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個校長我能不能接？”趙大兵憨憨的，望著我傻笑。

“接！有什麼不能接的？這可是領導對你的信任。”望望趙大兵，我有些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腦子裡缺了一根筋。

老家村子裡只有這麼一所小學，離小鎮又遠，出去一趟，就是騎摩托都要一個多小時。或許也是因為離城鎮遠的緣故，學校雖小，可也有三四百個學生，教師也有七八個人，而校長也一直是章大光。章大光當校長應該有二十多年了，今年約摸著不到五十歲。人很精明，做事兩面光，在領導和老師面前都吃得開。前些年，還傳出他可能會被調到中心學校當副校長，後來不知道怎麼就黃了。

差不多是九月的時候，他騎摩托車回家，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造成了小腿粉碎性骨折。這一住院，就是一個多月。學校裡的事總得有人負責，中心學校就委託趙大兵做。章大光回到學校之後，就把趙大兵找到了辦公室，希望他能接手校長的位置。章大光的理由是，趙大兵是村子裡的人，做事有熱情、有衝勁，學校在他的手上，自己放心。

這不是急流勇退，主動讓賢嗎？趙大兵為什麼就是不接呢？趙大兵苦笑笑，我是已經表明了態度——堅決不接。可是，就是現在中心學校也還沒有派人過來呢？

這到底是因為什麼呢？我有些茫然了。

趙大兵長嘆一聲，道，小學的情況你是不知道啊，一言難盡。原來，學校裡已經沒有多少學生了，只有七八十人，而教師倒是沒有減少，還是8個人。儘管人少，但是農村裡一個蘿蔔一個宕，老師們的課卻還是和原來一樣，每天每個老師至少有三四節。

但是，現在卻有2個人基本不帶課了——老校長和老教導主任。這樣一來，人手就更緊張，只能求著他們帶一兩個副課。他們儘管帶了，還不時給人甩臉子，讓人受不了。而其他的老師呢，自然也是心裡老大不滿意。我就只能說，新校長來了，你們就把問題提出來，現在算我求你。我不這樣說，能怎樣安撫他們呢？最主要的是手裡沒有錢啊，什麼都是一句空話。

這說到錢，我就疑心老校長是趁機逃跑的——在這學期中期離開，不能不讓人這樣猜測。學校的教育經費是按照學生的人頭撥付的。原來，三四百人，教育經費自然可觀；而現在只有七八十人，教育經費至少縮水了七成吧。這沒有了錢，你做什麼事能有底氣呢？恐怕，就是出門都會覺得比人矮上三分吧。

現在，都是實行的報賬制度——學校要開支，你就得先行墊付，等到報銷了，才能夠還你的虧空。這當校長，什麼也撈不到，還得先把自己的錢拿出來，恐怕沒有多少人願意這樣做吧。其實，就是自己犧牲點都沒有什麼，而關鍵是那些每天多做事的老師，你也不能給他一點利益啊——就連超課時津貼都沒有，誰願意做那個傻子呢？做教育，說情懷的有，但是情懷能當飯吃嗎？

趙大兵說的都是事實，也是他的選擇，而我面對這一切，卻無力反駁。看著他，我只能沉默了。農村小學這樣的狀況，只能是把孩子逼上城鎮——誰不想接受更好的教育，有一個更好的前途呢？而如此發展下去，農村的教育將何處何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