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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的養父,一個光榮的普通勞動者我的養父出身於一個非常貧窮的家庭。貧窮到什麼程度呢,據知情人講,就是全家炕上連一個像樣的被子都沒有。那蓋的什麼呢,就是用破麻包勉強連綴而成的所謂被子。養父從小為了餬口,曾經跟人學習吹手,就是紅白喜事給人吹鎖拉掙錢餬口。現在農村還延續這個行當,但人們對這個行當也沒有什麼歧視的看法了,但舊社會不同。這類人的身份是很低賤的。做一生吹鼓手,死了是不準進祖墳的。但這對於窮人家的孩子來說,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後來,養父再沒有繼續這個行當,就有幸進入了廚藝這個行當 ,即能混飽肚子,也能掙到養家餬口的錢,是很愜意的。養父就職的食堂(飯店)過去屬於集體性質,在那個時候就叫公私合營單位,屬於自負盈虧。就是單位掙的錢要大部分上交國家,而自己單位員工的工資國家一分不會給付的,是完全由自己經營掙的。賺錢多了,但不能額外多拿,多拿就是貪汙。賺錢少了,那員工就要少拿些,所以叫自負盈虧。養父是大廚,又是經理,所以賺錢的擔子就主要由他自己承擔。那幾年運動特別多,每次運動來了,都要挖一挖你是否貪汙了。人人過關,不留白茬。幾十年下來,在無數次運動中,養父都和他的一個會計搭檔堅持了下來。他那個會計耳朵不好,人稱聾子,是一個很老實本分的人,膽子又特別小。在文革立馬要結束的最後一年,那個運動名字叫什麼我記不起來了。運動一開始,他們二人很倒黴,撞上了一個瘋子樣的運動積極分子。這個瘋子是一個參加工作不久,還不算正式身份的年輕人。張得滿臉橫肉,眼睛就像凶死鬼一樣往外突出著,翻著一個老茬豬(下豬娃的老母豬)一樣的嘴巴,挺著一個像孕婦足月一樣的肉瘤大肚子。但他急於想要在這次運動中表現立功,弄出成績 ,最差還能混個正式身份。他一上來,手段很慘烈,動作很大。這樣給養父他們二人壓力特別大。這些沒有文化的普通勞動者,又一次嚇得膽戰心驚。可能是年齡的原因,也可能是再也承受不了這個非人的折磨了,可憐的又聾又老實的,從解放一來就兢兢業業,做了一輩子的會計的老實人,冷不防就從食堂後院的井裡跳了下去,拋下一大家妻兒老小,結束了自己將要退休的生命,還落得了一個畏罪自殺的罪名。他的死,充其量在他跳下去的一瞬間,也曾激起了比井口大一點面積的水花,在那個社會上就像死了一個麻雀那樣,資訊瞬間即逝。我的養父是經理,他的會計跳井自殺,他能逃脫干係?那肯定是罪加一等了。整個一個晚上,養父就愁白了一頭頭髮 ,但受罪還是免不了的。運動積極分子,隨即把養父押送到縣上,在一個招待所裡包了一間房子 ,沒黑沒白的拷打審問。每隔一會,隔壁的房子裡就會聽到一陣一陣的拳打腳踢的聲音,以及養父哀求聲音。中途,還威脅說,你如果不老實交代,就去修造廠裡,把你的兒子叫過來陪你。養父哀求說,兒子他啥也不知道,你們千萬不要叫我兒子,我兒子還要活人哩。這些普通的勞動者,沒有文化,心裡也沒有過多的曲曲套套,你讓他交代,他實在也憋不出什麼道道來,打死他也沒有用的。好在那場運動也很快結束了,那個罪惡的時代也一同結束了。養父從此離開了他辛苦勞動了三十餘年的家鄉鎮上的飯店,調去了另一個鎮上食堂繼續勞作,還做他的大廚兼經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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