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看 那個人在橋上!那不也是高處嗎?你算算看是不是他?”
“這個高處有點牽強吧,我康康。。。。還尼瑪真是他。”
“那你準備咋報恩?”
“小青啊,你不是偷了一堆杭州庫銀嗎,拿來,我把底下字抹了,給他家送過去。”
“這就完啦?你不是說要嫁給.......”
“閉嘴,菩薩說讓我報恩,她又沒說讓我如何報恩,直接給錢有什麼不行的?快點給他送去咱倆好回家山收拾收拾準備成仙。”
此時郭德綱走了過來:“敢問二位姑娘,有沒有看見一個燙頭,拎著酒瓶子,叼著菸袋的爺們?”
白素貞和小青轉過頭來,一時間驚為天人,郭德綱愣住了。
“大。。大爺好,我們沒看見。”小青開口道。
此時忽然天降大雨,三個人淋了一身,郭德綱傘都沒來得及撐開,三人匆匆躲進船中。
“先送姑娘們回家吧。”郭德綱與船家說。
船很快到了清波門船塢,期間三人已經互通身份背景。
眼看小青小白要走,老郭趕緊上來遞傘。一翻推辭後,白素貞只得收下。趁夜,小青把銀子送到了郭宅,二人準確這幾日就動身回清風洞。素貞看這傘破破爛爛的,便將傘補了一補。
翌日,老郭來白府取傘,素貞將傘取出,老郭一看,放聲痛哭:“我這傘是十八代單傳的古董!你們怎麼給我隨意就補了?完了完了,這價值連城,你們要賠!”
白青二人瞠目結舌,一時間竟想不到言辭答對,又想到恩人的意思怎麼也不能拂逆,只得問要賠多少錢。
老郭想了想:“這樣吧,我家也不窮,再多些錢也沒有用。這傘怕是你們根本賠不起的,錢就算了。不過我也無家室,不若把青丫頭給我抵了傘錢?要不然我可是個說書的,我就把這事傳到大街小巷去,再去官府告你們。”
小青頓時怒了,怎麼著?這明擺著不是訛人嗎?將將要發作,白素貞連忙壓下,帶小青進了後堂。
“姐姐,這無賴...一個古董要換個媳婦。。。”
“那是我的恩人,他要什麼咱們儘量就得給什麼 。看來他不缺錢,我們一開始就不應該給銀子的。再說咱來報恩,又不是報仇。”
“那他要我我憑啥給啊,他又不是我恩人。”
“啊喲,我怎捨得讓你去,肯定是我嫁了,誰讓我來之前作了那許多幻想,幻想恩人是個翩翩公子,要嫁給他的,這冥冥之中怕是都定好了的。你安心吧。最多忍個幾十年等他死了再說。幾十年對於我們不過就是彈指一瞬嘛。”
素貞說話,小青哪得拂逆?只得氣哼哼應下。
三日後老郭來下聘禮,只拿了些名貴藥材等物,紋銀只有三百兩。
“雖說三百兩放在一般人家不算少了,可之前我們可是給他送了快三萬兩銀子,他就小氣成這樣?”
白素貞聽到這話都氣笑了:“畢竟咱們欠他個古董嘛。而且你還不知道吧,那三萬兩他分文沒拿,第二天全交給官府去了。”
小青在錯愕中,對老郭這個人改觀了不少。
所以白素貞嫁人後一個月,小青都沒找老郭的麻煩,其實這人除了長得醜了點,人還是可以的。其實老郭歲數不大,雖然看著好像四五十,實際才二十來歲,身體倍棒,對老婆也好,尤其是非常有幽默感,經常逗得素貞哈哈大笑。
這便足以了,小青想。天下的事情大約都不完美。
——直到有一天,小青上街買菜,在市場上看見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傘。價值十文錢,而且還是全新的。
於是白素貞那天回來,正看著小青指著鼻子狂罵老郭,老郭縮在牆角,頭都不敢抬。
事兒一說,白素貞哭笑不得,然而木已成舟,要怎麼樣呢?
自此小青便覺得老郭配不上素貞了。但是素貞好像並不是十分在意這件事,尤其是懷孕之後,她整個人變得非常奇怪。
“沒事兒啦,都已經這樣兒了,我也沒覺兒他很差勁兒,我挺開心的。要不說呢,你先回切,閉關修煉,你閉關個三五十年兒的,一睜眼兒我就回來了。”
“。。。你看你現在說話,舌頭卷得像個什麼,和老郭學得一個樣。”小青嘟囔著:“我回去什麼回去,沒有你一起,我怎麼練的下去?”
很快,端午將至,小青受不了熱氣蒸騰,先去山裡避難了。端午那日白素貞在家裡嗑瓜子,越嗑越上火,索性不嗑了,去廚房做飯去了。
老郭說書的茶館因為在龍舟賽場對面,生意十分火爆,從早上連說了三場,喉嚨都啞了,便告假回家。前腳剛到屋,後腳于謙進來了,抱著兩罈子酒。
“老郭呀,看你今兒說的累,給你送兩罈子酒,雄黃的,可別燙啊,燙了有毒。”
老郭接過酒:“我知道啊,誒?你今兒好像看著不太一樣。”
“憋說了,出門沒燙頭,給媳婦趕出來了。”
老郭嗤嗤笑著:“咋,又咋惹嫂子了。”
“抽菸唄,把家裡床簾子給點了。”
白素貞聽見外面歡聲笑語,知是老郭回來了,連忙壓下心慌,老老實實坐在桌邊等。不老實也不行,一動一身汗。誰知老郭非得敬酒給素貞,素貞哪知有雄黃啊,喝下去沒多久便栽倒在床上,將老郭推出門去,囑咐他千萬不要進來。
老郭哪肯聽,拿了濃茶破門而入要給媳婦解酒,結果發現床上一條白蛇昂首與他對視。
老郭手一抖,心想難不成不是媳婦喝多了 而是我喝多了?咕咚把濃茶自己灌了下去。可是再進來,白蛇還是在床上,只是暈著不動。他只得伸手去摸摸白蛇,竟然是真的,還有喘氣。
他坐旁邊想了半天,看見媳婦的衣服褲子都還套在白蛇身上呢,心說完了,媳婦咋變成白蛇了呢?
這找獸醫還是道士呀?
尋思尋思還是先找了獸醫,獸醫一看,說不行他不會治爬行動物。
道士來看了看,一看雄黃酒,就明白了。
“老郭呀,你媳婦是蛇變的呀,快跑吧,她萬一醒了吃你咋辦。”
“那哪兒行呀,這我媳婦兒,她就是長蟲變的也是我媳婦兒啊。肚子裡還有我的娃兒呢。你快告訴我雄黃怎麼解毒?”
道士覺得老郭可能是瘋了,但還是告訴了他解毒方法。
於是老郭給白蛇強行慣了一嘴大糞,白蛇哇哇地吐了起來。吐完之後,老郭又灌入甘草綠豆汁解毒。
一邊清理地上汙跡,老郭便親眼看見那條白蛇慢慢地變回人型。是先捲成一團,從尾巴開始變的。尾巴先是慢慢縮短,縮到正常人體大小,然後裂開。
“哦,原來是這麼變的呀,書裡講的不太對嘛。”
不多時白素貞悠悠醒轉,就見老郭一臉又擔憂又好奇地看著她。
“官人啊——我。。。”白素貞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老郭先開了腔:“媳婦兒,你剛才喝了雄黃酒,變成長蟲了。你倒是說說,是你本來就是個長蟲啊,還是被人施了什麼法了?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啊?有沒有後遺症啊,你一開始咋不說啊?我都不知道你有這忌口!不是有人要害你吧?”
白素貞詫異萬分。自己媳婦是條蛇,他這麼輕易就接受了?那她這瞞了大半年圖個啥呀?
但也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講起。
老郭聽完嘆了口氣:“媳婦你多難啊,為什麼要瞞我呢?”
“我這不是怕你害怕嘛,你怎麼都不害怕?”
老郭道:“你也不看看我是幹啥的,我一臭說書的,腦子裡比這個還奇怪的故事有的是。雖然都不是真的,但是我得按真的講才好聽呀!久而久之,我也便覺得這些故事真的發生也無所謂了,畢竟書裡那些妖怪也不全是壞的嘛。”
白素貞笑道:“你說你沒權沒勢,還是把我騙進門的 就不害怕我對你有仇啊!”
老郭拍拍禿腦殼:“這說起來吧,我當時用把傘騙你,是想起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你說董永偷件衣服能換一老婆,那我就用傘試試咯。我也沒想著能成,結果你這也沒反對啊!我當時還奇怪呢,以為你逗我玩,就順水推舟,沒想到還真成了。”
白素貞氣道:“你這是欺負我們剛下山,人間的爾虞我詐我全都不知道,不過你當時為何要青兒沒要我呀?”
“青兒不是丫頭麼,我就尋思丫鬟總比小姐好搞定咯。哪敢要你啊。”
隔日小青回來,老郭一見便問她身體可有不適,有沒有現了原形。要是有不適,喝點綠豆湯。
小青臉上一瞬間變換了一百八十種表情,不知道怎麼接這話,單留素貞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
老郭工作的茶館生意越來越好了,因為他有了段別人都不會的故事:我的媳婦兒是長蟲。
由於拿的打賞太多,老郭最後把茶館給買下來了。
七月中,一名叫法海的和尚來到老郭的茶館,一眼便看出他眉間妖氣。
“施主,我說一件事,你不要害怕。恐怕你的夫人,她不是人。”
“是對呀,你看你,我講那麼長時間書,你都聽啥呢,我媳婦是長蟲啊不是人啊。”
法海一時無語,頓了頓,表示要降妖伏魔。
“我家這妖惹著你了嗎?滾蛋滾蛋,再來我就往你茶裡下豬油 現在這個茶館可是我的了!”
“人妖殊途,施主不可執迷不悟....”
“殊個屁,這我媳婦兒,你管不著,趕緊滾蛋。”
于謙上來糊了法海一菸袋鍋子。法海腦袋上又多了一個疤點,位置不太好,在左邊,顯得突兀。
法海剛要辯駁,于謙往右邊又糊了一下。這下右邊也燙出一個疤點來。
“這回對稱了啊,趕緊走我告兒你,我這人啥也不會,最會就是燙頭。”于謙白了法海一眼。
法海只得低頭走掉。但他仍未放棄捉白素貞。幾次找上門都被于謙燙了出來,最後只好發怒,強行將老郭抓到了金山寺。
“你這是貪嗔痴三毒俱全啊。”老郭撇著法海。
法海不管那麼多,告訴白素貞老郭要出家,引她來尋。
“那就先出吧,反正是被逼的,回頭膩歪了再還俗就行了,佛祖也不能說啥。反正他也沒有頭髮,出家不出家都長一樣。吃個把月素,減減肥也是不錯的,我也正好清淨清淨。這孩子都快生了,我這正上火呢,他每天還在我耳邊叨叨個不停。”白素貞說,一邊織毛衣。
法海一臉懵,回去一看老郭,他好像也是這麼想的,吃得比誰都香。
“在家說我胖,總不給吃飽,這下好了,敞開了吃。就是你這兒燉豆角香是挺香的,加點排骨就更好了。”老郭吃了一嘴,含混不清地說。
法海氣的差點劈叉,最後看看從老郭身上下手無望,又打不過白素貞,還不能殘害人類去強迫白素貞就範,只能轉而向小青下手。
於是趁著一天小青落單,法海將小青抓到了金山寺來。小青可沒有老郭那麼好的待遇。一頓飯都沒有 眼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也不成蛇型。法海便放了老郭,讓老郭去給白素貞報信,讓她來救小青,可小青嘶吼著喊:
“老郭,你要是敢和姐姐說一個字我的情況,我就變成鬼也不放過你,我就是不講理,我打不過法海,我就只鬧你!我說到做到!”
老郭知道小青這是說狠話,但他也怕白素貞去金山寺真的一去不返,只能和白素貞說,青兒很好只是被扣在那裡唸佛。
白素貞想,現在有孕在身,去金山寺要人無異於羊入虎口,既救不出小青,自己多半還得搭進去。現在既然青兒短時間內沒事,那便等孩子生下來功力恢復,馬上去劫人。也就在這半月了。
青兒你再忍耐一下,姐姐過幾日就來救你。
老郭是最煩心的一個,她知道小青未必挺得過半個月,但又不能讓媳婦涉險,冥思苦想,想出一個法子。
他將事情編入“我的媳婦是長蟲”中,只僅僅講了兩天,來茶館聽書的客人群情激奮,全都嚷嚷著要去金山寺叫法海放人。
老郭最會順水推舟,說要是真成了,他這茶館讓參與要人的所有人免費聽書吃茶兩個月。
結果當日去金山寺的超過千人,不光法海傻了,老郭也傻了。這麼多人免費吃茶,得賠多少錢哦!但是想想也就算了,只要能把人救出來,茶館讓它黃了也無所謂了,不差這些錢。
在群眾的力量下,法海只得將小青放出來,因為群眾為了正義,也為了倆月茶錢,什麼事情都在寺裡幹。
罵街和拉屎撒尿的不算啥,還有裸奔的、上吊的(當然沒死成)、往佛像上畫畫的。。。
法海實在是受不了了,維護佛門這比捉妖重要多了,只得把小青放了出來。
白素貞一見小青遍體鱗傷,頓時淚流滿面,把老郭一頓大罵。
“你為何不告訴我實話?你想她死掉嗎!”
倒是小青一直站在老郭一邊,知道白素貞情緒被孕事左右不能過激。
素貞生氣了兩天,見青兒畢竟底子好,恢復得很快,便也漸漸不氣了,還和老郭道了歉,稱讚他做的聰明。
八月中素貞誕下一子,取名郭麒麟。長得像老郭,白素貞的優點一點都沒遺傳到。
“為啥姐姐這麼漂亮,兒子卻長得像老郭嘛”青兒撇嘴。
老郭笑了:“像還不好,太好看還麻煩了呢,別人一看,這誰兒子這是?別人見我說不定都得冒綠光。”
法海經此一役在沒來過,還留下了後遺症,看不得菸袋鍋,看不得密集人群。最後在金山寺唸了一輩子佛,倒也順利得道了。
老郭的茶館差點被吃黃,好在白素貞叫小青又搞了點銀子給填上了。老郭想著 自己一臭說書的,地位甚低,怎樣也要兒子考個功名。於是麒麟從小便被送到私塾。
誰知麒麟還真不是個讀書的料,唸了五六年,論語一句沒記住,倒是把老郭的說書學了個七八成。老郭也沒轍。
白素貞嘆了口氣:“咱家就沒有讀書的命,你還讓他說書去吧,好歹別讓兒子餓死了。”
於是二十年後,郭麒麟在老郭的唉聲嘆氣中,繼承了老郭的茶館,也說書,一開始說的沒有老郭好,被扔過蘿蔔白菜。
“嗐,誰還沒被扔過嘛,沒事,扔一扔就變成銀子了。——媳婦兒,今天這白菜蘿蔔還挺新鮮,我給你炒炒吃了吧。”老郭這樣安慰麒麟。
白素貞和小青仍是年輕時的容顏,但為了配合老郭,都把自己變得老了一些。老郭知道,可也不去點破。
臨終的時候,白素貞也變得白髮蒼蒼,老郭在床榻上握著素貞的手,說。
“媳婦兒,你再變一條長蟲,我看看嘛。”
白素貞笑著搖搖頭,也沒辦法,於是現了原型。老郭的臉上浮出了快樂的微笑,就在這一絲微笑中安詳地去世了。
白蛇遊了過來,昂首看著他的屍身。然後慢慢恢復了人形,是年輕時候的白素貞。
小青推門而入,見白素貞恢復了容貌,於是輕問
“他是走了嗎?”
白素貞點點頭:“你認為他這一生,娶了我,他幸福嗎?”
小青反問:“我覺得不錯,那你幸福嗎?”
白素貞幽幽道:“不知道”。
“那你愛他嗎?”
“不知道。”
“那你。。。。”
“走吧,走吧。我們也該走了,恩情已報,該離了人間。”
小青變回年輕容顏 牽起白素貞的手:“我在人間等了你六十年了,都習慣了。”
“怎麼了,不想走了?”
小青揚揚眉毛:“我以前是很厭惡人間的,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覺得人間也沒那麼差。可能,就是遇到老郭開始吧。”
白素貞回頭看了老郭一眼:
“是啊,你說得對,人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