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舟下午下班回家的時候看見了在自家樓下單元門口有個男人在徘徊,也沒有在意,上前按了指紋,拉開單元門準備上樓回家,就聽見那個男人在喊她的名字,項舟轉過身看著眼前的男人,身材發福,挺著個將軍肚,頭髮有些亂糟糟的,穿著一件短袖體恤衫,皺巴巴的,一時之間沒有認出來是誰。“你找我?有事嗎?”項舟隨口問道,“舟舟,這不咱們兒子馬上要上大學去了,我想著我們一家三口今天晚上一起吃個飯,我還有些話想和你說。”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些急切的開口了,他伸出手來想要拉項舟的手,項舟下意識地側身躲過。
項舟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邋遢的男人,看著這個和兒子有五分神似的臉,終於認出來了,他就是兒子的父親,自己的前夫楊大寶啊。她有些目瞪口呆,腦子一下就宕機了,雖然在同一個城市生活,離婚十一年都沒有再見過面,還真的沒有想到過再見面的這種場景,如果不是楊大寶喊他,要是在街上遇見,自己肯定認不出他來,離婚之前的楊大寶,每天渾身上下衣著光鮮,頭髮上不噴發膠是不會出門的,再看看這個油膩的中年大叔,完全對不上號啊。歲月真是一把殺豬刀啊,項舟反應過來了,在心裡感嘆了一句。
“那個,是峰峰爸爸啊,你找峰峰啊,怎麼不給他打電話?”項舟往後退了半步,在腦子裡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舟舟,我是特意先來找你的,我想趁著峰峰還沒有開學,和你商量一下我們一家三口團聚的事情。”“什麼團聚,什麼意思?”項舟感覺自己平時才思敏捷的腦子今天好像鏽住了,先是沒有認出來楊大寶,現在他說的話自己也聽不懂。
“那個,舟舟,是這樣的,你現在還是單身,我也是單身,我們不鬧了,我們倆複合,以後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猛然之間,項舟感覺自己的心裡頭有幾萬頭那什麼馬在狂奔,她明白了,鬧半天,這離婚十一年都沒有見過的楊大寶是來找自己復婚的。
“峰峰爸爸,莫要開玩笑了,我單身你也單身,我們就應該複合?這天底下單身的人多了,是不是單身的男人我都可以嫁了?單身的女人你都可以娶了?”項舟忍不住懟了一句,又退後了半步,轉身掏出手機,撥打兒子峰峰的電話。
死道友不死貧道嘛,自己和眼前的男人沒有啥子可扯的,讓兒子來應付他,誰讓這個男人是他爸爸呢。“舟姐,你咋還沒有到家呢,我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吃飯呢?”兒子接電話很快,在電話裡和項舟耍嘴皮子。“峰峰,我在樓下呢,你爸爸來了,你下來陪他去吃飯。”項舟在電話裡交代兒子。
“峰峰爸爸,峰峰馬上就下來了,讓他和你一起去吃飯,我先回去了。”項舟打完了電話,扭頭和楊大寶說了一句,扭身想要上樓。男人看見她要走,急忙上前幾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舟舟,別鬧了,讓人看笑話。”項舟一把甩開胳膊上的手氣憤地叫道,“我鬧啥了?我讓人看什麼笑話了?你從哪裡來滾回哪裡去!”
就在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時候,項舟的兒子楊金峰從樓上氣喘吁吁的衝了下來,下班的時間,小區裡的人絡繹不絕,有人好奇的朝這邊看過來,楊金峰連忙將自己的父母拉開。“舟姐,你先回去吧,我帶老楊出去吃飯。”他連拉帶拽的拖著自己的父親朝小區外面走。
項舟回到家,氣得渾身發抖,真是搞笑,離婚十一年沒有見過面,一見面就說兩個人都是單身,要復婚,誰給他的臉?當初離婚鬧了一兩年法院才判的。
項舟和楊大寶兩個人在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年紀經朋友介紹認識的,項舟在事業單位,楊大寶是公務員,人看起來還老實,兩個人家庭情況看似也差不多,算是門當戶對的。兩個人接觸了一年就結婚了,結婚的時候,項舟22歲,那個年代的人結婚都比較早,結婚一年後生了兒子楊金峰,每天單位和家兩點一線,忙得團團轉,楊大寶在結婚前和結婚後沒有什麼變化,除了上班之外,除了工作上的應酬外,時不時的和一幫子同學發小之類的狐朋狗友出去嗨一把,活得要多瀟灑就有多瀟灑。
楊大寶在家裡當個甩手掌櫃的,讓他做什麼家務活,永遠都是那一句,我不會做啊。有一回週末,項舟重感冒,在家躺了兩天沒有出去買菜,晚餐家裡沒有菜吃了,楊大寶迫不得已出去買菜,就買回來一把老芹菜,乾巴巴的,葉子都是黃的,估計是人家賣了兩天都沒有賣出去的,被他買回來了,項舟說他,他回了一句,“你不是最喜歡吃芹菜嗎?特意給你買的。”項舟扔了芹菜,煮了一鍋稀飯,就著一包榨菜湊合一頓。除了不做家務,應酬多一點,楊大寶也沒有什麼太出格的地方。
日子平靜如水,一晃兒子楊金峰七歲多開始上小學了。期間楊大寶升職了,在單位當上了科長,為了接送兒子上學,還買了一輛車子。這輛車子最終成為了他們婚姻的催命符,暑假的一天晚上九點多,項舟和兒子洗漱完畢,楊大寶在衛生間洗澡,項舟躺在床上給兒子講故事,就像電視劇裡上演的情節一樣,楊大寶放在房間裡電視櫃上的手機響了兩聲,還沒有等人去接就不響了,過來兩分鐘又響,響了兩聲又掛了,反反覆覆響了好幾次。
項舟拿過電話看來一眼,見是一個沒有備註姓名的手機號碼,也沒有在意,心裡想這是誰這麼奇怪,這時候楊大寶洗好了澡,看見項舟拿著他的手機,一把搶了過去,粗聲說,“你沒事翻我手機幹嘛?”就在這時候手機又響了,楊大寶一把結束通話。以前,楊大寶在不方便接電話的時候,就讓項舟給他接,兩個人的手機也是隨便用,現在看楊大寶那明顯緊張的樣子,項舟知道肯定有事。
“剛才你洗澡的時候,手機響了兩聲就不響了,反反覆覆的,我準備幫你接一下。給你打電話的是誰啊?”項舟試探地問了一聲,“陌生的電話我哪裡知道是誰?下次你不要隨便拿我手機。”項舟不是傻白甜,楊大寶那做賊心虛的樣子明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想不懷疑他都難。
“你手機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剛才來電話的人是誰?你今天晚上不說清楚別想睡覺。”懷疑的種子在項舟的心理生根發芽飛速地瘋長,兩個人真的吵了一夜,楊大寶死不承認是認識的號碼,項舟讓他回電話過去他也死活不回,那時候年輕真好,吵架都是整夜整夜的吵,也不嫌累。
第二天一早,項舟就去了營業廳列印了楊大寶的通話清單,把通話清單砸在楊大寶的臉上,楊大寶才承認了昨晚打電話的是單位的一個女同事,但死不承認自己和她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那個女的有老公,但和老公兩地分居。項舟一巴掌扇了過去,“你當我傻啊,沒有關係兩個人隔壁辦公室,一天十幾個電話,十幾條簡訊?”那個時候不是智慧手機,通訊費也貴。
楊大寶打死不承認和那個女人有不正當的關係,只承認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偶爾一起吃過飯,賭咒發誓。項舟氣瘋了,楊大寶很少給自己打電話,即使打電話也很少超過一分鐘。家裡買車一年多,自己每天騎著電瓶車風裡來雨裡去,他還從來沒有接過自己上下班。
有一次週末,項舟讓他開車去自己的父母家,父母家在郊區,開車也就二三十分鐘,楊大寶就是不去,說什麼跑一趟,油錢都要二十多塊。自己老婆不接不送,天天接送別人的老婆,這樣的男人留著過清明啊?項舟每天如鯁在喉,也不想搞清楚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不正當的關係,直接提出離婚,楊大寶死活不離,每天一睜開眼就是沒完沒了的爭吵,那真是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日子過不了,婚也離不了。剛開始兩個人鬧,後來雙方父母都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明確反對的,家族裡都還從來沒有過離婚的,楊大寶的父母也反對,家裡六個女兒就一個楊大寶一個兒子,楊金峰一個孫子,怕項舟離婚帶走了他們老楊家的根。公公婆婆夾雜在裡面一哭二鬧的,日子過得狗血的不得了。
沒有辦法,項舟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要離,帶著兒子出去租了房子,去法院起訴了兩回,法院才判了離婚。離婚之後的項舟和兒子楊金峰相依為命,週末楊金峰的姑姑接他到爺爺奶奶家。兩年時間,項舟就通過了司法考試,辭職跳槽到了律師事務所。兒子也懂事,非常陽光的一個大小夥子,今年高考考上了一個985高校。
這些年項舟事業發展的好,也找到了稱心如意的人,是項舟事務所的客戶,是一個公司的副總,工作關係認識的,陪伴了項舟五年,因為項舟說要等兒子高考過後才會考慮個人問題,他就等了項舟五年。這個男人把項舟當成寶一樣,對項舟的家人也好。
這些年偶爾的聽兒子說起楊大寶的事情,在離婚兩年後再婚了,娶了一個老姑娘,不是那個女同事,生了一個女兒,再婚兩年又離了,再兩年又娶了一個離異的,前兩年又離了,就像演影視劇一樣。要不是今天來到這一出,項舟壓根的都記不起還有這麼個人。
想起今天看見的楊大寶,項舟的心裡只剩下慶幸,當初離婚是對的,要是陷在原來的那段婚姻裡,現在的自己估計就是一個傳統徹底的怨婦,會不會精神崩潰,能不能活到現在都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