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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與暖的主要區別標誌是溫度,如果用這冷與暖的標準來衡量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即使你不在意,也會讓你瞬間感受到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脆弱,哪怕是最親的人,依然如此。在我上初中的時候,我們家過的不富裕,而我舅家過的要好一點。

記得是在暑假期間,我媽讓我和我哥去看一下外爺。那個時候,由於外婆剛剛去世,外爺內心深處一直有著難以訴說的痛苦,但是他不說,他總是一個人呆在窯洞裡,看看曾經外婆的衣服,在翻翻外婆曾經用過木梳,時不時地流著淚,嘴裡唸叨著:“你怎麼把我留下,說好的我們一起走的呢”。出於對外爺的關心,暑假媽媽讓我和我哥去陪伴外爺,我們每天看著他這樣發呆,那樣發愣,雖然那個時候不太懂,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心疼外爺。

外爺和外婆其實有8個兒女,其中兩個孩子小時候沒有糧食吃,餓死了,好不容易將6個孩子養大,也許他們這一生都是相互扶持,相互陪伴。突然外婆去世了,給外爺的打擊是難以避免的。外爺的三個女兒出嫁了,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天天陪伴在外爺身邊,我媽就是第二個女兒,以前可是一個好勞力,基本是她大姐、小妹上學,她就甘願在家裡充當勞動力,掙工分,跟父母一起撫養三個弟弟。再加上外爺、外婆,老來得子,對三個男孩倍加關愛,他們也就養成了好吃懶做的行為。後來,三個姐姐出嫁了,他們也各自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小生活,對外爺的關心還是很不夠,基本不怎麼過問外爺的狀態。

我和哥哥到外爺家了,給外爺抬水、割草,有時候還幫著他做飯。現在還記得外爺給我們做過的油潑面,真的很香。外爺端起碗吃不下,而我和我哥吃得卻很香。“爺爺,你怎麼不吃飯呀,你做的面比我媽做得好吃”,我說,“那你就多吃點,吃多點長身體”,外爺還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哦”,我說,我就和哥哥比賽誰吃得多,我吃得太快,竟然把辣椒吃進了鼻子,一下子打了一個噴嚏,哥哥大笑起來了,說:“你把鼻,打到碗裡了”,“我沒有,我沒有”,我爭辯地說,這時我看到這麼多天來,外爺第一次笑了,笑著笑著就可了,他說:“如果你外婆還在,看到你們這樣,應該很高興”,“爺爺,外婆在天上看到了呢,你要好好保護身體,我們這幾天天天陪你”,我哥說。

吃晚飯,我們又幫外爺餵豬,那個豬真的很大,估計有三百多斤,每次看到外爺就叫,好像說我餓了似的。外爺給他準備了一石槽飯,它用嘴騰騰騰地一下子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這像不像你”,哥哥指著我說,“像你,才不像我呢”,我說。外爺看著豬,又想到了外婆,他說:“這是你婆婆養的,現在她看不到了”,“爺爺,你看那個雲是不是婆婆嘛,它一整天都在我們頭頂看著,你不要傷心了,她時時刻刻都在我們身邊”,我哥說。我感覺我哥這個說法很厲害,可能確實他比我多讀幾年書,安慰人不像我,只會說:不要傷心這樣的話。

我們一共在外爺家裡呆了20天,可是我那三個舅舅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外爺,也沒有一個人來看看我們這兩個外甥。他們不來,我們就跟外爺說,要去到舅舅那裡說一下,我們要回去了。我們先到三舅舅家,他們家比較近,我們敲了很久的門,無論怎麼喊還是沒人開門,哥哥說:“算了,我們去二舅舅家裡看看”,剛走到門口,二舅舅出門來倒垃圾,看到我們還算熱情,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他就讓我們去大舅舅家道個別,我們也沒說什麼。然後就去了大舅舅家,剛到門口,聽到他們在吃西瓜,因為聽外爺說他們今年種了好多西瓜,可是我們喊大舅舅和大舅母,結果呢?我不想說結果,那個結果至今難忘,進去我們看到了吃瓜還沒有搽嘴的他們,瓜皮地上都是,他們看到我們進來了,大舅母就用袋子把瓜皮遮了一下,我們就當沒有看見,窮人家的孩子骨氣不能丟。

我哥說,“我們要回去了”,說完哥哥就拉著我走了。哥哥走在路上,對我說:“咱們這三個舅舅看不起咱們,咱們以後要爭口氣呀”,我說:“嗯”。我們回到外爺家,給外爺說了我們看到的和感受到的,外爺二話沒說,拿著袋子走到大舅舅家地裡,把最大的,最好的西瓜摘了一袋子,然後放在框框裡,他推上腳踏車,帶著我們回到了我們家。

媽媽說:“你們怎麼回來了?”

“我送他們回來的”,我外爺說。

“爸,你讓他們自己回來就是了,怎麼還親自送回來”,我媽說。

我們沒有把我們看到的說出來,怕媽媽傷心,畢竟她曾經為了她們這三個弟弟,把她所有的青春都灑在了哪裡。

“爸,那你就在我家多呆幾天,我這幾天剛好做了瓜捂饃,你最愛吃的”,我媽說。

“我不聽了,屋裡還有豬要喂,今天中午吃完飯,我就回了”,外爺說。

“好,那你先坐,我去做,一會就可以吃了”,我媽說。

不一會兒,媽媽把飯做好了,端出來熱騰騰的瓜捂饃,看著都好吃,媽媽叫我們一起來吃,我們圍在炕頭前,一人一碗,放點辣椒,真的是美味呀。

“爸,你多吃點,我下午再給你帶點,晚上回去你熱著吃”,我媽說。

“好,你這做得跟你媽做的一樣”,爺爺吃了一口,說。

“爸,你就不要再想了,以後你有空就過來,我天天給你做著吃”,我媽說。

“嗯,想吃了我就來了”,外爺說。

吃完飯,外爺騎上腳踏車就回去了,我們看著他的背影,真的感覺到難受,但是這能怎麼辦呢?“每個人的罪不一樣”,媽媽說。看到外爺走遠了,我們才回家,我想把我們經歷的跟媽媽說,哥哥打住了,說:“往回走,不要說話”。

這些話一直深藏在心裡。等我到高中的時候,外爺已經去世了,但是按照慣例,過年的大年初二,要去給死了的人去燒香、燒紙,媽媽讓我們一起去,我就和哥哥、妹妹,走在前面,媽媽和爸爸走在後面,就在快要到外爺家的坡下面,那有一個急轉彎,我和哥哥的腳踏車停在邊上,突然一個摩托車騎的很快,過來一下子把哥哥和車子撞翻了,哥哥瞬間臉上流血了,幸好沒有什麼大礙,媽媽和爸爸也趕快跑過來看。騎摩托車的是我舅舅家隔壁的人,我媽和那個人也認識,我媽就讓他找個大夫給看看,把腳踏車修了,他也答應了,趕緊把我哥送到最近的醫療站,檢查了一下,確實也沒什麼問題,就讓他到我舅舅家修腳踏車。

他一會來了,我三舅舅很熱情地說,怎麼有空來串門,他給我舅舅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三舅舅問都沒有問我哥,就直接問你的摩托車好著沒有。我媽聽不下去了,直接對他三弟說:“你還是人不,我娃是你外甥,撞得都流血了,你當舅舅的也不問一下,你那個爛摩托能值幾個錢”。

“不是沒事嘛,再說爛摩托你們也買不起”,我媽氣哭了。

“你怎麼這樣說話,她再怎麼也是你姐呀,你給有錢了”,我爸說。

“有錢了怎麼,不管你們什麼事”,我三舅母說。

“你們真是一幫畜生,豬狗都不如,有個臭錢了不起呀,必須給我哥看病,以後有什麼後遺症,我還找你們”,我氣憤地大吼到。

“看把你能的,你能把我怎麼樣”,我三舅說。

“我不能把你怎麼樣,你就不配當舅舅,你就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我哭著,聲音更大了說。

“滾出去,不要到這裡來”,我騎上我的腳踏車,拉著我媽,還有我爸,帶著我哥,我們一起回到了家。媽媽好多天都沒有緩過來,爸爸也不說話,幾天下來,明顯看到他們憔悴了不少。

好在哥哥沒事,但是我們這樣的關係就這樣淡了,從此以後,我三舅也不來我們家,二舅和大舅偶爾來一下。

過去將近20年的事,現在想起來,當時我不應該這樣吼,罵人,但是可能是多年積累的問題,我爆發了,我維護了我的尊嚴,捅破了那脆弱的親孃舅關係。說到底還是因為當時我們日子過的差,所以在他們眼裡低人一等。但是現在想來,真是可笑,難道骨肉親情都不如錢,然而現實就這樣,你不想看到的,偏偏會出現,你想要的,卻不會給你。

生活還得過,這些經歷也是現實的一種一類,更是我成長的一把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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