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奶奶的身子骨還硬朗。那個時候，鄉下很少有電視機，別說電視機了，我們那裡連電都沒有通上。奶奶是小腳的，一個人在家裡也比較寂寞。忙碌了一天的餵雞餵鴨餵羊，奶奶也想出去玩玩。當然不能和別人玩，家裡也沒有別人，我的父母幹了一天的活。奶奶不和他們溝通，就問我：孩子，臨莊，有大戲嗎？

大戲，我不知道呀，我還要做作業呢？

我是奶奶的老孫子，平時也很少出門，奶奶的腿腳不太好使，就常常讓我拉著她到臨莊看大戲。那個時候，村子裡有錢的人家在娶媳婦或者死了老人後為了熱熱鬧鬧，往往請上一臺大戲。當然還有逢集廟會，奶奶喜歡看大戲，雖然她也看不懂吧，但是戲臺上雲山霧罩的，奶奶看起來還是很滿足。

二三里地的腳力，往往是我拉著駕車，讓奶奶坐上。我拉得很慢，一路上會遇到很多人，有的騎腳踏車，也有的老年人讓自己的兒孫拉著自己，就像我拉著奶奶一樣。一出家門，四周散發著泥土的芳香。平時窩在家裡，此刻我也能像一隻小鳥一樣，一邊拉著奶奶，一邊聽奶奶嘮嗑。

有時碰到熟人，奶奶便和別人打招呼。你也過來了，大嫂子，好長時間沒見到你了，身子還好嗎？

好得很呀，她嬸子，來看戲了。這是你的……？

小孫子。

這麼高了。

是呀……

近了，近了，似乎能聽到悅耳的琴聲、鑼鼓聲l，聲音雖然切近，可是走起路來，雖然一路小跑，還是要走上好長時間。奶奶問：孩子，累了嗎？我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道：還好吧，於是繼續向前跑去。

到了地點，戲臺上早已咿咿呀呀，我把駕車子往旁邊靠一靠，拉著奶奶往前走去，當然一邊還拽著小板凳。扶奶奶做好。這時候奶奶又和前後左右的人打招呼，然後從大衣襟兒的衣服上摸出來大鐵橋的香菸，拿出火柴，擦著火，悠然悠然的吐著氣，這時候奶奶的神態非常愜意，看著戲臺上老旦坐在椅子上唱著，居然能打著拍子應和著。

我不喜歡看這樣的戲，不熱鬧，這個時候我總是跑出去，找幾個小夥伴玩，那個時候找著亮光，玩孩子們最愛玩的遊戲也忙得不亦樂乎。比如扇四角、轉陀螺，等奶奶戲看完了，我們也趕緊各自拉著自己的駕車子回去了。

好看嗎，我問奶奶。

一點都不好看，奶奶氣得直皺眉，一會兒說小旦的水平太差，音律不準，一面說唱紅臉的嗓音太啞，並表示下回再也不來了。

當然我知道，一旦知道哪莊有場戲的，奶奶還是讓我拉著車子帶她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