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故事>

俗話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山子的名聲很快在圈子裡傳開了,一些單位的圍棋“高手”紛紛到我們組挑戰,山子來者不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看這小子二十郎當歲,卻相當沉穩,有時候把三、四十歲的人下急了,他自己依然不緊不慌,慢慢吞吞。走棋亦然,不貪大,不吃大棋,只要贏就行。

單位有一個叫許大會的,三十多歲,老爹是我們廠主管人事的副廠長。這廝在單位也是個人物,他爹給他安排了清閒卻有油水的工作——銷售。成天沒事在廠區晃悠,吊兒郎當,眼裡不放人,說話粗聲大氣,牛逼得很。私下裡,大家都叫他“許大混”。各位,這個綽號可一點不委屈他。有一次,那是個夏天,酷熱,他和另外三個人光著膀子搭著毛巾在宿舍打“拱豬”,他剛處的物件在旁邊支招。打著打著,一時內急,罵罵咧咧,現場解開褲子就尿,濺得另外三人褲腿全是。物件看其如此粗魯,那受得了這個,拜拜了!

不過,許大混的圍棋相當了得,在單位也是前三名的位置,水平大概在業餘三段左右。一般人不跟他下,因為他贏了,肯定大嘴一咧,損你半天。如果他輸了,就會不讓走,一直下到他贏了為止。

許大混找山子來了!早知道有這一天。我提前問山子,有把握贏他嗎?山子說:試試吧。我告訴山子,別對他客氣,為咱們組爭光,必須贏!

說是這樣說,我心裡一點譜沒有。

開戰之前,我當著兩人面約法三章:一盤定輸贏,落子不悔,旁觀者只許看不許說。許大混哈哈大笑:好好好,就下一盤,我半個小時就解決戰鬥。我瞟了山子一眼:這傢伙是心理戰術,別怕!山子還是那樣,坐在那默默地。

周圍的人靜了下來,經過猜子,山子執白。我心裡有點犯嘀咕,山子擅長執黑。“啪”的一聲,許大混落子了,占星位。山子思考了一下,默默地在小目上放了一顆白子。許大混走的是“三連星”取大摸樣,山子走的是“錯小目”,取實地,嘿嘿,針尖對鋒芒。

佈局階段雙方旗鼓相當,不相上下。許大混構築大勢,走的挺厚。山子佔了三個角。進入中盤,戰局依然呈膠著狀,咬得很緊。這時,我發現許大混的臉色陰了下來,右半臉冷不丁抽一下,煙一根接著一根。小屋裡烏煙瘴氣,我轉身打開了一扇窗戶,一股清風撲了進來,頓時感到呼吸清暢的多。“我撒潑尿,”許大混嘟囔了一句。我怕他撒野,忙派旁邊的人帶他去廁所。趁他出去,我小聲問山子:形勢怎樣?山子摘下眼鏡,擦著鏡片說:贏了!他這片活不了,做不出兩眼。我細細一算,果然!“啪”的一下,我高興的拍了山子一下。許大混回來了,耷拉個臉,看來他已經知道這片棋不妙了,但依他的性格,肯定不會“投了”(圍棋術語:主動認輸)。

山子手下留情了,始終沒動手殺這一片,而是老老實實的收官。許大混趕忙把這片子做活,旁邊的棋友都看的很清楚,即使活了,地盤也不夠了。最後結果,山子執白,整整贏了五目。許大混的臉一紅一白的。末了,臨走前說了句:下得不錯嘛,改天找你啊!

當晚,我們全組聚餐祝賀,不喝酒的山子,也喝了一瓶啤酒,滿臉通紅。

有一段時間,山子不下棋了,成天看書。問他,他說,電視大學要招生,他報了文科,只考語文、政治、地理、歷史四門課。再有二十天就要考試了,組長和我商量,機會難得,乾脆偷偷放他假算了,山子的指標任務,由大家幫忙來完成。這正合我意。可山子死活不同意。大概過了一星期,山子找組長:我這個月的指標完成了,成品都在庫房裡,我請十天假。原來,這小子玩地道戰,晚上“潛伏”在單位,連續加夜班,快馬加鞭的把活幹完了,騰出時間集中複習。我望著他,比過去更瘦了,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想著他夜間獨自一人揮汗如雨加班的情景,內心感到很不好受。組長是個大老粗,為人豪爽,這時卻怔怔地看著山子。山子囁嚅地說:組長,要不就當我沒說,我不請假了。組長深深地長出一口氣:山子,真是難為你了,快去吧,好好複習,一定要考上!山子倒退了一步,居然向我倆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跑了。

望著山子的背影,組長自言自語地說:嘖嘖!多好的小夥子,難得!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分明看見組長在揉眼睛,心一動,淚水奪眶而出……。

山子不愧是山子,考上了!這也在我們的預料之中,這小子聰明、踏實、有主見,有這三條,什麼事幹不成!

山子上了三年電大,半脫產,工作、學習、下棋三不誤。他還經常參加省、市組織的圍棋賽,段位升至業餘四段,在市裡圍棋界已小有名氣。

進入冬季了,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有一天,沒見山子來,我問組長,組長說:山子他爸病了,今晚咱倆代表全組看看老人家。

我倆沒和山子打招呼,但他家的住址知道,因為單位機關有個幹部和他家一個院。當我們按響山子家的門鈴時,來開門的是個姑娘。我四周環顧,這是一個大院子,很寂靜,院角邊上還殘存著少許積雪。二層小樓。里門開了,是山子。看到我們,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你爸呢?”我問。“在裡屋正輸著液呢,醫生也在。”山子邊倒水邊打。組長說:為什麼不住院。山子說:我爸哪都好,就是從來不去醫院,倔得很,誰的話也不聽。我走到客廳的書櫃旁,端詳著一排排的書,有軍史、毛選、人物傳記,剩下的就是小說和圍棋方面的書籍。

“有客人來啦。”老爺子顫顫地走了出來。我和組長趕忙站起,山子上前攙住父親。把我們倆一一作了介紹。老爺子坐下後,用手指著山子:你們要好好管管他,成天不是下棋就是看棋書,年輕人主要是工作。我對老爺子說:山子在單位各方面都表現的很好,領導經常表揚他,是個好苗子。老爺子擺擺手:你們可別護著他,他自己下棋也就算了,還成天拉著物件下棋,這姑娘也是老實,這不是強人所難嗎!老人這一提醒,我們才醒悟過來。山子忙著解釋:這是我電大的同學陳英,也是我小學和中學同學,你別聽我爸說,她也會下圍棋,業餘二段。姑娘在旁邊不吱聲,只是甜甜的笑著。我望著姑娘,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姑娘眉清目秀,小巧玲瓏,屬於乖巧依人的型別。可怎麼也和業餘二段這個棋銜不搭界啊!

從山子家出來,我和組長騎著車子邊騎邊聊,都在為山子高興,也到了談戀愛的年齡了,還找了個業餘女棋手,將來夫唱婦隨,有共同語言。組長是工人家庭長大的,則對幹休所優雅的環境和老幹部的談吐、對子女的嚴格嘖嘖稱道:就是不一樣啊!

不久,我調離了這個單位,來到了市直機關工作。臨走前,全組送行,山子抱著我久久不撒,淚水潤溼了我們的衣襟。只有幾年,我們就結下了深厚的友情,這種友誼,是難以用語言和文字表達的。成為同事的不一定成為好友,成為好友的不一定成為摯友。好在我們還在同一個城市,想念了可以隨時見面。當然,見面後第一任務是切磋棋藝。

我到新單位工作兩年後,接到了山子的電話,他的本科學歷拿到了,並透過嚴格的考試,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上調到省直機關工作。(待續)

網圖

16
最新評論
  • 短篇小說:凱里爸爸和媽媽做水軍被解僱了,上一次攻擊了僱主的爹
  • 棋痴王山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