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是一個容易讓人哭,讓人笑,讓人悲傷,讓人回想往事的場所。他有時候會心存希望,倘若人可以一直蟄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也許也是一種“安靜”的生活。當然,這裡的安靜,並不是說就是那種廣義上的,可以一做一整天,什麼事情也不做,什麼話也不說的這種,而是在這裡所充斥的那種雖然看上去熙熙攘攘,但是都彼此完玩樂,而並不刻意靠近的疏離感。
“離別,是我生命中的主題,而這也直接養成我現在這樣的習慣,當然你也可以說是性格,我已經習慣性把不想嘗試擁有任何一件東西,無論是何種東西,我都不想嘗試去佔為己有。既然知道今天擁有的,明天都會失去,又何必去在乎呢?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我對於他的這些話,產生了莫名的好奇。
“也許從我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這樣了。”他回答我道。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就已經無限接近知道這個事實。事實有時殘酷,但無法被迴避,它真切的發生了。
初夏,午後,教室的課堂上,他的眼淚不停的流下來,下午本來不是上自習的課,老師被叫去處理班上的突發事件:
友革,他最好的朋友,上午在河邊游泳溺死,從此和他陰陽相隔,小時候的他,不會懂得死亡的真正含義,但知道,此時朋友的死亡,意味著離開,意味著在接下來的生活裡,再也不會有這麼一個人和他一起。最好朋友的離去,讓他體驗離別,嚐到思念的味道。在後來的日子裡,這個最好的朋友,音容相貌,他都沒有忘掉,甚至都不需要去刻意去回想。
時光慢慢地流逝,在家鄉縣城讀書的學生時代,宣告結束。過完這年的暑假,他將要開始新的生活。可能是告別家鄉,去外省一所大學繼續開始新的讀書生涯;又或者遠赴他鄉,去嘗試探索更多可能的生活方式。
“不管怎樣,都要離開這裡。在這裡住的時間夠久了。”他心裡這樣想著。屋外夏日陽光熱烈,此刻斜照進茂密大樹的枝葉縫隙間,光影斑駁。他望著眼前觥籌交錯的高中同學,稚氣未脫的臉,卻都早已有了各自的心事。有些是以為朦朦朧朧地愛情,有些是和他一樣,即將面臨人生中的第一個十字路口,何去何從,心亂如麻。
“嗨,高中結束了,有什麼打算?”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走過來一個女孩兒問他。
女孩兒叫芝夏,她一度是高中年級裡的風雲人物,和學校裡的幾個男生有曖昧關係。她和他認識,並且漸漸熟悉起來,是在高三這一年。芝夏是那種性格外向的女孩兒,但是她的外向是有區分的對待男生。對他,芝夏無時無刻地表現出了很大的興趣,在高考完的那次同學聚會上,芝夏總是會試圖在找各種話題和他說話。期間不時有同學來找芝夏說話,喝酒,但芝夏對這些男生都是置若罔聞,點到即止,也不給他們和她說話的機會。
那個時候的他,雖然沒有一些班裡其他男生那樣在男女情事上已經遊刃有餘,但是對女孩兒的身體已經開始有了最初的性意識,芝夏並不是那種讓男生第一看上去就覺得很漂亮的那種女孩兒,但是卻有讓男生禁不住去看的傲人的身材。芝夏自始至終,眼神都沒有離開過他,始終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這種學業結束的聚會,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更像是一種和過去多年苦行僧式學習生涯的告別。在這種聚會上,年輕的少年肆意而放縱,不少人喝醉。
而那天,也不知道是什麼願意,他好像也喝醉了。生平以來,那是他第一次喝醉。
“原來喝醉了是這樣的”,他覺得自己的大腦還算清醒,但是眼裡看到,耳朵聽到的,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夢中的宴會一樣,所有的人,就一直在那玩啊,笑啊,鬧啊,白色的桌椅,白色的燈光,還有在燈光中搖曳的,斑駁的身影。
那時那刻,他突然有種不知道置身何處的異樣感覺。
就在這樣的夢幻中,他彷彿做了一個夢,是關於芝夏。在夢中,他彷彿在燈光中看到芝夏一絲不掛地身體,看上去那樣的年輕,充滿活力,充滿蓬勃地生命力,他忍不住拿手去撫摸芝夏,就像是撫摸一件剛剛問世的,有著光滑完美曲線的藝術品那樣,而芝夏也因為這異樣的觸控,全身熱的發燙。來自肉體這觸控上帶來的最直接的感官體驗,讓在睡夢中的渾身大汗淋漓,彷彿有一股炙熱的氣息從身體內部傾洩而出。在似夢非夢之間,他突然感覺身體的胳膊上有一種較為強烈的痛疼感,這刺痛讓他不得不睜眼,等他清醒過來,原來是芝夏坐在他的身旁在掐他的胳膊,還有一眾同學在旁邊起鬨似的開著他和芝夏的玩笑。而更令他感到羞愧難當的是,在被人從睡夢中驚醒的時候,身體的隱秘部位竟然猛然長大,這樣狼狽的場景,就在眾目睽睽下,發生在他的身上。
這是發生在高中時代即將結束後的事,他自始至終沒有問過夏玲為什麼會主動找他。轉眼之間,高中聚會的大幫同學各奔東西,和這世上每天發生的離別那樣,後面的日子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芝夏和他,那次高中聚會之後,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兩個人分別去了外省的大學,兩個人有時候會電話聯絡,但隨著大學生活的開始,對兩個人來說,都是新的生活方式的開始。
只是有些時候,當他偶爾想起芝夏的時候,他會問自己,究竟他對芝夏的情感,在他的心裡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狀態,而這來自高中時代的,最初的性懵懂,無論是對誰,他再也沒有提起過,而是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但是就像是這樣的經歷在他以後的生活了永恆的,難以磨滅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