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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重慶之前,程錦豐設想過無數次再次見到安怡的場景……

她可能會暴怒,轉身離去,或是喜極而泣,緊緊抱住自己,最不濟,她會假裝兩人素不相識,與他擦肩而過。

這些都在他的設想之內,他也都能接受。

只要安怡對他還有一絲感情,他就會用盡全力把她重新給追回來……

——

一家小區樓下不起眼的巷口處,有一家新開張不過數月的火鍋店,店面面積不大,整個店鋪不過數十張座位,不過好在乾淨衛生,味道也不錯,老闆娘又是個標誌的南方俏姑娘,所以也吸引了不少周邊的客源。

此刻正是中午正熱的時候,店裡客人不多,兩個幫忙上菜阿姨坐在視窗打盹,安怡站在櫃檯拿著計算器敲敲打打的算著店鋪流水,只見她眉頭緊皺,又拿筆記下一連串的數字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程錦豐拉著碩大的行李箱,風塵僕僕地正站在火鍋店門口,英俊的臉上略顯疲態,卻難掩他眼底那份激動。

“好久不見!”

不過半年時間,再見卻恍若隔世,安怡回過神,繞過櫃檯,從棉麻套裝寬大的袖口處伸出一雙又細又白的胳膊,幫程錦豐把行李拉進了屋子。

美中不足的是那如玉藕般的胳膊上卻有著星星點的疤痕。

程錦豐強迫自己從疤痕上別過眼,直視著安怡的眼睛,帶著萬分期待的表情,握住了安怡的胳膊:“我回來了!”

安怡不動聲色的從他的禁錮中稍稍退後了半步,眼底一絲難以讓人察覺的憂傷一閃而過。

“那我可得好好給你接風洗塵,正好叫上蘇強和大琳,你們也好久沒見了吧,今天咱們好好喝一杯!”

“我不是來找他們喝酒的,安怡,我回來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可以結婚,生孩子,全都隨你,好麼?”

程錦豐注意到安怡的疏離,心裡一慌,聲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來,惹得打盹的阿姨一臉驚慌,還以為是有人鬧事。

“錦豐,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不管是好的還是不好的回憶,咱們都讓它留在北京不好麼?以後再見,咱們還是朋友。”

“不行,我做不到,安怡,從咱們大學畢業到北京北漂,整整五年,我們住過地下室,一塊麵包分著吃,捱過了最難熬的失業時期。

後來咱們搬出地下室,有了自己的廚房,你每天給我煲湯,讓我一個月胖了整整三斤,這些回憶都是沒有辦法抹去的。

我不會忘,你也不會忘,只有咱們兩個在一起,這些回憶才有價值。”

聽到安怡說以後做朋友,程錦豐激動的臉都紅了,一連串的話脫口而出,也正是這時,他才意識到,原來在北京那三年,安怡陪她吃了那麼多苦,為他做了那麼多事。

“錦豐,不是所有回憶,都是值得回憶的,在北京的三年,我很痛苦,心裡的傷隱匿在最深處,你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而身體的上的傷又時刻提醒著我,回頭路……走不得。”

安怡抬起自己遍佈傷痕的胳膊,還未舉到程錦豐眼前,自己卻是先紅了眼。

相愛5年分手,前任上門求複合,我看著看胳膊傷疤哭著拒絕。

氣氛一時變得格外的低沉,兩人緘默無語,時間彷彿快速倒流,帶著兩人回到了最初來到北京的時候。

——

程錦豐和安怡是大學同學,同校不同系,當時程錦豐是學生會會長,打籃球又超厲害,所以引得無數迷妹為他痴狂,安怡也是其中之一。

巧的是程錦豐的室友蘇強是安怡室友大琳的男朋友,他們四個人又正好都是重慶的,所以安怡就近水樓臺先得月,透過蘇強和大琳的關係,一來二去就和程錦豐談起了戀愛。

大學時光快樂卻又短暫,眨眼間到了畢業季,安怡想回重慶老家工作,程錦豐卻執意去北京發展,兩人為此鬧了很多不愉快。

年輕的男孩兒總是志在四方,豈能為情所困,女孩兒卻不捨畢業就分手,終於頂下家裡的壓力,跟著男孩兒踏上了去北方的火車……

安怡不喜歡北京,從到北京的第一天到離開北京最後一天,她始終不喜歡。

北京的冬天太冷,又太乾,她時常因為適應不了室內外的溫差生病,又常常因為乾燥流鼻血。

因為倆人沒有工作經驗,所以剛開始只能找些勉強餬口的工作,程錦豐在一家公司做銷售,每天起早貪黑,無暇顧及安怡感受,安怡體諒程錦豐工作不易,除了照顧他日常起居,沒事的時候就學別人tb刷單,雖說掙不了大錢,但也能顧得住日常開銷。

她以為日子會越過越好,沒想到最先改變的不是生活,是感情。

程錦豐工作越來越忙,應酬越來越多,一天,程錦豐又喝的大醉,回到家裡已是凌晨三點,趴在床上發出痛哼的聲音。

安怡心疼的手忙腳亂地幫他拍背,煮醒酒湯,好不容易安頓好他,卻聽他自言自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安怡好笑的拍了一下程錦豐,笑他這麼大了還說醉話,沒想到程錦豐下一句話,卻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

“你怎麼就不知道出去找工作呢,我還要養你多久?”

安怡僵坐在床邊,想要叫醒程錦豐問一下,自己在他心裡真的就只是一個不工作等著他養的蛀蟲麼?

可沒等她問出口,程錦豐就翻了個身,睡著了……

第二天,安怡起了個大早,正準備出門的時候,程錦豐睡眼惺忪地從臥室走了出來。

“要出門麼?”

“嗯,想著出去找個工作,也能減輕下你的壓力不是。”

趁著安怡換鞋的空檔,程錦豐從背後抱住她:“還是媳婦好,知道體諒老公,以後你要發達了,我就給你當小弟。”

“好了,別貧了,鍋裡有粥,喝完趕緊上班去。”

安怡心裡一陣酸澀,原來酒後吐真言,這句話是真的。

安怡推開程錦豐,拿著包出了門。

北京的夏天早晨還不是那麼悶熱,安怡乘著公交圍著家附近轉了一大圈,她大學學的是酒店管理,想要在這片老舊的居民區找到一份對口的工作不是件易事,可繼續待在家裡……

安怡想到程錦豐昨晚的夢話,搖了搖頭,雖然程錦豐看不到她對家裡的付出,但她不能不體諒他養家的不易,畢竟程錦豐是她認定的結婚物件,她也不忍他過的那麼辛苦。

安怡不是一個事業心特別重的人,從當初大學畢業她打算回老家就能看出來,所以在轉了半天之後,她謀了在一家剛起步不久的網際網路公司當文員的工作。

工資不高,但坐五休二,比較穩定,也能方便她照顧程錦豐,畢竟他工作比較忙,近期應酬又比較多,胃都給喝壞了。

想到了這裡,安怡對自己昨晚那一點委屈的小心思感到一絲羞愧,是她小氣了。

——

有了工作後,除了日子變得更加忙碌,生活上並沒有質的飛躍,兩人初來北京的激情也被一日三餐消磨殆已……

轉眼間,已經他們到北京的第二個年頭,安怡父母每日打電話催安怡和程錦豐回重慶,就算是以後他們準備在北京長期發展,但最起碼先把婚訂了,也算是按住老人家的心口,免得外人說安怡名不正言不順,幾句好聽話就被別人家小子給哄了去。

安怡掛了電話,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她不是需要婚姻找安全感的女人,但父母那邊確實難纏,她也一天一天大了起來,程錦豐又是她認定的結婚物件,所以她尋思著,要不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和程錦豐說一說。

只是程錦豐一直對她提回重慶比較敏感,自己現在又主動提訂婚的事情,他會不會是認為自己是在變相逼迫他,又或者顯得自己不太矜持?

“怎麼心不在焉的?”

耳邊響起公司運營部副總張朝暉的聲音。

“啊?沒事,您有什麼吩咐麼張總?”

安怡手忙腳亂的放下電話。

“晚上有一個應酬,公關部小嘉今天有事請假,想麻煩你跟我去一趟。”

“我?”

安怡心裡有點犯嘀咕,公關部那麼多人,少了小嘉,還有小李小晨,怎麼也不會落到她頭上吧,但作為職場小菜鳥,安怡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理直氣壯拒絕上司的理由,只得應承了下來。

張朝暉比安怡大了五歲不止,是典型的山東大漢,說話直來直去,當初也是一腔熱血就來了北京,撞了個頭破血流,能混到公司副總的位置,也是不易。

也正是有了這些閱歷,所以他能很輕易的就看透一個人的小心思。

應酬上對方一些不軌的行為也都被他不動聲色的擋了過去,所以這頓飯除了讓安怡感覺有些不自在之外,倒沒有過多的厭惡感。

酒局散場之後已接近凌晨,張朝暉開車送安怡回家,和酒桌上的熱鬧非凡不同,車裡安靜的彷彿掉根針都能聽到聲音,趁著靜謐的夜色,總讓人有想要傾訴的慾望。

張朝暉在酒桌上就看出了安怡的心不在焉,三言兩語就打破了安怡的心裡防線。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你跟你男朋友感情穩定,也認定了他就是你的結婚物件,所以訂婚不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麼?除非……”

“除非什麼?”

張朝暉話鋒一轉,安怡緊接著問。

“除非你在猶豫,你們現在沒房沒車,未來沒有著落,他給不了你安定的生活。”

張朝暉扶著方向盤,斜眼看了一眼安怡說。

“確實,我是喜歡安穩的人,在工作上也沒有大志向,但是如果我只是一味追求安穩的話,當初我也就不會跟著他來北京了。”

安怡苦笑一聲接著說:“我不喜歡北京,但是一想到離開北京就等於是離開錦豐,我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哪怕生活再苦,兩個人在一起能相互扶持,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經歷。”

“那不就結了,你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在北京闖出名堂,也不在乎他有沒有房有沒有車,如果你們的感情確實如你所說那樣好,訂婚結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更沒有什麼好憂心的了。”

張朝暉三言兩語便揮散了安怡心底那一絲莫名不安的情緒,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我不過你有男朋友這件事,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平時見你來去都是一個人,絲毫沒有半點有男朋友的矯情樣,原來是隱藏的比較深啊。”

張朝暉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卻重重地落在了安怡的心頭。

的確,自從她開始上班到現在,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加班到深夜,程錦豐都沒有接過她,不管是任何節日也都沒有禮物和鮮花,他們還沒有結婚,卻儼然如老夫老妻般,失去了創造驚喜和期待驚喜的能力。

再轟轟烈烈的感情,都會趨於平淡。

安怡自我慰藉,卻忽略了婚前歸於平淡和婚後歸於平淡,本質上有著極大不同。

婚前歸於平淡後有著無限的可能性,婚後兩人卻是利益共同體,肩上扛的除了二人相濡以沫的感情,更多的婚姻的約束和本身對家庭的責任感。

她更忽略的一點,就是驚喜可以製造,但對一個人的關心和疼愛,卻是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是不可複製不可創造的……

“我這個人說話比較直,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會扭扭捏捏的,坦白來講,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想要找一個能跟你獨處的機會,畢竟我也三十了,見過的女人也不少,但你還是第一個讓我想要主動接近的。”

張朝暉的一番話把神遊的安怡一下子拉到了現實,讓她如受驚的兔子般,僵直了脊背,做出了一副防禦的姿態。

張朝暉看著安怡的樣子啞然失笑。

“你不用慌張,咱們都是成年人,有什麼說開了就好,我能坦白我的想法,不也證明了我心中坦蕩麼?

知道你有男朋友了,那咱們以後上班就是上下級,下班就是普通朋友。”

說罷,張朝暉自己先爽朗的笑了起來,倒是弄的安怡不好意思了。

此時的張朝暉比起平日,少了份不苟言笑的緊繃感,又多了幾分難得的少年氣和親切感,讓安怡覺得安心不少。

氣氛一時輕鬆下來,回家的路程彷彿也跟著變短了不少。

到了樓下,安怡跟張朝暉揮手再見,直到車子消失在夜色中才轉上上了樓。

卸下了心理負擔,安怡邁著輕快的腳步上樓開門,想著如果程錦豐還沒有睡,正好把訂婚的事情跟他提一下,看他是什麼意思。

——

“我說過很多次了,不闖出一番名堂我是不會回重慶的。”

“不是讓你回重慶發展,只是把婚訂了,之後咱們想回北京,隨時都可以回來的。”

“現在訂婚?咱們什麼都沒有,怎麼訂?安怡,我一直以為你是世界上最理解我的人,沒想到現在連你都在逼我!”

“我怎麼逼你了?程錦豐,當初你要來北京,我就拋下一切陪你來北京,不管日子多苦我都陪你走了過來,照顧你的衣食起居,分擔你的養家壓力。

現在咱們在北京已經兩年了,不管有沒有成績,該經歷的都經歷了,年齡也都老大不小了,難道訂婚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嗎?”

安怡對程錦豐的大發雷霆感到不解,只是訂婚而已,又不是對他生活能造成多大影響的事情,所以口氣也不自覺強硬了起來。

“是我逼你來北京的嗎?是我求你照顧我的嗎?

安怡,咱們從大學在一起走到今天,我沒有逼你一分一毫,現在你拿自己的付出來說事兒,是不是有點道德綁架了?”

程錦豐冷冷地說完這幾句話,就摔門而去,整整一夜未歸,留下安怡坐在沙發上,發呆到天亮。

道德綁架?

原來自己這些年的付出,對於程錦豐來說只是道德綁架。

情場失意,職場不能跟著出亂子,在瀕臨遲到的邊緣時,安怡迅速洗了把臉,拿起包出了門。

她本來是有些害怕張朝暉會來問她訂婚的情況的,因為她實在不是不想解釋昨天那場如鬧劇般爭吵,也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

沒想到在公司張朝暉看到她只是點了下頭,和平日並無區別,這讓她放心不少,沒有得到預想中的關心,也就沒有陷入預想中的難堪。

日子一天天過著,安怡並沒有等到程錦豐的道歉,兩人在同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自然而然的就和好了,只是之後他們很默契的沒有再提過那天晚上的事情。

安怡父母還是時常打電話來催婚,剛一開口,就都被安怡給扼殺在了搖籃裡。

生活看似歸於平靜,但跟以前相比,又有一絲不同,那個時候,安怡還不知道,改變的不是生活,是心境。

如果程錦豐在家裡接到女人聲音的電話,那麼不管她是在拖地還是在刷碗,她都會豎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去聽他們都講了些什麼。

這樣的安怡不快樂,但她不敢表現出一絲異常,她覺得,她跟成錦豐近乎五年的感情,可能連一場情侶間日常的吵鬧都經不起了……

終日鬱鬱寡歡讓安怡的臉上不再有神采,同事對她的少言寡語也並未放在心上,只有張朝暉在距離上次應酬有大概一個月之久的時候在安怡下班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叫住了她。

“有時間出去坐一坐麼?”

雖然當初張朝暉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但近一個月來,他也並未表現出過多的親近,安怡知道,他是一個有分寸感的人,正如他所說,既然她有男朋友,那他們就只是普通朋友。

如若此刻她扭捏做樣,倒顯得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思索片刻,安怡便上了張朝暉的車。

知道安怡是重慶妹子,張朝暉便帶著安怡去了一家地道的重慶火鍋店吃火鍋。

房間裡熱氣騰騰的蒸汽,讓安怡這一個月來的壞情緒像是找到了宣洩口那樣,她大口大口吃著火鍋裡的涮菜,張朝暉涮什麼她吃什麼。

直到一口嗆在喉嚨深處,鼻涕眼淚一起冒了出來。

張朝暉慌張的拿了張紙巾遞給安怡,安怡接過紙巾,那淚卻是越擦流的越兇了。

張朝暉沒想到自己一頓火鍋,竟然能讓安怡如此失態,他從安怡那天紅腫的眼睛和今天的異常,大概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但他不是那種會趁虛而入的人,安怡不說,他就絕不會問。

“想吃火鍋很久了,但一個人吃總覺得孤單,我在北京也沒有什麼能夠交心的朋友,今天你這一頓火鍋可是吃到我心坎裡了,我這麼失態還得賴你,你可不能笑我。”

安怡換了張紙巾,稍微整理下儀態,方覺自己剛才那一出對於張朝暉來說有多莫名其妙。

“一頓飯就吃到了你的心坎裡,我榮幸還來不及,怎麼會笑話你。

不過今天我陪你吃了地道的重慶火鍋,下次可就得你陪我吃山東的煎餅卷大蔥了。

啥時候能吃到我心坎裡,算你贏。”

張朝暉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尷尬的氣氛,安怡也暫時放棄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不安想法,盡情的享受著美食帶給味蕾的刺激感。

這天之後,生活依舊沒什麼改觀,不過安怡跟張朝暉的關係卻稍稍親近了那麼一點。

但他們說好的一起去吃煎餅卷大蔥卻一直沒有兌現,畢竟張朝暉跟安怡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他們平日裡除了參加公司聚餐之類的團體活動,再也沒有私下交集過。

那頓火鍋也是張朝暉生日,不想一個人過,正巧在路上碰到了安怡的無心之舉。

——

轉眼間又過去了半年時間,接近年底,公司各個部門都比較忙碌,於是公司老總為了安撫員工情緒就在聖誕節那天讓大家都提前下了班,輕鬆一下。

安怡沒有和大家一起去吃飯唱歌,一個人去了商場專櫃,花了她將近半年的工資,給程錦豐買了一塊他一直想要,但又覺得比較貴的手錶。

她想趁著聖誕節,重新拉近兩人的關係,過年的時候也能以更好的心態去面對雙方父母。

如她所料,程錦豐收到那塊表後,高興地抱著她轉了一圈,然後鮮少的跟她說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

他說有一個朋友給他介紹了一個大單子,如果這個單子能成,那他這個月的工資加提成還有各種七七八八的績效算起來,可以拿十萬左右。

這樣的話,他們今年就可以坐頭等艙回家,然後給父母買各種保養品,不想上班的話,他們也可以放心的在家裡歇上個把月,好好調節下自己的生活。

安怡由衷的為他感到開心,雖然因為他計劃裡沒有訂婚這一項感到失望,不過他肯跟自己分享他的工作和生活計劃,這也算是一個好的開端了吧。

這樣想著,安怡也漸漸開始有些期待新的一年的到來了。

越接近年底,工作越忙,程錦豐更是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影,安怡也沒有過多的精力去關注他了。

轉眼間馬上就快到除夕了,放假之前,公司舉行了一場大型聚會,酒足飯飽之後,又轉場去了一家稍有名氣的KTV唱歌。

安怡向來喜歡安靜,在包間坐了一會兒便找了個藉口出去,想要透透氣。

卻不料她卻在這裡見到了已經兩天沒有回家的程錦豐。

——

安怡出了包間,想要去安全通道的樓梯口處安靜一會兒,不料剛走過去就聽到了一陣女人的嬌笑聲,她頓時停了腳步,剛想轉身回去,卻聽見安全出口的門後傳來程錦豐的聲音。

“好了該回去了,再不回去,我這到嘴的大單子可就得飛走了。”

“單子單子,我看你心裡就只有單子了,有我在,到嘴的鴨子我還能讓它飛了不成。”

女人聲音裡帶了一絲不滿的情緒。

“我這不也想早點掙點錢為了以後能更好的發展麼,單子的醋你都吃,好了彆氣了,趕緊回去吧。”

程錦豐有些急切中又帶了一絲討好。

“那你說,你的以後的發展計劃裡有沒有我?”

“當然有了我的祖宗呦,沒有你還能有誰阿?”

聽了程錦豐的保證,女人才算滿意,挎著程錦豐的胳膊兩人從門後走了出來。

安怡大腦一時空白,條件反射地就拉了個正好從旁邊經過的服務生躲在了後面,直到看著他們兩個走進了一間包廂才鬆開了手。

這裡的服務員可能是對這種情況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安怡鬆開手後,客氣的表示了下關心就走開了。

一股熱血充上安怡的腦門,她面色發白,站在那裡久久回不過神。

她和程錦豐從大學相戀,到如今來北京已經整整快五年了,在這期間她自認為他們的感情還算穩定,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會離開彼此,更沒有想過他們身上也會出現這麼狗血的劇情。

想到剛才程錦豐對那個女人說話的態度,做小伏低,忍著自己的焦灼的情緒也要哄她開心,這些,都是她從來沒有受過的待遇。

回想這幾年,他們一路走來,更多的是她的委屈求全,當初他是學校耀眼的新星,她就自動把自己放置在新星旁不起眼的角落,這麼多年,她早已習以為常,愣是沒覺出有半分不妥。

可是在今天她才發現,原來程錦豐也可以這樣對一個人。

她突然想起程錦豐當初說起拿到提成後的計劃,裡面沒有她,而今天,他說他以後的發展規劃裡,有另外一個女人……

如一盆冷水當面潑來,安怡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這麼多年的付出在此刻像一個笑話,她想笑卻笑不出來。

直到張朝暉關切的問她怎麼了,她才反應過來,指甲早已深嵌入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我剛才看到了程錦豐”安怡頓了一下,又說:“就是我男朋友,他摟著一個女人,進了一個包間。”

此刻,安怡竟不覺得羞辱,在北京她沒有貼心朋友,張朝暉算是她第一個可以說得上心裡話的人,她也願意相信,對於她的遭遇,張朝暉不會幸災樂禍。

“雖然我這樣說不對,但也許是逢場作戲,畢竟在這種場合……”

張朝暉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見安怡相識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往前走。

“安怡,你先冷靜下,在這種場合鬧事不是一個明智的解決辦法,我們需要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想應對辦法。”

張朝暉拉住安怡。

“我很冷靜,這麼多年,我總是理智的處理任何事情,有一些小情緒也會盡量自我消化,我就是想看看,不冷靜的我,會不會也會被他區別對待。”

安怡深吸了口氣像是對張朝暉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理智了這麼多年,總要讓我放肆一次吧……”

她整理了下衣服,一步一步朝著那扇門越來越近,沒有半刻遲疑,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包間裡除了程錦豐和剛才那個女人,還有其他幾個男男女女,看樣子有的是自己帶的女伴,有的是會所的公主,程錦豐和那個女人坐在一旁滿臉堆笑的給那個光頭點菸倒酒。

安怡進去的時候,因為包間裡音樂聲喝酒聲特別吵,一時間竟沒人發現包間裡多了一個人,這也給夠了安怡觀察的機會。

她一聲不吭的走到光頭旁邊,擠走了其中一個公主,主動靠在了光頭懷裡。

她在賭,程錦豐會不會為了她放棄那所謂的大單子把和自己的關係捅破,又或者是想辦法把自己先支走,簽了單子再說。

她看到程錦豐的表情由驚訝轉為心虛不安又夾雜了那麼一絲的吩咐,心裡一陣變態的快意席捲全身,更是曖昧的給光頭餵了一口水果。

“喲,新來的麼,面生啊?”

光頭的手不安分的朝著安怡的腰間捏了一把。

“不是,我是來找朋友的。”

安怡抬頭看了一眼程錦豐,只見他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眼神裡帶著一絲乞求看了安怡一眼,便趕忙躲開了安怡的眼神。

旁邊的女人絲毫沒有察覺到程錦豐的異常,半靠在他懷裡,撒嬌似的讓他跟他合唱一首情歌,程錦豐心不在焉又不敢違抗的樣子突然讓安怡覺得一直以來他在她眼裡的那份光環消失了。

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不過我好像走錯房間了,他不在這兒,打擾了你們的雅興,我自罰一杯。”

安怡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飲而盡後就想離開,沒想到那光頭一把就把她又重新拉了回去跌坐在沙發上。

“既然來了就是緣分,不如我們先交個朋友,然後再深入瞭解一下?”

安怡驚慌失措,隨手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就打在了光頭的肩上。

酒瓶碎渣劃過光頭的肩膀,血便一滴滴落了下來。

光頭惱羞成怒,一巴掌就把安怡打的撲倒在了地上,雙手正好按住地上的玻璃殘渣,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掌心傳了過來。

“臭娘們兒,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老子非吃了你不可。”

包廂裡瞬間亂作一團,公主嚇得一個個禁了聲,其他人則是幸災樂禍的看著安怡,有的人甚至還帶著一種獅子捕獵時候的貪婪,頂著安怡一動不動。

光頭一把拉住安怡就準備進包廂裡的衛生間,安怡反抗中看到程錦豐摟著那個女人,絲毫不敢抬頭看她一眼,更別說出手相助了。

就在安怡距離衛生間越來越近,幾近絕望的時候,包廂的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撞開了。

“我找了你一大圈,你怎麼跑這來了,不讓你喝那麼多,偏喝那麼多,看看現在鬧著事兒丟不丟人?”

張朝暉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來,想要攙扶起安怡,卻被另外兩個男人給架住了胳膊。

“不好意思老兄,你這妞不開眼,打傷了強哥,今天她不意思意思,怎麼也出不了這個門。”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朋友她喝多了酒就喜歡耍酒瘋,等她清醒過來我一定帶她登門道歉,今天這場就算我頭上,你們就敞開了玩,服務生,再上兩瓶好酒……”

這時安怡趁著服務生送酒的時候,小聲對著服務生說了“報警”兩個字,不料卻被光頭給聽到了。

他哈哈大笑,整個會所都是他的,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報警。

“我數到三,跟我去衛生間,不然我就先斷他一隻手。”

光頭指了指張朝暉,張朝暉聽到後努力想掙脫那兩個男人的禁錮,除了肚子上捱了兩拳,沒有絲毫的效果。

安怡只不過遲疑了了兩秒鐘,張朝暉旁邊另外一個男人就從兜裡上掏出了一把彈簧刀,朝著張朝暉的手上扎去。

“等一下”安怡大喊一聲,拿刀的男人停了下來。

“我去。”

此刻安怡沒有時間去後悔當時沒有聽張朝暉的話,非要闖進來,也沒有時間去指責程錦豐沒有擔當,她只知道張朝暉是在北京唯一真心對她的朋友,她不能連累他。

張朝暉瘋狂的來回扭動再次想要掙脫禁錮,阻止安怡跟光頭。

從安怡進來之後,他就一直在門口守著,聽到裡面傳來打鬥聲他怕安怡受傷便闖了進來,只是他們想到他們這次碰到的竟然是光頭這麼硬的茬。

還好他進門之前給公司同事拍了包廂照片,叮囑他如果五分鐘內他沒有回去就報警處理,現在只要拖延時間就好了。

“喲,還挺有情有義的,我更喜歡了。”

光頭有些許變態的看了張朝暉一眼然後故意用沒有受傷的那個胳膊摟住安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要不就把他倆放了吧,看著不夠礙您的眼呢強哥,等回頭我給你找個更火辣的妞好好侍候侍候您!”

程錦豐終於坐不住了,開口說到。

“這裡哪有你開口的份兒,要不是我這乾妹子非要帶你過來你以為你能跟我在一個桌子上坐著麼?”

光頭有些不悅,看了程錦豐一眼。

“就是,你管這麼多閒事幹嘛,以前這種情況也沒見你這麼行俠仗義過。”

女人不滿的說。

“我這不是怕掃了強哥的興麼。”

程錦豐訕訕地說道。

“我看你是怕自己頭上戴帽子吧!”

張朝暉聽到程錦豐的話,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和安怡並沒有捅破這層關係,想著能拖一秒是一秒,沒有過多猶豫就點破了他和安怡的關係。

果然張朝暉的話讓摟著安怡正往前走的光頭停下了。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著程錦豐,等著下面的大瓜,程錦豐旁邊那個女人更是一哭二鬧的非要一個解釋。

眼看一切敗露,程錦豐只得承認了他和安怡的關係。

“好你個程錦豐,我辛辛苦苦給你搭橋鋪路,沒想到你竟然揹著我腳踏兩隻船?”

女人惱羞成怒,不停地捶打著程錦豐的胸膛。

安怡這才看清楚那女人的長相,不高,黑,瘦,臉上的濃妝也掩蓋不了她滿臉的痘痘。

“我就說這小子不行,你偏被迷的七葷八素的,現在清醒了吧,說吧,想要哥怎麼給你報仇。

是讓他少個手還是少個腳,還是斷了他的財路?”

光頭對這個乾妹子態度倒是還不錯。

“都不要,我現在只想問他一句話。”

那個女人抬頭看著程錦豐:“選她還是選我?”

程錦豐此刻嚇得都快尿褲子了,他知道光頭的厲害,所以才想著攀關係,也知道得罪光頭的後果,話來到嘴邊,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

“我選你,本來我就準備過了春節跟她說分手的,沒想到她竟然能找到這裡,是我的疏忽,我的錯,我以後一定改!”

“這還差不多。”

女人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片刻便又挎上了程錦豐的胳膊,只是她看安怡的眼神從幸災樂禍轉變成一種勝利的喜悅了。

光頭威逼利誘又說了程錦峰幾句放了幾句狠話,也沒了興致,這時候正好有門童打小道訊息說警察來了,他便準備放了安怡他們,沒想到被剛才那女人給攔了下來。

“放歸放,不過今天你必須的付出點代價。”

女人隨手從旁邊一個男人的嘴裡拿下了一個抽了一半的煙就摁到了安怡的臉上。

好在安怡轉頭及時,沒有燒到太過明顯的地方。

“速度點,趕在警察來之前把他倆放了,正是好生意的時候,別影響到別的客人。”

光頭沒了興致索性就不再管安怡,不知道從哪裡弄了點紗布和藥水自己一個人清理起來了傷口。

“你來。”

女人把重新點燃的香菸遞到了程錦豐手裡。

迫於光頭的壓力和自保的決心,程錦豐一咬牙便把菸頭燙在了安怡胳膊上,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那女人才作罷,放了他們。

在這期間安怡沒有沒有喊過一聲疼,從程錦豐為了自保放棄她那一刻,她的心就死了,心死了,身體還會感覺到疼麼?

張朝暉扶著失魂落魄的安怡出了包間,直接就打車去了醫院。

包紮好傷口,安怡在張朝暉家裡呆了一晚,她實在是怕了一個人獨處,生怕在某個黑暗的地方,光頭就會蹦出來。

五年的感情,在一瞬間崩塌,被背叛,被放棄,被強迫,被煙燙,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但胳膊上的傷口又提醒著她這是真實發生的。

思考了一夜,安怡決定立刻動身回重慶,以後也許再也不會來北京了。

張朝暉對安怡的急辭報以理解,只是朋友之上,戀人未滿,始終還是叫人感覺遺憾的。

——

“我跟她並沒有在一起,當時我是鬼迷心竅了,想要把她當成跳板翻身的,自從你突然從北京離開,我才突然發現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安怡,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回憶顯然不夠美好,程錦豐只得用言語想要感動安怡。

“既然是自從我離開就開始後悔,那為什麼你現在才來找我?”

安怡不想跟程錦豐過多糾纏,所以直接了當的說出自己的疑問。

“我……你不是拉黑我了麼,又搬了家,我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這裡的。”

安怡嗤笑一聲,悲傷的氣氛一掃無餘,直到現在程錦豐還在為自己找藉口開脫。

“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麼,我們從大學到分手五年的感情,你不可能說忘就忘的,你是不是和你那個領導在一起了,是不是?”

程錦丰情緒再次激動。

“先別管我了和誰在一起,我問你,你跟她上過床麼?”

安怡的話讓程錦豐一愣。

“這就是我們不可能的原因”安怡往後退了兩步,拿起桌子上的紙擦了擦手“我嫌髒!”

程錦豐還想說什麼,被安怡從後廚叫出來的廚師老陳和幾個小徒弟給攆了出去,只得拉著行李箱灰溜溜地逃走了。

看著程錦豐潰敗的背影,安怡突然就釋然了,如果程錦豐沒有來找她這一出,她可能還要很久才能走出這段感情帶給她的陰影,現在她突然醒悟,為這樣一個男人折磨自己,不值得。

那些每晚獨自舔舐傷口的日子,終於過去了……(原標題:《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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