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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北京69屆畢業生,從1969年下鄉到東北兵團,在1971年春節前才開始有探親假。

這一年春節前夕我和幾個戰友請好假,早上我們一行人坐上連裡去團部拉物資的馬車。因為下鄉後頭一次回家大家心情格外的高興,一路上有說有笑很快就到了團部,一打聽從密山過來的客車,下午一點多鐘車才能到,於是我們買好車票,就在團部附近等起車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看車還沒有到,於是大家就在一個小飯店一起吃了頓飯, 由我的老同學陳曉合,請客點了一桌子菜。飯後中午一點多鐘大客車終於來了,下車的人並不多,但上車回家的人太多了。這邊剛驗票,那邊已經有人把行李從車窗遞到了車上。我好不容易擠上了車,坐在了車子的最後一排,還有很多人上不來,這時有送站的,把人舉起從視窗塞進車裡。那時每天就這一趟去密山的客車,在春節前客車每天都是嚴重超載。

從團部到密山縣城大約二百多華里。路況非常不好,車子沿著小興凱湖邊的土路忽高忽低地開著,人在車裡一會兒向前擠一會兒又往後擁,站在過道里的人,可受不了了,一路上一驚一乍地叫著。路上還有許多彎道被樹木擋住也看不見對面的車。開車的到是個老司機四十多歲頭有點禿,看樣子在這坑坑窪窪的路上也沒少跑了。

中途到了五營有個邊防檢查站,需要檢查邊防證,一看人太多也沒讓全下來,只看了前面幾個人的證件,問了一句都有邊防證嗎?有幾個人回答:“有”,就放行了。路上我們連有一個外號叫小馬桶的上海小青年,被尿憋得臉色發青,我一看不好大冬天的,要是尿到褲子裡可不是鬧著玩的,便和幾個人齊聲喊:“停車”“停車”但司機根本不理會,車裡這麼多人,一上一下要費好大勁才行,所以司機師傅根本不管車裡如何叫喊就是不停。

汽車終於到了密山,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一看手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鐘了,短短的路程竟然跑了四個多小時。我趕緊找到師部招待所,見到了我的老同學李良,他已調到招待所工作。當晚他和招待所劉主任把我們一行20幾個人送上從東方紅站路過密山到牡丹江市的一趟慢車,車廂裡空無一人。我們都在一個臥鋪車廂裡,大家一人一個臥鋪躺著,因為此車不是運送旅客的正點車,所以車廂裡沒有一個旅客,連個暖氣也沒有,晚上東北的氣溫在零下30多℃度。我走時穿了件大衣,知道回北京用不著穿棉褲就穿了條絨褲,這時就把大衣脫下蓋在身上,當時覺得能躺在火車的臥鋪上回北京真是即神奇又舒服,因為探親假臥鋪票是不給報銷的,要不是我的老同學在招待所工作,他們所長和車站非常熟,我們也不會有這樣好的運氣。

一會兒我對面有個三連叫小欒的女同學,都是一個學校的還挺熟。此女青年真是一個美人胚子,瘦高個子,有一米七五,圓圓的臉蛋上長著一張櫻桃小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鼻子不大但很精緻,雙眼皮黑眼珠由其是她的眼睛睫毛,就像現在的姑娘戴的假睫毛一樣又黑又長。當時她躺在我對面的上鋪被凍醒了,她説上了一宿夜班趕著回家,連大衣也沒穿凍得直哆嗦,我一看比我穿得還少就把大衣拋給她,後來看她睡得很香,可我卻凍得再也睡不著了,當時我也不好意思把大衣要回來,只好堅持著到了牡丹江。

頭兩年我遇到了一個和她同班同學,一打聽小欒現在的情況,才知她已病逝多年,真是紅顏薄命。

話說火車到了牡丹江市正趕上去北京的66次直快,我們從慢車上下來連站臺都沒出,直接就上了去北京的車。車廂裡早已坐滿了人,我擠上車把行李放好,一看同行的人多數都沒上來,又多次下車幫助他們把行李扛上車,當時上上下下多次,擠出了幾身汗,那時候年輕身體也好 並不覺得有多累,因為同行的人基本都認識,能幫助他們自己也覺很快樂,當我把最後幾個人的行李也擠上車後,這時聽到有個列車員在喊:檢票了嗎?我接了一句:檢票了,就再也沒有人理我們了,其實我們連票都沒有買。

路上上車的人是越來越多到了哈爾濱,車廂裡都快把人擠死了,有幾個天津男青年硬是擠到車廂門口,把門一堵誰也不讓上了,最後連列車員也沒上來。列車員從別的門上來 後,還和幾個天津人打起了嘴架。俗話說: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車廂裡也是人太多了,還有懷孕的婦女兒童,要是沒有天津幾個青年硬攔著不讓上車,真有可能會擠出來人命來。天津人真是太能説了,和列車員白話了有半個小時,愣是把列車員説的無話可説了。

那個年代火車誤點是常事兒,火車司機要看站臺上的鐵路值班人,手裡的小紅旗放行才能開路。如在車站上還有人在擠火車,火車就不敢開。我在牡丹江車站還見過驚心一目,火車已經開了車門沒關上,有個人揹著個大行李還跳上了車。

我站在車廂的過道里硬是被擠得腳好像都落不了地了,這時有個小偷卻把手伸進了我的褲兜裡。幸虧我把錢放在上衣口袋裡,而且外面還穿了一件外衣,所以小偷要偷我也比較難。我看小偷手在我兜裡也不想出來,就用力打了一下,他把手一縮也就過去了。

小偷在車廂裡都有同夥,那時他們在火車上非常猖狂,餐廳廁所門口總是排著長隊,我曾看到有個小偷假裝排隊過一個人掏一個人,很多人發覺只要自己不被偷也沒有人發聲,因為車廂裡面有幾個小偷的同夥,他們總是在互對眼神。一會兒餐廳裡面就有個吉林下鄉的男青年對著乘警嚎啕大哭,兩年多的辛苦錢 在車上被小偷掏去了,他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和乘警說著經過。本來回家過春節,無比高興的事兒,馬上變得痛苦萬分。

我在過道被擠得實在難受,就在椅子背上坐了一夜,一路上喝水、上廁所、上餐廳吃飯都要提前一兩個小時排隊。晚上過道上的人都蹲在地上,有個青年想打點水扒拉誰誰也不動,就從人身上踩了過去,還有人想走動過道走不了,就腳踏椅子背手扶行李架過去的。今天這些景象早已看不見了,但當年大批知青下鄉,春節前火車上到處都是這樣。

火車到了天津站車廂裡才開始鬆快,一路上也無法檢票,我們想到還沒有買票,就6個人一同找列車員補票,其中還有那個三連的同學,沒想到列車員把發票開在了一張紙上,由我拿著回連後還無法報銷,出納找到團裡總算把此事解決了。

從興凱湖到北京有四千九百里路程,當時的車速慢,又要倒車,所以路上不耽誤也要走三個白天兩個晚上。每次我節前回一趟家都要掉十斤稱,但這並沒有打消我回家的念頭,也沒有影響我春節前回家和親人團聚的期盼。當年所有的知青一定和我一樣,對故鄉、親人都有著無比美好的嚮往和思念。大家都共同期望著,春節能和家人歡聚一堂,共度良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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