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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過後是大寒,大寒不遠過新年。上世紀七十年代中後期的一天,節令已經是殘冬了,但是,正是臘七臘八凍死哈嘛的那一段時候,時間已近中午,雖然是晴空萬里,豔陽高照,可是時不時刮來的一股股冷風,仍然吹的人們冷颼颼的。

可在我們演武古鎮生產隊的磨坊裡(那時候我們生產隊已經是用上電磨了,而且開有兩臺電磨,除了加工自己生產隊社員們的糧食外,兼營對外換面業務,也是當時我們生產隊的一個副業內容)卻是溫暖如春,一片熱熱鬧鬧的景象,生產隊今天又發東西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初期,生產隊社員們的糧食以及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鹽茶)都是由生產隊提供。而這天離過年已經不遠了,又是發的社員們夢寐以求的食用油,而且還是菜籽油。要知道以前發的油大多是黑糊糊的沒有精煉過的棉籽油,那個沒有精煉過的棉籽油裡面,含有棉酚,長期食用會使人中毒,導致人心臟衰竭,癱瘓,以及一些其他疾病。但那時候食用油非常緊缺,一年一個人也吃不上多少,根本講究不了那麼多,只是盼望能夠多分一些。而這次發的是菜籽油,而且因為快過年了,發的數量還是比較多,一個人能夠領一斤菜籽油,而且還有按照工分發的一部分油,所以人們大都興致勃勃,高高興興的,早早的就將匕匕杯杯(匕匕杯杯當地土話,杯不念杯,而念be,bibibebe,當地對於盛放液體物質而又不太大的容器的泛稱)、罈罈罐罐、甚至還有臉盆一類的東西排在了生產隊的磨坊裡面,高高低低,大小不一的盛油工具圪溜拐彎的一直從磨坊裡面排到了院子裡,那時候我們生產隊有四百多口人,一百戶左右,一百個左右的匕匕杯杯、罈罈罐罐排在那裡,看起來也蠻有一些壯觀。

生產隊以前發東西,大多是排戳戳(手章,印章),這次因為用的是磅秤髮油。以前髮油用的是盤盤稱,又麻煩,又慢,所以這次用上了磅秤,而用磅秤不僅方便,穩當,而且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比較公道。將要發的油桶放到磅秤上,調好數量刻度,你用油按按舀就是了。用磅秤髮油,保管員按部就班隨手發一家走一家,而最終生產隊也不會虧油。而以前用盤盤稱髮油的時候,往往因為稱的高低,稱低了社員們吃虧不高興,稱高了,生產隊要虧損報耗。用上了磅秤髮油以後,就避免了這一個現象。

以前發棉籽油,直接隨大隊工副業保管員到榨油房領取,都是液體狀態,回到生產隊以後,直接就能夠發給社員。而這一次發的是菜籽油,菜籽油是存在大隊工副業的庫房裡,可能是天氣寒冷,氣溫低,那個菜籽油都峻(峻土語,指凍,但是確切的說還不是凍,是凝固的意思)住了,因此早一天下午,我就領著四五個社員,每人一副水桶,去到大隊工副業上將那個菜籽油領了回來,放到磨房的火爐邊上,讓它慢慢的化開。而在大隊庫房領取菜籽油的時候,那個菜籽油都是放在大大的甕子裡,峻的就像一甕冰坨子似的,黃澄澄的,用舀子什麼的根本就沒有辦法取出來,只能是用鐵釺一塊一塊鏟到水桶裡的。

回頭再說一下那個排在磨坊裡外面圪溜拐彎頗有一些壯觀的領油工具,也就是那些匕匕杯杯、罈罈罐罐們。

那時候的莊戶人家,什麼都是好的,好像那時候就鮮有廢品似的,你看吧!排在那裡的上百個雜七雜八形形色色的領油工具中,罈罈罐罐居多,匕匕杯杯也不少,而匕匕杯杯那是人口比較少,領油也比較少的人家,而罈罈罐罐就是人口比較多,勞力也比較多,相對領油比較多的人家,而那些個罈罈罐罐,有的非常漂亮,有的圓圓的肚子,小小的嘴,有直立的身材,大大的口面,其中有黑幽幽亮晶晶的陶瓷釉面,也有典雅的豆青色,還有灰濛濛的土陶色,形狀各異,大小不一,而其中裡面,說不定還有明清以來流傳下來的民窯陶瓷製品,而那些個百花九樣的罈罈罐罐真正是琳琅滿目,各有千秋。那些個罈罈罐罐中間有的不管新舊,都是擦的乾乾淨淨,鋥明瓦亮,但有的就是邋里邋遢,油跡沐奶(油跡沐奶當地土話成語,指油跡斑斑,不乾淨),從那些個乾乾淨淨,也或邋里邋遢的罈罈罐罐中,是否也可以看出一個家庭主婦的一個生活側面?

而最為匪夷所思的是,其中排在那些個罈罈罐罐之中,還有好些個不可思議的農藥瓶子,而且還是那時候的劇毒農藥1059、1605農藥瓶子,甚至還有更加劇毒的3911農藥瓶子,可能好些還是德國造。它們都是被主人擦的乾乾淨淨的排在了那裡,在那些個黑不溜秋的罈罈罐罐之中,顯得鶴立雞群。可能朋友們說了,農藥瓶子當油瓶,是不是搞錯了,那麼劇毒的農藥瓶子,怎麼還會和盛放食用油的罈罈罐罐擺在一起哩!你還別說,事實就是如此,在當時那個雜七雜八的領油工具中,那些個1059、1605等等農藥瓶子還就是堂而皇之的排在那裡。朋友不僅又說了,那他們就不怕中毒嗎?

其實,那時候的人們對於生命也是同樣珍惜熱愛的,只不過他們不是象現在的一些人一樣,對於什麼都是草木皆兵,這個不能吃,那個也害怕,再一箇中國農民骨子裡的節儉節約理念,根深蒂固的紮在了他們心中,非常“是好的”(“是好的”,當地指勤儉節約,其中是否還有一點兒小家子氣的意思)。什麼東西都捨不得浪費扔掉,尤其是看到那個雖然是盛放毒藥的農藥瓶子,但是它漂漂亮亮,結實耐用,於是,就將那個空農藥瓶子(空農藥瓶子在那時候也是有規定,需要上交統一處理,或者深埋什麼的,那時候也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找到的,還需要託打農藥人的門子,才能夠搞的到)藉機拿到家裡,左衝又洗,再放到開水鍋裡多次的燒煮。而那時候還沒有什麼消毒液什麼的,只能是開水鍋裡撒一些鹼面來消毒,就那樣充分消毒以後,就成了他們的寶貝,盛油打醋,沽酒放醬,打煤油,甚至下地勞動當作水壺。

其中更有甚者,那時候盛放農藥的瓶子還有德國原裝鋁罐的,雖然那個原裝鋁罐的瓶子毒性比例更加大。但那個鋁罐更是寶貝,他們也是將那個鋁罐拿回家以後,也是按照上述方法多次清洗,然後就成了他們的寶貝了。而且那個東西比玻璃農藥瓶子更加結實耐用,往地裡捎水捎稀飯,那就是摔到了地上,也沒事,而且容量大,又輕巧,堪與那個軍用水壺相媲美。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有的人將那個鋁罐加工成象我們當地滾水用的汆子那樣,滾開水,那更是一舉數得的好事情。那個鋁罐製作的汆子,比以前那個紅銅或者白鐵皮製作的汆子可強多了,輕巧,容量大,而且還省柴火,原來那個汆子,又笨重,又廢柴火,汆上水以後,一時半刻也滾不了。而用上那個劇毒農藥鋁罐製作的汆子,汆上水以後一時三刻就水就開了,而且還結實,耐用,從中也可以看出人家德國造的東西,就是經典,結實。還有的人將那個鋁罐製作成飯盒的樣子,也可以家用,還可以地裡送飯用,怪不得好多人們將那個劇毒農藥瓶子鋁罐當作寶貝哩!

這個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發生在我們那裡農村的事情,如今雖然人們生活條件都比以前普遍富裕了,但說不定仍然有“是好的”人家還再用那個劇毒農藥農藥瓶子放什麼東西,也或者用那個鋁罐製作的汆子滾開水也未可知!而如果有有心人將那時候那個用作盛油放醋的農藥瓶子,或者用那個鋁罐製作的汆子儲存下來,放到民俗或者其他博物館裡加以說明,說不定還是一件特殊別致,別有風趣,別開生面的藏品,而對於一些現今的現象和事物是否還有一些比較和啟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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