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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在清朝末年,麻油鋪蔣家老闆的妺妺銀娣是個生得閉月羞花的姑娘,屢屢有人垂涎於她的美貌找上門來,她的父母早逝,便只能跟著兄嫂過活,兄嫂一心想把她嫁入豪門大戶好光耀門楣,而她早已心有所屬,便是對面藥店的夥計小劉,月光如水般照進銀娣的房間,少女的愛戀就像藤蔓一般在暗夜裡瘋長。

這一天,外公外婆來到了麻油鋪,名為探望,實則是為了吃一頓飽飯順便要些錢,外婆私下裡曾經與小劉的母親會過面,小劉家中雖然並不富裕,但好在性格憨厚老實,外婆十分滿意。夜幕降臨,媒人找上了門,此番前來便是為了本地鄉紳姚家的二少爺說親,媒人將他誇得天花亂墜,彷彿是天下難尋的好男兒,又信誓旦旦地用自己的性命擔保,說完這些話,便歡天喜地地走了。柴家夫婦倆如何肯錯過這個金龜婿,趕忙來勸銀娣同意這門親事,銀娣本來百般不願,嫂子卻拉著她的手細細為她分析利害,先提起小劉家境貧寒,又提起婚姻大事馬虎不得,銀娣的心中也猶豫了。

那個年代的女人,丈夫便是終身的依靠,若是嫁進劉家便註定一生清苦再無出頭之日,細細考慮一番後,她決定狠下心來嫁到姚家,很快便和姚家二少爺完婚了,過了幾天便是回門的日子,小小的麻油鋪一片喜氣洋洋,柴家夫婦好奇地問媒人,為何婚禮上不見新郎的身影,媒人支支吾吾,推說新郎身體暫時不適,喝了幾杯酒便匆忙藉故逃走。

遠處傳來敲鑼打鼓的喜悅聲,鄰里鄉親們都聚在門口想一睹新娘的風采,姚家的下人們送來了豐厚的彩禮又抬來了兩乘轎子,銀娣穿著華貴,儼然-副豪門貴婦的模樣,她從轎中緩緩走出卻不見半分喜色,鞭炮聲震耳欲聾,大家都在期待著素未謀面的新郎,只見下人輕車熟路地彎腰蹲在地上,從轎中背出一個面色蒼白瘦弱無力的男子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原以為姚家二公子只是小病小痛假以時日必能康復,沒想到卻病得如此厲害,一看就是不治之症,柴家夫婦心中忐忑不安,這才發現上了媒人的當。

一對新人來到祠堂裡祭拜祖宗時,新郎連走路也需要人攙扶著,稍稍活動兩下便氣喘吁吁,下人們接連送上象徵著吉祥寓意的點心,嘴上說著幸福美滿開花結果的祝賀之語,但是在所有人聽來卻是那麼的諷刺:新郎命不久矣,這場婚姻註定是一場悲劇,銀娣在一旁一言不發,清澈的雙眸中已經失去了從前的亮光,短短的幾天內,她便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深宅大院裡的怨婦,如果時光倒流,她寧可嫁與匹夫草草一生也絕不踏入姚家半步,嫂子彷彿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便悄悄請她去樓上細細詢問。

在場的人們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新娘裙裾上的鈴鐺,伴隨著上樓的腳步聲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新郎卻詢問下人妻子去了何處,原來這個媒人口中文武雙全的姚家二公子不僅身患癆病,還是個盲人,直到回到臥房裡,銀娣才控制不住痛哭流涕,這些天來的委屈與心酸伴隨著眼淚洶湧流出,樓下傳來熱鬧的恭賀聲,銀娣輕輕推開窗戶看見小劉穿著一襲素色長袍站在藥店門前這一次,她只是瞥了—眼便趕緊躲到了牆後,她無顏再面對曾經的戀人,如今她已經成了姚家的少奶奶,二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再也不會有相逢的那一天。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姚家大院,主子們忙著在臥房裡穿衣梳頭,鬟僕婦們便開始忙著輪流幫他們打洗臉用的熱水,姚家的三少奶奶很早之前便嫁了過來,心想給新進門的銀娣一個下馬威又有意欺負她出身低微,便指使服飾自己丫鬟排擠銀娣的丫鬟。

梳洗完畢來到一樓大廳,坐在上座的便是姚家老太太,雖然年邁但卻是整個大院實際意義上的掌門人,孩子們紛紛給姚家老太太請安,她又絮絮叨叨囑咐了大少爺一些家族裡的事項,銀娣小門小戶出身從未見過大家族裡紛繁的規矩,只能靜靜頷首站在一邊,只有問道二公子的病情時才能勉強回答幾句。

妯娌三人坐在一起剝杏仁打發時間,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大房三房的太太譏諷銀娣找了個病秧子丈夫,而銀娣則嘲笑他們的丈夫徹夜不歸,尋花問柳,三少爺本就是個風流倜儻的富家大少,又有一張會哄女人開心的嘴,銀娣又是個寂寞的年輕女人,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撩拔,兩個人很快就暗生情愫。

為了佔領家裡的話語權,大少爺三少爺紛紛展開了行動,有的在招待賓客上下功夫但求謀個好差事,有的則整日泡在賬房裡籌錢但求過個好年,只有銀娣夫婦倆在房中閉門不出,少爺終日躺在床上抽大煙,連自己的身體都照料不了更別提掙個好前程了,銀娣心中早已憤憤不平滿腔怒火又無處發洩,便用鉗子將丈夫苦苦尋覓的佛珠狠狠剪碎,對待丈夫的態度也越來越不耐煩,出門的時候看見三少爺玉樹臨風的身影,春心蕩漾。

很快,銀娣生下了二房第一個男丁玉熹,老太太高興極了,對她百般疼愛,無數金銀玉器擺滿了桌子甚至請來了銀娣的嫂子來陪著她坐月,銀娣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相比婆家這樣闊氣的賞賜,柴家夫婦的滿月禮明顯寒酸了許多,只有兩樣小菜,豪門大戶所收的禮物自然不比尋常,豈是隨隨便便的市井玩意兒能糊弄過去的,為了籌錢買賀禮借遍了所有的親朋好友,依然只是杯水車薪,為了不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銀娣只好將首飾盒裡的珠寶拿給嫂子送去典當鋪當些銀錢置辦滿月禮。

看著不爭氣的兄嫂,銀娣氣得柳眉倒豎,當初自己聽信了他們的話,嫁給了這麼個病入膏肓的丈夫,在婆家的每一天都是在煎熬,而兄嫂從未寬解自己心中的苦悶反倒繼續搜刮自己,本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在房間裡吵成了一團,彼此都說著最尖銳的話語,兄嫂推門而出,門口竟圍著許多看笑話的下人,在姚家大院中主子們看似風光無限,其實背地裡的言行舉止皆在眾目睽睽之?活得十分壓抑。

滿月那天,姚家請來了高僧作法祈福,全家上下穿金戴銀,一片喜慶,老太太和兒媳婦一起打牌嬉笑,而銀娣的嫂子則粗衣布服在一旁照料孩子,三少爺遲遲未歸,銀娣出去尋找,二人在佛堂裡相遇,互訴衷腸,看著銀娣含情脈脈的雙眸,兩人壓抑已久的姦情又在這一刻爆發了,而正在此時,少爺想起了兄弟情誼想起不能對不起臥病在床的二哥,他毫不猶豫推開了銀娣,丈夫於銀娣而言只是個擺設而已,如今更成了阻礙自己追逐愛情的枷鎖,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從她的眼眶洶湧流出,所謂真心原來不過是鏡花水月而已。

孩子著了涼,二少爺惱怒銀娣照料不周,狠狠地拿起茶碗砸向了她,還好銀娣躲閃及時,茶碗便砸在牆上發出了一聲巨響,其實二少爺早已猜出銀娣與他人有私情,一直不說出來是為了周全大家的面子,夜深人靜,趁著二少爺已經沉沉進入夢鄉,銀娣輾轉難眠,心生自殺之意,她戀戀不捨的來到孩子的房間,看著孩子天真可愛的睡顏潸然淚下,又找了個偏僻的房間上吊自縊,卻還是沒能狠得下心。

而就在那天夜裡,二少爺和老太太都因為突發暴病一命嗚呼了,樹倒猢猻散,喪禮的哀痛還沒消散,幾房子女便聚集在起商量分家的事宜,家中的房產良田被統統擺上檯面,而族裡的長輩看二房孤兒寡母手無縛雞之力便準備把較差的東西都分給他們母子,銀娣不肯善罷甘休頓時大鬧起來,又來到老太太靈前哭訴,惹得大家紛紛散去。

秋風蕭瑟,轉眼多年過去了,銀娣已經不復當年青春貌美獨自帶著兒子住在郊外的別墅裡,歲月無聲,細細密密的皺紋爬上銀娣的眼尾像一把扇子平鋪開來,為了打發這寂寞的時光,煙霧繚繞中,她和三少爺聊起了天,少爺依舊風流接二連三的娶妾進門,只有銀娣一直孜然自身,窗外大雪紛飛,明亮的雪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浪漫而寧靜,二人都珍惜這久違的時光,三少爺便留下來陪她吃了一頓晩飯,昏黃的燭火配上可口的美酒,二人忘情地舉杯暢飲,客廳的火爐裡燃著火苗,即便是外面天寒地凍屋裡也溫暖如春,往事像電影一般一幀一幀放映在三少爺的腦海中,他從未停止過對銀娣的愛戀,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銀娣頓時明白,所謂的情深似海不過是個幌子。

三少爺這次突如其來的拜訪,只不過是想想讓自己填平那些爛賬而已,她大聲呵斥家丁攆走了這群人,又狠狠地打了三少爺一耳光,這一耳光讓二人曾經的美好灰飛煙滅,彼此心中除了恨意,再無其他,少爺冒著大雪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別墅,銀娣關上門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拿起桌上的烈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穿腸而過,這一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玉熹已經長成了一個二十歲的翩翩公子,時常和三少爺廝混在一起花天酒地,銀娣深知三少爺依舊為還債的事情記恨自己又無奈兒子不明所以,只好找來了媒人為兒子說親,期待著娶個兒媳婦能拴住兒子的心,在喜慶的鞭炮聲中,馮家的幹金芝壽便被娶進門了,大家都說新娘生得一副好面孔,時代在變遷,年輕人們早已選擇了更加時興的西式婚禮,只有壽芝執意要求鳳冠霞帔蓋蓋頭,銀娣也只好同意,眾人都來湊熱鬧來新房看新郎揭蓋頭,沒想到芝壽長得十分醜陋,大家都失望極了,銀娣更是悶悶不樂地回到了房中。

自此以後,她對芝壽百般挑剔,甚至在親戚朋友的面前毫不顧忌地數落這個兒媳婦,芝壽無力反抗,只能一個人偷偷地在角落哭泣,如此煎熬的生活使她新婚不久便患了癆病,銀娣更加變本加厲,直接將她挪進了久無人居的小房間。

為了傳宗接代,又出主意將丫鬟冬梅賞給了兒子做妾,今後便稱為冬姑娘,很快冬梅便懷了孕,而馮家也派人前來維護自家的女兒,銀娣的內心早已扭曲,毫不客氣地在壽芝面前指桑罵槐,壽芝本就奄奄一怎能受得了如此的侮辱,病情更加嚴重了,而玉熹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照舊悠然自得地抽大煙,不久,冬梅生了一個雪白可愛的兒子,便直接被銀娣扶成了正房少奶奶,而如今的芝壽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這一天,她掙扎著穿戴整齊起了床嚷嚷著要去看戲,當天晚上便撒手人寰,一個年輕的生命便這麼隕落在了深宅大院裡。

幾年後,冬梅又生下了一個女兒,外面戰亂四起風雲變幻,而家裡的經濟也是入不敷出,銀娣母子倆不僅不想辦法,還終日精神萎靡地在家中抽大煙,柴家夫婦來看望銀娣,說起從前藥材鋪的小劉,銀娣的眼中劃過一抹難得一見的柔情,自從嫁進姚家的那天起,她便對生活失去了希望,那顆心早已是支離破碎,唯有那些零星的回憶能成為她唯一的念想,閉上雙眼,她想起了從前年少時的期許,那樣純真的夢,那樣青澀的臉,都隨著晚風消逝在星空裡。

這便是但漢章執導的電影《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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