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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允星走後,鍾樹溪像丟了魂,瘋狂地給她發信息打電話,一開始扶允星還會回覆,最後也不勝其擾地將他拉黑了。

他也終於想起了我這個最瞭解他們的朋友,我們的世界也重新有了交集。

他來找我聊天,找我喝酒,可每一句話都離不開扶允星,而我就像一個沒有自己感情的木頭人,安靜地聽著,聽他一遍遍地講述他們之間的故事,聽他訴說他對她的深情和懷念。

大學畢業之後,我選擇回到老家工作,雖然很捨不得鍾樹溪,可奶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拋下她不管。

沒想到就在我剛找到工作的時候,鍾樹溪的母親突然查出乳腺癌,鍾樹溪只好推掉北京的offer回到老家照顧生病的母親。

鍾樹溪憑著名校背景和優秀的能力,在一家有名的律師事務所找到了工作,可是他的工作實在是太忙,就算和母親住在一個城市也沒有時間照顧她,而剛找到工作的他也沒有更多的錢來為母親找一個合格的護工。

“我工作不忙,我幫你照顧阿姨吧!”在他最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又一次向他伸出了援手,像照顧自己的母親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的母親。

我愛他,這些年來的所有的選擇和喜好以他的需要為前提,不動聲色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為他量身打造的系統補丁。

我像一個最忠心最不求回報的朋友,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也從來沒有表示過我會有什麼要求,一切心甘情願,甘之如飴並且光明磊落。

“淑敏是個好孩子。”鍾樹溪的母親不止一次這樣拉著我的手笑著跟別人說。

雖然我偽裝出一副自然的樣子,可大家不會認為有人會像雷鋒一樣不求回報的奉獻,我喜歡鐘樹溪這件事還是昭然若揭。

“樹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當我和鍾樹溪同時在病房的時候,鍾樹溪的母親潘勤總是已有所指地欲言又止。

每當這個時候,鍾樹溪總是一臉寂寥地沉默,由我負責向潘勤解釋。

這麼多年以來,我偽裝平靜的功力已經爐火純青,不管是與醫生和護士的交流還是對待他和他的母親,我沒有一絲的逾矩和不自然,也經常替他化解一些尷尬。

“阿姨,你彆著急,你就等著樹溪給你帶回來一個好媳婦兒吧,我跟樹溪是好朋友,你要是再這樣開玩笑我就不來看你了哦。”

輕鬆地化解掉尷尬的場面之後,鍾樹溪將我送出醫院,我打車離開,後視鏡裡鍾樹溪臉上的茫然和糾結被我一覽無餘。

2

他一遍一遍地看著她的照片,看著他們曾經寫過的信,看著夕陽和天空發呆,只是再也不會說出來了。

半年後,儘管醫生用盡全力救治,鍾樹溪的母親的癌細胞還是擴散了,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

他不像之前那麼忙碌,有更多的時間照顧母親,我依舊保留著經常看望他的母親的習慣,但看著我們之間客氣、坦誠的樣子,鍾樹溪的母親也認定我跟鍾樹溪之間沒有了任何的可能。

其實我也這樣想著。

在那個“男神”這個單詞還沒有火起來的年代,他就是我的男神。

如今,我仍舊聽著張信哲的《信仰》,靠近他的時候我仍舊感覺到幸福,他成了我的習慣、我的生命之光,我生活的全部意義,他若一直單身,我便一直這樣做他最忠誠的朋友,他若結婚,在我的心臟上插上一刀,我就和那把刀子一起繼續守護著他。

鍾樹溪母親的身體日漸虛弱,生命力漸漸流失,可是抱孫子的渴望卻越來越熱切,我不知道她跟鍾樹溪說了什麼,只是他們母子兩人每次談完話之後,鍾樹溪只會陷入更深的沉默,輕輕地摩挲著左手中指上的素戒出神。

他依舊單身,儘管事業有成一表人才,有無數的女人向他獻殷勤。

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他從母親的病房裡出來,站在樓梯口的窗臺邊望著天邊的夕陽,又一次摩挲著那隻大學裡跟扶允星一起買的戒指出神。

我站在拐角的地方看著他的背影,“淑敏。”他從玻璃的反光看到了我,聲音低沉喑啞。

我假裝路過,走到他的身後,輕輕微笑,“又站在這裡出神呀!”我的聲音從容自然,輕鬆得無懈可擊。

“我們結婚吧!”他突然轉過身,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眼神裡的妥協和剋制像一根根冰針刺進我的身體。

雖然我每天做夢都像嫁給他,都等著他以戀人的身份接受我,我盡力假裝以朋友的身份保留著這份自尊,可是他那受傷的眼神,瞬間將我的自尊心撕的粉碎。

“我們是朋友,是你和允星最好的朋友……”

“我之前是想跟她結婚,可是她已經結婚了,如果我要結婚,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淑敏,我認真的。”他打斷我。

我看著他攥緊了的拳頭,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他在努力的隱藏,可是終究沒有摘下來。

“是阿姨逼你的嗎?”

我的心已經動搖了,只是希望他能給我再多一點的理由。

“不是,是我想娶你,只是需要你給我一些時間,我可能暫時忘不了她。”

氣氛一點也不浪漫,甚至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鬱,可是對我來說,夠了,我願意,我願意嫁給他。

“哦,允星那樣的女人任誰也很難忘掉。”我小心的調整著呼吸,不讓他發現我聲音的顫抖,不讓眼淚流出來,“你這樣說我覺得好突然,讓我想想。”

我盡力保持著微笑,不敢盯著他的眼睛看,也不敢不看他而顯得太慌張。

“好,我送你回去。”他將左手插進西褲的口袋,走到我的身邊,右手輕輕地搭上我的肩膀,隨後又放了下來,我們就這樣沉默地下了樓,走出醫院。

3

他向我求婚了!

在出租車上,在上樓梯的時候,在洗澡的時候,給奶奶洗腳的時候,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的心裡都被這個念頭充滿。

曾經以為當我得到他我的世界就會變得光明璀璨,可是沒有,在這個春天的夜晚,星星沒有更亮一些,風裡也沒有更多的花香傳來,除了我加快的心跳和坐立不安的身體,世界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連夜晚的夢境也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

“奶奶,你說我結婚好不好?”第二天早上,我差點將這一切當成一場夢境忘記,可是腦海裡又有個聲音提醒我這是真的,我在幸福和憂傷的兩端搖擺,最終將這份幸福與奶奶分享。

“小敏終於熬出頭了。”奶奶笑了起來,喉嚨裡發出蒼老的咳嗽聲。

“奶奶你說什麼?”我嗔怪地望著她。

“你的心思別以為奶奶不知道,這麼多年了,奶奶看著也心疼……”

奶奶吃晚飯,端著盤子走進廚房,重重的嘆了口氣,以祝福開始,以嘆息結尾,奶奶對我和鍾樹溪的婚事再沒有置喙。

婚禮結束的時候,鍾樹溪喝得爛醉如泥,被人抬回新房,作為新娘子的我將執意參加我們婚禮的婆婆潘勤送回醫院再次回到新房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離婚的,也不知道她回國的目的,更不知道鍾樹溪知不知道這一切,如果知道,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自從畢業回到老家後,她便再也沒有與我聯絡了。

第二天早上,鍾樹溪也看到了群裡的訊息,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平靜的起床,洗漱,然後出門。

雖然有好幾天的婚假,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加班。

4

婚後鍾樹溪的態度也變得冷淡,不是曾經的那種客氣疏離,而是實實在在的冷漠,不跟我說話,刻意地迴避。

撕掉友情的這層偽裝,用娶我的方式償還掉心中的虧欠,他再也沒有了對我溫柔的理由了。

男人也許就是這樣,如果忘不了前任,就會刻意的對現任冷漠甚至傷害她,以此向自己證明:你看,雖然我跟她在一起,但我一點都不在意她,我的心裡只有你,只有你才值得我珍惜呵護,我的心我的愛依舊只屬於你。

多麼可悲,可是我不在乎。

我習慣了付出,從來對他沒有提過任何的要求,也不習慣向他提問題,尤其是想到這些問題有可能跟扶允星有關。

就這樣,他每天早出晚歸,沉默寡言,我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只有在醫院的時候,才是我們最融洽的時候。

“你們終於走到一起了,要是能有個孩子,我就是走也安心了。”鍾樹溪母親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她的臉色蠟黃,氣息奄奄,這句話似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我們會有孩子的,媽你放心,好好養好身體。”

鍾樹溪趴在母親的床邊,柔聲安慰著生命垂危的母親。

母親看了一眼站在床尾的我,目光又落在鍾樹溪的身上,隨後又昏睡了過去。

“回去吧!”自從結婚之後,我便不再喜歡留在醫院,鍾樹溪的母親現在在重症監護室,已經不需要額外的照料。而且她想著抱孫子,可鍾樹溪卻碰都沒有碰過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那殷切的目光。

回到家之後,鍾樹溪又出去應酬,我卻接到了扶允星的電話,她說她就要會美國了,想見我一面。

我應邀前往。

她仍舊像幾年前一樣漂亮,一樣優雅迷人,失敗的婚姻也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一絲陰影和黯淡。

“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我一副慣常的偽裝出的從容冷靜。

“公司的業務處理完了就回去了。”扶允星溫和地笑著,從包裡掏出一隻盒子,“你們結婚我在忙,這個送給你。”

我開啟盒子,是一條佐卡伊的鉑金項鍊,很漂亮,一如她的古雅和清麗。

在她的臉上我看不到任何的惡意,便坦然接受了這份祝福。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然後看著我,“時間差不多了,我該登機了,祝你們幸福。”然後站起身,從桌子下面拉出行李箱,優雅地衝我揮手,看不出對往事的留戀和在意,笑容純真明媚,讓人心動。

“這麼急嗎?”我有一瞬間的錯愕,忘記了她是我感情和婚姻的頭號敵人,為與她的短暫相聚而遺憾。

“是啊,這次時間比較急。”

“以後還回來嗎?”

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緊張和窘迫。可她卻不在意的笑笑,“公司在中國有業務,不過不是每一次都是我負責,也不是經常回來。”

“哦, 你路上小心。”

我站起身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也離開了咖啡店,走進被城市燈火弄髒的夜色,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閒逛到10點鐘,街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這些年守著對他的愛戀,怕被人笑,怕被人看清,刻意的疏遠著朋友和同學,結婚之後奶奶也被姑姑接走。偌大的城市,偌大的世界,我就像一顆孤獨流浪的行星,無法靠近我的恆星,也不想飛入空曠的宇宙。

習慣性地戴上耳機,開啟那首熟悉的《信仰》,抬頭看從香樟樹葉間灑落下的黃色路燈光芒,我卻覺得有些迷失。

回家吧,結了婚的女人還是按時回家比較好,保持冷靜,還能保留一份體面,一旦歇斯底里那就什麼都沒有了,不被愛著人,體面是唯一能抓得住的東西。

午夜11點,我拖著空曠的身軀回到家,鍾樹溪又在書房看她的照片和信,我敲敲門走進去,“很晚了,早點休息吧。”我答應跟他結婚的時候便默許了他對她的念念不忘。

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從容地將那些相簿和書信收進抽屜裡,起身走向浴室,卻在客廳的茶几前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看他盯著茶几臉色陰鬱我不解的問。

他拿起扶允星給我的那個項鍊,“哪裡來的?”

看著他顫抖的雙手和圓瞪的眼睛,我瞬間明白了,“她剛才約我見面,送我的結婚禮物。”我依舊冷靜地回答。

我轉身進了浴室,把時間留給他和他送她的項鍊吧,我該洗洗睡了。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恢復了平靜了,躺在沙發上身上蓋了條毯子假寐,項鍊和盒子已經不見了。

我失去了扶允星送我的結婚禮物,可我也感受到了她的祝福。

我走進臥室吹乾頭髮,敷上面膜做睡前的拉伸,藍芽音箱裡《信仰》的曲調低低地傳來,

……

我愛你

是多麼清楚

多麼堅固的信仰

我愛你

是多麼溫暖

多麼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傷

不管愛多慌

不管別人怎麼想

愛是一種信仰

把我

帶到你的身旁

我愛你

是忠於自己

忠於愛情的信仰

我愛你

是來自靈魂

來自生命的力量

……

從音符消散的那一刻起,我明白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聽這首歌了,因為我的信仰已經到頭了,任由自己再怎麼自欺欺人,這場夢也該醒了。

鍾樹溪有他自己的生活,我也有,重要的是,我們的軌跡從來未曾交疊,那又何必再強求呢。

- 喵姐的第225個故事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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