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故事 2019年6期

程華準備支個攤炸油條，可是找來找去，發現每個適合支攤的地方都被人佔了，最後好容易找準了一條街，這條街優點是人流量大，缺點是已有一個炸油條的了。那是個四十開外的男人，一臉和善的笑，右腿有些瘸，買油條的人都喊他“油條李”，不用說姓李了。程華心裡想：“雷公打豆腐，專挑軟的欺，我跟一個殘疾人爭生意有點缺德。可也只能這樣了，法律並沒有禁止跟殘疾人競爭，我也要吃飯的是不是？對不住了。”這麼著程華就緊靠著油條李，支起油鍋炸起油條來。兩人至多相距20米，油條李見他這樣也不生氣，只是和氣地笑笑，埋頭繼續炸他的油條。

程華手藝不錯，嘴巴熱情，動作也利索，本指望會很快開啟局面的，誰知怪事出現了：自個的生意慘淡得一塌糊塗，而近在咫尺的油條李生意卻紅火極了。

程華略一想明白了：大夥吃慣了油條李的油條，已是他的老主顧了，一時半會調不過來。沒關係，我會慢慢等的。

誰知一天天過去了，情況依舊。程華這下真有點急了，難道是油條李的油條特好吃？

他自個不便出面，於是請朋友買來油條李的油條，一吃之下放了心，不過如此嘛，跟自個的口味差不多。那大夥為什麼只買他的油條呢？

看樣子乾等是等不來生意了，得想招。第二天程華就在攤前支起一塊招牌，上面用大號字清清楚楚地寫著：每根油條僅售1.8元！！！

三個感嘆號觸目驚心，要知道油條都賣2元的。這世上就沒有不貪便宜的人。

不出所料，這一招果然靈，程華的生意一下子有了起色。油條李顯然也看到了招牌，他還是好脾氣地笑笑，就好像沒看到一樣。

可興奮勁一過程華又陷入沮喪之中，因為生意跟油條李還是沒法比。更奇怪的是，有不少人看過那招牌後對自個橫眉立目的。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程華再也忍不住，便偷偷問一位老主顧，油條李到底有什麼魅力就勾住了大夥。那老主顧聽了用一種尊敬的口吻說道：“他啊，可厲害了，好人一個！你知道他的腿是怎麼瘸的嗎？幾年前他在炸油條時一輛小車失控撞向一個小孩，是他衝上前救下了小孩，結果腿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你說大夥能不念著他的好嗎？”

程華一聽就愣在那了，半晌作聲不得。

接下來程華做出新的舉動：他的攤子不僅沒離開油條李，反而靠得近得不能再近，但改換門庭，不炸油條了，而是賣起了豆漿、燒餅，為此還備下好多塑膠桌椅好讓人家坐下吃喝。不僅是來他這喝豆漿吃燒餅的人可以坐，在油條李這邊買油條的人也可以坐，而且，當有時油條李生意忙不過來時，程華還過去幫忙。

有人問程華是怎麼想起這招的，程華髮自肺腑地說：“以前我傻啊！這世上跟什麼人都可以競爭生意，唯獨跟一種人不能，那就是好人。跟好人搶飯吃，那叫不自量力，好人的力量多強大啊！現在我在沾好人光，慚愧、慚愧。”

這天兩人正忙著，忽然有個老太太眼睛往上一翻，倒了下來。大夥大驚，一時不曉得怎麼辦是好。程華想也不想，伸手攔住一輛計程車，再用力把老太太抱上車，對油條李說一聲：“李哥，幫我照看一下生意，我去趟醫院。”油條李忙不迭地點頭，又朝他一豎大拇指。

接下來他的生意就跟油條李一樣，越來越火了。程華有些惶恐，問大夥：“你們為什麼這麼照顧我生意啊？”

大夥一指油條李，笑著說：“因為你現在跟李哥一樣，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