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今年43歲,她是個苦命的女人。
那個年代家裡一般都是好幾個孩子要養活,她是家裡的長女,在她最後一個弟弟出生的時候。
她爸媽為了換錢貼補家用,將她許配給了趙軍。
趙家可是出了名的是非窩,強勢婆婆和一個蠻橫無理的大嫂。
張姨從進趙家門的那天開始,就一直被身為趙家長媳的徐秋紅壓制著。
徐秋紅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她看準了張姨老實本分,所以經常在她們的準婆婆面前搬弄是非。
而趙軍一個大老粗,一直早出晚歸的在外面掙錢,即使是想維護媳婦也沒有機會。
在那樣水深火熱的生活中,張姨迎來了她唯一的女兒。
結婚不到半年的光景,張姨便懷孕了,婆婆的臉色也因為張姨懷孕轉變了不少。
經常會噓寒問暖,拿一些家裡最寶貴的補品土雞蛋給她吃。
趙軍為了掙大錢,在張姨確認懷孕後,便跟著同村裡的人去淘沙了。
每天跟著人家開著三輪車早出晚歸,兩人商量好,等孩子生下來了,用自己攢的錢從別處重新蓋兩間房子出來單過。
其實趙軍也不想跟大哥大嫂攪合在一起,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以後再有個孩子,那更不得了了。
張姨一天天的翹首期盼著,覺得生活又有了奔頭。
掰著手指頭過日子,天天想著馬上就熬出頭了,等孩子生下來,等趙軍攢夠了錢,就再也不用看別人臉色過日子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在張姨懷孕8個多月的時候,趙軍發生了意外。
在淘沙途中,他們的三輪車剎車出了問題,從山上翻了下去。
趙軍當時是在副駕駛上,因為當時是凌晨,那條路又沒有什麼人經過,翻下去的時候並未有人及時發現。
兩人都是搶救無效,被宣佈死亡。
那個時候的張姨已經有8個多月的身孕了,她當時接受不了那樣的打擊,情緒波動太大。
孩子早產了,不過好在人就在醫院裡,醫生趕來的也及時,孩子並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那個時候的趙婆婆還沉浸在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中,這邊又得知張姨生了個女娃。
她直接將張姨一個人扔在醫院不管她們娘兩的死活。
孩子出生的第三天,正好是趙軍下葬的時候,張姨不顧自己的身子,抱著孩子從醫院回來想著再送趙軍最後一程。
張姨一隻腳剛邁進趙家的門,就被徐秋紅和趙婆婆趕了出去。
“你還有臉回來,掃把星,剋夫命。”
“可憐了我們趙軍啊,到死都沒能留下一個帶把的繼承香火。”
趙婆婆拍著大腿根哭著喊,徐秋紅則一邊攙扶著趙婆婆,一邊假惺惺的可憐著趙軍。
無論張姨怎麼求情,趙婆婆就是不肯讓她再去送自己的丈夫最後一程。
說她喪門星,說她剋夫,說她晦氣,生個女娃都不用回趙家了,反正趙軍也死了。
留著她一個吃閒飯的也沒用。
就這樣,張姨抱著那個剛出生的女兒被趙家趕了出來。
回孃家吧,她心裡明白,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爸媽是不會接受她的。
一個寡婦抱著沒有滿月的孩子四處求人,多希望那些親戚朋友能念舊情幫她們一把。
可那個年代,家家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有上頓沒下頓的,哪敢再收留別人。
張姨絕望了,她跑去趙軍的墳堆前。
想著就餓死吧,她就抱著這孩子陪趙軍餓死在這裡也好,反正也活不下去了。
後來,她的妹妹也就是我的鄰居找到了她們娘兩,將她們安頓在了她婆家。
妹妹剛結婚不久,婆家家裡條件還不錯,開著一家裁縫鋪子。
她婆婆和張姨一樣,也是個寡婦,獨自將孩子養大的,所以聽了張姨的遭遇後,很是同情。
決定將張姨留在裁縫鋪裡,一邊在裁縫部幫忙做工,一邊還可以帶孩子。
這才讓張姨有了住處,對生活又有了希望。
從那之後,張姨便一直在裁縫鋪裡生活著,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每天起早貪黑,早上第一個開門的人是她,晚上最後一個下班的也是她,裁縫鋪的活計都是搶著做的。
髒活累活,只要是她能做的,都是搶著做。
剛開始她只會打雜,後面跟著其他工人學習,成了裁縫鋪的全能,就沒有她搞不定的事。
再到後來,她將裁縫鋪打理的越來越好,並且不止是做衣服,還承接婚紗一些。
生意越做越大,妹妹的婆婆每年賺的錢到年底也會分給張姨一部分。
後來孩子大一些了,身邊的好多人都想著讓她重新找一個,畢竟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可是張姨都是拒絕的,她從未替自己考慮過一回。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她沒有再嫁的理由,一是怕遇到第二個趙家,二是為了孩子,她怕再婚對孩子不好。
她那麼賣力的工作是為了能給女兒最好的生活,她不想因為孩子沒有爸爸就比別人差。
雖然那孩子被趙家嫌棄,可張姨總說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的心頭肉,她就算是苦一輩子她也願意。
只是她當心頭肉的孩子卻從未心疼過她一回。
女兒從小就比較叛逆,有好多次在學校逃課打架,被學校處分叫家長,張姨為了那個女兒眼淚都哭幹了。
她就是想著孩子沒有爸爸,所以盡她自己最大的能力給孩子最好的。
只要孩子提的要求她都是無條件滿足,也許是因為溺愛吧,所以導致女兒成現在這副模樣。
上學那會因為打架鬧事,轉校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在學校的名聲太臭,本地學校已經都不收了。
在讀初中的時候,張姨特意扔下店裡的事,專門帶著她去了外省讀書。
總想著換個環境就會好點呢,花了那麼多錢好不容易弄個名額塞進去,可女兒依舊是那副死樣子。
在外面大城市,虛榮心作祟,花錢如流水,每天就知道攀比。
初中畢業後,女兒死活不去讀高中,要讓張姨送她去讀技校,說是學門技術都比天天唸書的強。
然後張姨實在沒有辦法,只好點頭答應了。
送她去了離家幾百公里的技校,當時張姨想著去陪讀的,可女兒一哭二鬧三上吊,張姨也就只好作罷。
結果啊,書讀了還沒滿一年,就挺著肚子帶著一個像盲流子的男孩子回家了。
那個時候的她才僅僅17歲啊,張姨看見的時候,真的要瘋了,一邊罵著女兒,一邊自責。
要是當初她跟著去陪讀,絕不會發生這檔子事。
那肚子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個月了,女兒年齡又小,打胎肯定會對她有影響的。
最後經過張姨盤問,得知那男孩子是南方人,這就意味著她唯一的女兒如果不打胎就得遠嫁。
而女兒是以命威脅張姨,要是不同意這門婚事,就一屍兩命都不活了。
後來,張姨妥協了,她不能為了把女兒留在身邊就不顧她的身體啊。
至於以後的生活是什麼滋味,只有讓她自己去體會了。
就這樣,張姨親眼看著只有17歲的女兒挺著肚子嫁給了那個一臉氓流樣的人。
她拿命護了十幾年的女兒,最終還是走了這條路。
結婚的時候,因為已經懷孕肚子大了不方便,男方家以這個為藉口拒絕擺酒,也拒絕給彩禮。
這些張姨都沒有說過什麼。
因為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她只希望他們家能看在沒有收彩禮的份上,善待她的閨女。
女兒自打單槍匹馬的嫁到南方就沒了音信,跟家裡幾乎是斷了聯絡。
每次張姐打電話過去都是沒說兩句就被結束通話了。
女兒在生產完,張姨接到了女婿的電話,說是順產還是個男娃,他們家裡都喜歡的不得了。
張姨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她害怕呀,她怕女兒要是生個女娃,會不會走她的老路。
前不久是外孫子的滿月酒,張姨特別想去看看女兒和外孫子。
電話跟女兒提了好幾次,總算要來了地址,她當天下午就買了車票,然後跑去地裡挖了一些自家種的土豆和新磨出來的玉米麵。
她覺得現在外面的那些東西只要有錢就能買到,沒啥新鮮的。
她就想帶點自己親手種的東西,花錢也買不到的,可這些在女兒眼裡都是寒酸,都是丟人。
張姨一個人帶著那些東西一路坐車,然後不會導航就走一路問一路總算到了女婿家。
可是當女兒看見她手裡拿的東西時,臉色大變。
將張姨叫到一旁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說。
“你大老遠就帶這些來,是專門坐車過來給我丟人來的吧。”
張姨並沒有做聲,她只要看見女兒過得好就行。
張姨在女兒家裡待了7天。
幫她帶孩子,幫她洗尿布洗衣服做飯打掃衛生,十足的一個老媽子。
可這些都沒能讓她那女兒滿意。
張姨本打算待個半個月,好好讓女兒休息半個月,再回來。
可是到第7天的時候,張姨的妹妹,就是我的鄰居接到了外甥女的電話。
“小姨啊,你能不能給我媽說說,讓她趕緊回去啊,我真是瘋了。”
“來了7天,都花了我800多塊錢了,她一來都打亂了我的生活,現在開銷本來就大,我又沒工資,花個錢還要問婆婆要,現在她這7天,都把我一個月的生活費花光了,我接下來還怎麼過。”
當時我這鄰居氣得差點砸了手機。
她直接買了一張機票,從那女婿家把張姨帶了回來。
張姨在臨走前,還是把那張她攢了很久的銀行卡塞到了包著孩子的被子裡。
回家後,張姨一個勁的誇孩子生的好看。
而我的鄰居阿姨也從未跟張姨說起她女兒打來的那個寒心電話,她不想讓張姨傷心難過,實在不值得。
女兒是媽媽的心頭肉,那媽媽在女兒的心裡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