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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是我們村子裡比較富裕的人家,姥爺前些年闖過關東,俱母親講,姥爺一直在瀋陽開醬油廠,瀋陽解放那年回來的老家。

母親和父親是同年出生的,1950年,屬虎。

我有一個大舅有一個小舅,大舅18歲就在村裡當書記,當了一輩子書記。大舅比我母親大12歲,小舅比我母親小三歲。所以,母親是他們家唯一的一個姑娘,用母親的話說,都慣著她。

奶奶家是我們村裡最窮的人家,蓋起房都沒錢買瓦,用草柵子和泥鋪到房頂上防雨,一年到頭半年的飽飯都吃不了的那種窮。

用母親的話說,父親好學習,生產隊幹活中間歇著的時候,都是在一邊看書,還有一點,母親說,你爸爸年輕的時候長的精神。這一點,我在父親的大學畢業證和大學照畢業照裡面得到了證實。

姥爺姥娘和母親說,你也大了,你看看咱村的小夥子,儘量尋摸個讀書的,俗話說,家有千頃地,不如一個讀書郎,嫁人得嫁個知書達理的。

太窮家庭出身的父親,其實是沒有很多選擇餘地的,大隊書記的妹妹,家境殷實的姥爺姥孃的閨女,最重要的一點是母親祖上是解元,也算書香門第。父親大概當時內心很澎湃的吧。父親生病後寫的日記裡的一段話這麼寫的:孩子們,與你們的母親訂婚後,我內心就暗暗發誓,要一輩子對她好,不離不棄,這幾十年,我做到了,但我可能不能陪她到最後,我希望以後的路,你們替我好好陪你們的母親,讓她安享生活。因為你們的母親從嫁到咱家,跟著我,吃了很多苦。……

訂婚的第二年,父親考入了山大中文系,大學三年後分配到了教育系統,父親後來說,他老師讓他考研究生,他也去考了,英語成績太次,25分。所以,沒法錄取。父親一開始分配到了濟南,父親嫌離家太遠,作為長子的他,上有吃不飽飯的爹孃,下有一堆兄弟姐妹,太遠了,不放心啊,就調到了離家近的一所高中當老師,再後來高中撤編,也有了我們姊妹仨,顧慮不單單是爹孃了,還有老婆孩子,離的近的總是油鹽醬醋上能搭把手,他就申請到了我們村當了初中老師。用父親的話說,知足常樂,無為無爭。大概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的意思吧。

母親一直對父親這個想法搞不明白,明明讀書都離開這裡了,為啥還要回來?日子怎麼過也不輕快,熬幾年就行了,再說外面的日子總是比家裡混的過去吧?你不想著把我們娘幾個帶出去,總想著往回來,不就白讀書了?現在我歸結了一下,大概這就是原生家庭的高度和格局的問題吧!爺爺奶奶沒有引導父親大的思維和目標,反而覺得,當時父親回來照顧他們,可以多吃幾頓飽餐更實惠。父親也從中讀到了爺爺奶奶的欣賞和驕傲。是啊,畢竟當時的他們出個大學生,真的比較牛掰了,必須要顯擺顯擺。父親就像他們掛在手上的小鈴鐺,舉手投足之間,要有響……這感覺,可能當時比較爽……

母親讀到小學三年級,用她的話說,讀到小貓釣魚,然後就回家幫大舅家看孩子了,大舅那時候響應了國家的人多力量大的號召,一口氣生了八個娃。讀到這裡大家也許會笑,這對於我們村來說,根本排不上第一,第一生產大戶是11個娃,這11個娃的對門是9個娃,一條小衚衕20個娃,一衚衕的不大不小的娃,現在想想就有點滲人,7個8個孩子的家庭有的是,大概那時候晚上都加班加點的響應號召努力生娃。哈哈哈。

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覺得父親挺疼愛母親,家裡的剩菜剩飯都是搶著自己吃,條件好了也不會扔了飯菜,父親總說,人餓那年,村裡樹皮都沒有了,現在有菜有飯的日子就是好日子。這也是讓我愧疚終生的一件事,因為,父親是胃癌去世的,大概和常年吃剩菜剩飯有關吧。

父親和母親共同生活了40年,母親說,有你爸的時候,我什麼都不用管,只知道拉開抽屜有錢花就行了,頭疼腦熱的都是我一伸手你爸就把藥片送到我手裡,我看都不看就吃了,家裡小到燈泡拐角,大到買房置地你爸沒讓我操過心。是啊,有父親的時候,超市趕集買菜也都是父親蹬著三輪車帶著母親去,母親跳廣場舞的時候,父親就坐在一邊等著她,三輪車上長期有個包,包裡有母親的厚衣服,有雨傘,這都是父親給母親準備的。以至於父親剛去世的那個夏天,母親在廣場裡跳舞的時候上來大雨,母親挨淋渾身溼透的到家,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反正,有父親的時候,她沒讓雨淋著過。

父親和我說,母親脾氣很要強,凡事都好用過了力,讓我看著母親點,但是對母親不能起高聲,說母親會受不了。父親動手術前問我們姊妹仨:你仨覺得爸媽還稱職嗎?我仨拼命的點著頭,在那個年代,父親和母親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們,雖然家境不富裕,但也沒缺過我們什麼。父親又說,那就記得我和你孃的好,我去了,把兩個人的好放到你娘一個人身上……

我們都知道,父親放心不下母親。最後一個春節,母親陪父親在醫院裡住著,大年初一,我帶兒子去給他姥爺姥娘磕頭,因為我知道,那是屬於我們全家團圓的最後一個春節,再一年,就不是了……站在病房門口,父親用他插滿針眼的手摸索著給母親暖著手,和母親說,冷不?甭感冒著。母親說不冷,你照顧好你自己。……那年,我讓兒子多磕了幾個頭,其實我從父親摸索著找母親的手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父親眼睛已經看不見了。十歲的兒子每磕一個頭我都聽見咚一聲……兒子用他稚嫩的聲音問,姥爺姥娘,聽見了嗎?父親和母親一同說,好孩子,姥爺姥娘聽見了……兒子是他的長外孫,所以父親特別稀罕我兒子。

父親去世幾年後,母親的幾個玩伴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再好的兒女不如仇家的夫妻。母親和我們姊妹三個說:就是你爸成了那把灰,我也不捨得他……一邊說,眼淚嘩嘩的順著眼角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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