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話的是個男聲，說是早吃過飯了。這聲音我熟，我家隔壁的隔壁鄰居嘛，家裡頭的老大。腳步漸慢，等踩著一樓地平面了，忽然反應過來，這個老大，可不就是個男光棍麼？不止他是，他下頭的一個弟弟也是。一家三兄弟，只中間的那個兄弟結婚生子了，剩下兩兄弟一直打光棍至今。

01

以前大傢伙還住老房子的時候，這三兄弟家還不是我家鄰居呢。印象裡他家就三兄弟外加一個老母親，他家老母親我們從小就是叫奶奶的，按這個輩分他家三兄弟也是跟我爸媽同年代的人了。

三兄弟中的老大，身材矮小，乾瘦乾瘦的。長年累月在家守著老母親和家裡的幾畝田，估計連我們縣城都少出，這幾十年倒是沒聽說過他的什麼閒言碎語。老大的日常生活也簡單，早上擠在一群婦女中間默默地在河邊洗衣服，一日三餐自己做自己吃（老母親在新房修起來前就去世了），沒事就見他扛個鋤頭下田下地，不搓麻將也不打牌，地裡活幹完了就抓把瓜子在村裡頭溜達。有人說話就停住聊幾句，沒人說話繞完一圈就回家待著。仔細想一想，老大可能連智慧手機都沒有，印象裡從來沒見他刷抖音什麼的。

媽耶，這麼寫下來感覺老大一天挺無聊的。以前老房子小一點還好，這試想我自個一人住在我家三層半的鄉村別墅裡，先不說無不無聊的事，我估摸著我得有點怵的慌。

02

他家老二跟我叔挺熟的，順帶著跟我家關係也更近（鄉下家家關係都可以說熟，但看兩家關係近不近，主要看過年的時候兩家人聚不聚、喝不喝上一杯。他家老二會跟我叔聚，偶爾來我家喝一杯）。老二身材也矮小，但面相比較清秀，也挺早就出門打工了，現在在湖南那邊自己開了一家快餐店，是三兄弟裡唯一一個結婚生子的，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老二一年到頭只能過年的時候見到一回。我小的時候他還沒結婚的時候，過年經常見他跟我叔一塊喝酒吹牛，偶爾也會跟我們玩一玩。後來某年帶著老婆回來了，再過一年抱著孩子回來，下一年抱著倆孩子，過幾年再帶回來一個兒子，這後來他小家庭人口就沒再增長了。

要說脫單的老二比起老大來有哪些優點，作為小輩的我倒也能說上幾點來。首先，臉長得好看點，現在人過中年，顏值也是可以的，除了他家遺傳的身高矮，挑不出什麼大毛病；其次，嘴巴會說，老二襯托之下，老大明顯就是個悶葫蘆（從來沒跟我打過招呼，老二老三都會跟我聊幾句）；最後，有闖勁，老大就給關山裡頭了，沒出去過。（結合我爸跟我叔的情況，估計也是有長子顧家的原因在。我爸也是老大，下邊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兩個弟弟一個去上海打工、一個去廣州打工（我小叔在我很小的時候客死異鄉了），但我爸就紮根在農村了。另一個叔叔家也是，長子守著田和老母親，弟弟們都出去闖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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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老三，身材如兩位兄長一般，矮且瘦（他們媽媽就是這樣的體型，他們爸爸我沒見過），單身，對比大哥更喜歡跟二哥混，偶爾能見著他跟二哥跟我叔一塊侃大山，但三兄弟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各混各的。

老三在家的時間是三兄弟裡處於中位的那個，不像大哥一年到頭都在家種田，也不像二哥一年到頭只過年回來一趟。他會時不時出門打個工，然後又在家呆一段時間，然後又出門打個工。老三在村裡的玩伴風評不太好，也是個光棍，但手髒的那種。老三倒不像這個玩伴，但早幾年的時候，還是聽聞他們結伴在外頭叫雞（農村基本沒什麼秘密可言）。

老三應該是跟我說話說得最多的一位，本身對比起兩位哥哥，他話就更多點，見著村裡小孩也喜歡逗一逗。至於非要說他打光棍的理由，估計比起大哥來他不太穩重可靠，比起二哥來兜裡又沒錢。兩方面都沒握上優點，於是也跟著大哥一塊打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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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家，其實我們村裡還一家三兄弟的，至今他家老小，也是光棍，就是上頭說到的那家老三的玩伴。這人打光棍真的是情有可原，手髒得很，我們村裡出名的扒手。他上頭有兩個哥哥，大哥順利結婚生子，得了個獨子；二哥勉強擺脫了光棍身份，早幾年娶了我們村裡一個帶著兩兒子的寡婦，只是這女人挺厲害，死活不肯給他生孩子。兩家挺趕巧的是，幾兄弟都是早年喪父，都是老母親拉扯大的。

大齡男光棍，在我們村，這兩家算是代表了，基本可以來概括下原因：

第一，照顧家庭耽誤了時間。典型的就是第一家的老大，第二家的老大結婚也挺晚的，跟我爸差不多年齡，他家兒子比我小四五歲。

第二，品行不端，風評差，代表就是第二家的老三了，街里街坊出了名的，誰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呢？

第三，固守鄉下，男女比例失衡，競爭力低、選擇空間小。不像城裡打工仔打工妹還有自由戀愛的空間，在鄉下待著要想討媳婦就只能靠媒婆了。本身就因為重男輕女的老傳統導致男女比例極度失衡（我爸那一輩，基本上都是幾個兒子一兩個女兒），狼多肉少自身競爭力又不咋滴，可不就不行麼。

第四，經濟條件不允許，基本上每個男光棍都有這個因素在，尤其是家裡男孩多的家庭。你想想，這兩家全都是三個兒子，然後靠一個老母親拉扯大，不自己出去賺錢，真賺不到老婆本，比如第一家的老大，再比如說第二家的老二，捱到三十多快四十，娶了帶兩大孩子的寡婦，那兩年村裡頭都議論紛紛，因為這個寡婦不肯給人生孩子。

仔細一琢磨，之前說的那個"鄉下男光棍多，城裡剩女多"其實還挺符合實際的。就說我們村，還真沒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哪怕是帶著孩子的離異女（早在十幾年前，我們村就有一對夫妻離婚了，女方帶著孩子立馬改嫁到了鄰村），但男光棍，就我們這個小村莊，仔細數數可能都要用上兩隻手。

我們這一代趕上了計劃生育，雖然超生還是普遍存在的現象，加上守在鄉下的年輕人尤其是男人，其實越來越少了，大家都愛往外跑，去打工也好，去做其他也好。光從我們村來說，男光棍的數量未必會更多，畢竟比我小上七八歲甚至十歲的小弟弟，都當爸了。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我覺得我們村上一代的男光棍，身上帶了很重的時代縮影。

不過畢竟我們這個小村子沒法代表全國，至於大趨勢是個什麼樣，其實我也沒啥興趣。總之，就希望大家心想事成吧，想結婚的想找物件的都爭取不做光棍；打算做光棍的也能有更寬鬆的選擇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