頭看了看錶哥，表哥心裡緊張了起來。但表哥畢竟是表哥，腦子一閃脫口而出：賊種賊種，種子下了地就很難找。公社領導的臉立即變了色，狠狠地拿眼睛瞪了表哥。

表哥是教師出身，公社把農場和他任教過學校結成對子。其實就是讓他多出出血，解決學校教學資金不足的問題。每到教師節，他就帶著現金和禮品到他任過的學校參加慶祝活動，校長很尊敬他，問他，你講話不?他就反問一句:你說呢?

開會那天，他來了個即席講話。從教育工作的重要性講到對教育工作關注的還不夠等等。當講到對教育工作支援不夠的原因時他說;怨誰?，當然怨我。又說：人民教師很光榮，是一項神聖的職業，既然是神聖的職業，你就要問了，那你為啥轉行了呢?，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就告訴你，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教師，正因為不合格，領導們才把我調出了教師隊伍。再說，幹教師好，幹教師光榮。幹教師還能培養良好的個人素質。假如退休了，在家也能很好的帶孫子。我就不行，當了一個小官，養成了好吃懶做的壞毛病，脾氣又急，看孩子不耐心煩，兒子兒媳肯定不喜歡。

就是這次講話，表哥奠定了他在教師們心中的位置。

表哥對酒場上一些程式特別善於總結：請朋友喝酒，有的人叫了三遍也不到，來了也不主動，真喝起來還剎不住。他就總結到：叫他他不來，來了他不喝，喝起來他還不走，走了還回來。一聽這話，就知道表哥是個當領導的材料。

表哥主要特點還是表現工作上，他不難為人，善於傾聽別人的意見。就是別人做錯了事，他會拐彎抹角的敲打你，讓你在不知不覺中知道自己的錯誤，然後再放手讓你去幹。

人無完人，金無赤足，表哥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尤其是酒喝高了的時候，也會洋相百出。

每當閒暇沒事，非農忙時節，他也會尋點酒喝。他家屬在縣城一個縣辦企業工作，家也安排在縣城。食堂裡的飯菜吃的有些膩歪，混點飯也屬於正常。由於農場是個肥缺單位，草啊、菜啊、土糧食不缺。少不了有些人吃點要點，和他成了好朋友。他找酒喝並不是直接說出來，而是曲裡拐彎繞著圈的暗示。到了中午，沒有了飯局，就撥通酒友家的電話，先問，俺哥在家嗎?對方說：在，家來吃飯吧。他又說：吃飯行，千萬別喝酒。聽說嫂子包餃子好吃，那你把蔥花用麵醬炒了，包頓白菜肉餡餃子。當然，他點名要吃餃子，酒菜上桌他也不反對。他喝酒不讓人厭煩，女人們最識誇，他就使勁的誇。說嫂子年輕時一定很利索，針線活肯定很細詳，俗話說:男人的穿女人的手，你看俺哥穿得多板正。

他喝酒喜歡人多，人多了熱鬧，也趁此顯擺他的酒量。他喝酒很隨便，不管年紀，不論官級。起先稍有點矜持，酒過三巡，忘乎所以。他愛喝酒，只要有酒場他也不吝嗇。總是帶上上好的酒，他說：我和老婆都掙錢，孩子少，花點不要緊，不像你們拖家帶口的，錢緊得慌。

酒越喝越興，表哥乾脆脫了上衣，只剩下一件背心。喝到八成數，乾脆把襪子也脫掉放在沙發上。等到喝得差不多了，嫂子上了餃子，狼吞虎嚥後，順手拿起沙發上的尼龍絲襪子在嘴上一陣亂抹。然後說：嫂子，毛巾要經常洗唻。

表哥為人隨和，善氣迎人，待人一團和氣。外地來場辦業務的總是被他的魅力所感染。他說，辦事要掌握原則，也要講感情，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感情用事。落個好是一輩子，落個孬也是一輩子。

後來為了節約開支，增加場裡收入，表哥報請上級同意，在靠近城區的位置建了酒店、招待所和商業服務中心。承辦婚宴和招待，還安排了機關家屬從業，也為場裡賺取了大量資金。他在招待時，經常獨出心裁，想法子讓經常混吃混喝的酒肉朋友儘快喝醉。有一次，他的一班好友來找他喝酒，足足有十幾個人。平常在家裡還好說，公家招待就有點不合適，畢竟錢是場裡的。直接辭掉也不近人情。表哥還是有辦法，他坐在主陪位置上，端起三兩的玻璃酒杯，發號施令：第一口能喝多少喝多少。眾朋友一聽很高興，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直誇表哥真仗義。

過了一會兒，表哥又端起酒杯：第二杯酒，剩下多少是多少。眾人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又說表哥真是塊當官的料，大氣，都豎起了大拇指。

表哥叫眾人吃菜，但桌上為數不多的菜讓人下不去手 ，有的人不急著夾菜，心想，後頭肯定有大菜。也有沉不住氣的菜客說：你就讓大家弄個酒飽?表哥嘿嘿一笑:別慌，大菜很快上來，再喝第三口酒。這第三口酒，咱剩下多少喝多少。話音一落，整個房間炸了鍋。不仗義，沒這個弄法的，純淨是糊弄人。但又不能不喝，人家喝的也是酒。

表哥見大家情緒偏激，就催促服務員抓緊上菜，不一會，幾道野菜上了桌。大家又一陣喧譁:這不是些野菜嗎，滿坡裡多得是，又不是城裡，弄這虛情假意幹啥。一會又上了一盆曲曲菜鹹粥，一人盛了一碗，算是壓住了筋。

等眾人情緒低落了，表哥又開始提酒：我再帶三杯酒，先難後易。第一杯一口下，第二杯咱兩口喝起，第三杯酒咱三口乾。四杯下肚，歪嘴斜眼，人仰馬翻，一桌子的人剩不下幾個整壯漢子，喝了個酒足飯不飽。

從此，很少有人來混酒喝了。當然，沒事的時候，表哥也會叫朋友來家裡，好酒好菜的招待大家，重溫兄弟之情。

作者簡介：陳乃平，東營市河口區六合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