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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年少時暗戀的男孩三天前去世了,今天我要去參加他的葬禮

1

我站在層層疊疊的黑傘後面,其實並不能看見墓碑,周圍也沒有一個我認識的,我和墓碑上的人不是很熟,準確的說,他和我不是很熟。

雨水混合了低訴,落在我的耳邊,聽不真切,我的手和鐵質傘柄的溫度趨於一致,額頭青筋跳動,我儘量睜大眼睛保持清醒,一朵朵黑傘在我眼前開始混亂著扭曲。

我一步步向前走去,手中的香水百合泛著瑩白浸潤的光,直到我把花順利放到他的碑前,才發現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我。

也是,一個看起來完全陌生的女人,對誰來說,都會懷疑我是不是走錯了葬禮。

我動作溫柔地拉起跌坐在地上的童柔,對她說,“你好,我叫穆笙。”

她表情茫然,顯然搞不清楚狀況,旁邊的中年女人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她和死去的男人很像,畢竟他們是母子。

我又開始暈乎乎起來,這很不對勁。

我眼睜睜看著女人又推了一把童柔,女人的話在我耳邊炸開,支離破碎,我儘量把它們整合在一起,除去那些骯髒的詞彙,作為逝者的母親,她是在控訴這個間接害死她兒子的女人。

童柔弄死了方灝元,其實也沒錯,據我所知,有個社會混混一直喜歡童柔,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邊和方灝元交往,另一邊又吊著混混,結果終於玩脫。

可惜這個後果是由兩個男人承擔的,一個死亡一個坐牢,漩渦中心的她反而沒什麼大事。

我知道這些人從高中開始糾纏到現在,我後來因為家庭的原因在高三轉學,又因為某些原因依舊會在社交網路上偷偷關注他們,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的原因。

在他們的記憶中,我大概是路上看見了,也不會想起的也許曾經有過交集的那種人。

哪怕事實是,我們曾經一起坐在一個教室。我曾轉頭借過你作業和橡皮;我曾在運動會上為你加過油;我曾把你寫滿一整本日記,然後抱著它入睡,你永遠無法知道,我曾非常非常喜歡你。

即便我不轉學,他們也不會記得我,因為對於他們來說,轟轟烈烈刀劍江湖的雨季,是他們人生最驕傲美好的時光,可對於我來說,那個年紀安靜而木訥的我,最多能做到的,只有課桌下偷偷翻閱的小說。

我的頭暈愈來愈嚴重,腦子裡好像有艘船不停打轉,掀起驚濤駭浪,後來暴風雨來臨,海面上雷電交加,我生理性顫抖不停,拿不穩的雨傘掉在地上震了一下,接著我倒在地上。

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童柔被方灝元她媽扯著頭髮跪在地上聲嘶力竭。

2

聲音從嘈雜變得安靜,氣味從泥土的腥氣變成了木質混合著陽光的味道,隱約可見一絲清冷的消毒水味。

我睜開眼睛,入目既白的擺設讓我先入為主以為自己在醫院,我的手機不在身邊,還好我有帶表的習慣,當我抬起手時卻愣住了。

當醫生走進來我看到他的臉時更加如遭雷劈,誰能來告訴我,如果這不是夢,那麼,我為什麼會在曾經學校的醫務室裡醒過來,還穿著高中的校服以及那時候帶的米奇手錶。

“同學,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校醫問。

“我…”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要回答他,我在被子下自殘似的捏著手臂,疼痛讓我清醒,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接受如此不符合社會主義價值觀的事情,所以在我無數次閉眼睜眼看起來像個精神病患的時候,世界並沒有因此改變。

下一刻,我跳下床穿好鞋向高二二班奔跑。

“同學,你不用著急回去,你班主任叫你休息好了再走!”

校醫的叫喊逐漸模糊,風灌進我的口鼻裡,這種窒息混著鐵鏽味的感覺讓我十分難受,要知道,我平時最討厭運動了,可我現在必須去確認一件事情,這非常緊急。

不管是不是夢,在我的高中,我和方灝元生命的交集地,他還沒死,如果他真的在,那麼我就相信,我是真的穿越或者重生,哪怕說是平行空間都行,無論什麼理由…只要他還活著。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生日時收到了一個件禮物,你搖了搖,猜測是最想要的那個,它裝在禮盒裡,你只要簡單的把它開啟,就可以知道結果,可臨到頭,卻膽怯了。

劇烈奔跑的痛楚已經在我近鄉情怯的行為中平息,我深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下課鈴驟然響起,我愣在原地,在我眼中,後門被緩慢開啟,有個人腰間掛著校服,上身白t從教室跨出來,脖頸上的掛鏈在他的衣服上一晃一晃,他和別人勾肩搭背打打鬧鬧說著什麼。

他髮絲柔軟烏黑,他比這個年紀一般的男生高,他的眉毛濃密,眉眼間具是濃墨重彩的山河,他叫方灝元,是驚豔了我時光的少年——第二次。

接著整個學校都活了起來,我踏入教室,平常的像是沒有活過之後的時光,我依舊是個透明人,沒有人關心我,那時候我會傷心,可現在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不讓方灝元和童柔相愛。

是的,我決定救他。

3

我坐在不靠走廊那側的窗邊,倒數第二位,我的後座就是方灝元,他和以前一樣,額頭抵在桌面上,不是在睡覺就是打遊戲。

我常常望著窗外發呆,銀杏樹等到秋季染了個黃頭,卻不幸遇到無良商家,開始持續性脫髮,還好它的再生能力強,等下一個春天,也就可以長出來了。

下一個春天…我把食指輕輕按在玻璃窗上,剛好戳中倒影中方灝元的臉,他正兩手撐在李先的桌上,和他聊著什麼。

陌生的高馬尾女孩子走進我們班,唇紅齒白,明眸善目,那是怎樣一副慈悲的面孔,她靠近方灝元,不經意用手臂摩擦他的手臂,眼睛卻看著李先,笑容沒心沒肺到燦爛。

這副畫面在倒影中扭曲,預備鈴響起時,第一幕結束,演員迴歸各位,我輕輕縮回手,我的體溫暈染了那個點,點裡有隻自由的小麻雀,它停在樹間,四處張望。

我偷偷跟在他們後面,我知道童柔約了李先去唱歌,而李先一定會叫上方灝元,童柔的目標從來不是李先,她是個聰明女孩,知道搞定一個男人之前先搞定他的哥們。

童柔和方灝元的關係,就是在這一晚發生了改變。上一次,這天過後,童柔就已經光明正大來找方灝元,我不能有一點差錯,無論今晚他們會發生什麼,我都不能讓它發生。

而最乾脆的辦法,就是端了他們的老窩,讓他們唱不成歌也不能去幹別的。

這家KTV上輩子就不乾淨,我坐在對面的奶茶店裡,剛好可以看到KTV門口。

夜了,奢靡的味道充斥著這一片,燈紅酒路無不昭顯成年人的沉醉,我瞪著不遠處呼嘯而來的警車。

看熱鬧的人圍在KTV周圍,一陣雞飛狗跳,有人翻著白眼被抬出來,表情享受而詭異,還有人大聲嚷嚷,被警棍抽了一下才老實,負責人模樣的中年男人在警察面前低頭哈腰,電話不停後只剩下絕望恐懼。

打給誰都沒有用的,本來就在名單上的地方,只需要一個契機就可以被關閉的地方,它的存在本來就是不合法。

他們不會知道的事情,我卻知道,追求童柔的小混混,是這家KTV股東的弟弟,這件事情因為我的舉報,已經提前了幾個月,相信在他們沒有收到任何風聲的時候被抓,警察一定還可以查到更多東西,至於後來會怎麼發展就和我無關了。

我走出奶茶店打算回家,晚秋的風吹得人毛骨悚然,一街之隔,有人從人群中跌跌撞撞跑出來,後面有警察呵斥“站住”。

我想走,可是腳釘在地上動不了,那人回頭對警察做了個挑釁的動作,沒看見撞在了我身上。

我被他壓在下面,感覺五臟六腑沸騰著鬧分家,我倆表情猙獰,這時候被車流阻隔的警察就要接近,他暗歎一聲晦氣,起身要逃,我條件反射抓著他的套頭衫,他惡狠狠直視我,叫我放手,他一定……沒有認出我,我的少年。

警察區區十米之隔,他焦急到開始掰我的手指,拉扯中我和他已經站起來,我說“跟我走。”

我轉而抓著他的手腕,他可能是沒有反應過來,所以十分順從地跟著我跑了。

我拉著他在小巷子裡不停轉彎,跑到我自己都不認識的時候,警察沒追上來,我也迷路了。好吧,我承認我根本不認路,是我的腦神經在看見方灝元就自作主張做了決斷。

在他第一百零一次轉頭瞪我,確定我真的是亂走,但是就敢拉著他跑也不怕碰到死衚衕之後,不要臉地開始計較“我和你說,我是撞了你,可你別想訛我,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迷路。”

我點了點頭,心中腹誹:本來也沒想要你賠啊。

雖然明天是星期六,可我倆這麼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小巷裡靠著手機電筒打光,只能看見眼前的一段路,我說“要不我們跟著北極星走吧,只走一個方向應該就可以出去的。”

他用燈晃了晃我的臉:“小姐姐,這麼大的眼睛白長的,抬頭看看,別說北極星,掃把星都沒有。

我本來想要反駁他,掃把星其實是彗星,和北極星不是一類,他的聲音悠悠傳來“你說,咱們是不是遇著鬼打牆了。”

“……”我喜歡他才是鬼打牆了!我十分慷慨的說:“你要是怕的話,可以拉我的衣角。”

他好似被落了面子,梗著脖子嘴硬道:“誰怕了?”他堂堂大男人怎麼會比一個小丫頭還膽小,手卻誠實的捏上了我背後的衣服。

我微微笑了,假裝不知道他的小動作,也許是心虛,他說:“我總覺得你有點眼熟。”

我嗯了一聲,說“我叫穆笙。”

他若有所思“名字也耳熟。”

在他心裡,我究竟是多不入眼,我提醒道:“你叫方灝元,三中,高二二班,坐在教室最後面。”

他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半天憋出一句“你調查我?”

“…”

已經可見馬路上的燈光,朦朦朧朧,我們要走出去了,我抬頭看他,無奈說:“方灝元,我和你做了一年半的同學,我是你的前桌,我叫穆笙,這次你可以記住了嗎?”

他被即將可獲得的自由拉去了注意力,隨意嗯了兩聲,快步往前走去,走向光明,我注視著他的背影,挺拔好看,他在我的記憶中一直是這樣的,從未褪色過,是太陽是耀眼的光。

他回頭,站在聲色犬馬的世界處,對我喊道:“還不快過來,你要站到什麼時候!”

我有時候快分不清,是我從未來回來,還是憑空得到了後來的記憶。到底是我腦海中的悲劇僅是一場夢,還是現在的一切是一場夢。

我站在暗處,說不清的痛苦瀰漫,兜兜轉轉,我還是走進了他的人生。

“方灝元,這一次,請你好好活著,一定,要好好的,過的比誰都好。”

他又跑回我身邊:“你剛剛說什麼?”

寂靜的夜晚,汽車呼嘯而過,我眯著眼“我說,方灝元,這回以後你總不能只覺得我眼熟了吧!”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哪能啊,你看,咱這不也屬於共患難嘛,以後,你就是我兄弟了,我罩你。”

說完我倆都覺得這話挺好笑,在加上這奇怪的一晚,我笑到肚子疼,眼睛酸到發澀,泛起生理性淚水,我想說去你媽的兄弟!誰要做你兄弟。

4

我一個人住在這座城市,我爸按時給我打錢。因為我不喜歡家裡有外人,所以只請了臨時工打掃房間和做飯,母親在我五歲時去世,後來,爸出國經商,把我交給別人照顧,賺了錢了,我也大了,他學會了用物質補償我,我學會了一個人解決所有事。

舊時光景落下,一切都會天翻地覆。

聽說那天在KTV抓了不少違法交易,那幫不值一提的學生在警局關了一夜,第二天就叫家長接回去了,警局最近忙著抓背後大老闆,不大有空思想教育不聽話的熊孩子。

高中的知識對我來說不難,這讓我有時間思考更多東西,最近天氣冷了,學校不要求一定穿校服,我就裹著及膝的黑色大棉襖坐在教室裡,捧著保溫杯,喝了一口。

疼痛的嗓子讓熱水經過會好一點。

方灝元拉了拉我的帽子,他在我帽子裡放了些什麼,我向後摸去,硬紙殼的質感,方方正正,我把它們拿出來——好幾盒感冒藥。

我收下了,又拿了些巧克力給他,我爸寄給我的,他似乎還把我當做小孩子,總覺得我愛吃糖,其實加上上輩子我已經很久不吃零食了,況且我也不愛吃甜的。

李先搭上方灝元的肩“這禮拜燒烤去嗎,我家頂樓。”

他嫌棄的扒拉下李先放到他身上的狗爪子,“你神經病啊,這麼冷的天,去頂樓燒烤,凍不死你。”

“害,這不上次那事咱都這麼久沒聚了,隔壁班幾個小姑娘都可想你了。”

方灝元皺眉白了他一眼“你拉皮條的?”

“你別這麼說,灝元,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飢,小姑娘都看著你的面子來的,也讓我們沾沾光唄,你要不去,哪有漂亮妹妹。”

方灝元故意咳了咳,示意李先話題別太過,畢竟我還聽著。

“我可以去嗎?”我輕柔的詢問。

李先驚訝地看著我,可能沒想到我居然有膽子問他,畢竟我看起來是如此內向不善交際。

也許驚訝使他的大腦神經傳達不通順,他磕磕絆絆回答“可…可以啊?”

方灝元倒是爽快,直接對我說“你家住在哪裡,到時候我去接你?”

別擔心我會誤會什麼,不過是心照不宣的兄弟關係,他從來都是這樣溫柔的人,從來。

還好那天我的感冒已經痊癒,他騎車把我帶到李先家,我們倆一起搬了些飲料去頂樓。

這天氣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其實我想知道,攢這局的李先經過上次的事,會不會在家裡查老黃曆挑黃道吉日,不管怎麼說,他們上次是真倒黴,當然作為罪魁禍首的我沒有一點愧疚。

算上我認識的三個,男男女女一共七八個人,這還得加上我算是認識的童柔,男孩子們去買撲克牌和酒了,幾個女孩就先串些食物。

要弄的東西不多,很多都是半成品,我們弄完也就各說各的,童柔和另外兩個女生挺熟,應該都是一個圈子裡的,我上輩子就不喜歡社交,更何況是現在。

這邊頂樓可以望見很多建築,我趴在圍欄上,今天沒風,冬日的陽光總是給人溫暖的反差。

童柔學著我,在我半米的地方看風景,她對我有敵意,她的目標是方灝元,我是被方灝元帶進來的女孩,以她的性格,的確需要注意一下我。

“你和灝元是什麼關係啊?”

還真是…開門見山。

“同學。”

她不安地扣著指甲上的水鑽,“我喜歡方灝元,你叫穆笙對嗎?你能不能幫我追他,以後,我們都可以和你做朋友。”

“…”原來這個年紀的童柔,是這麼沒腦子的人,她是天真的以為我很需要朋友,然後為了進入她們的圈子幫他追人,無論我是不是她的情敵,我如果同意,左右不過是幫他搶男人或搶他的男人。

沒有最好,如果有她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顛倒是非,怎麼辦,不是很想入坑呢?

我諷刺笑了,“我不願意。”

“什…什麼。”她太自信,根本沒準備備選答案,所以有超出她計算的結果出現就慌了。

“童柔,我能給你講個故事嗎?”

我不需要她的回答,開始說:“有一個女孩子,她在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一個男孩,她不擇手段得到了他,男孩並不知道女孩的真面目,他愛上了女孩假裝的那一面,終於有一天,他發現了真相,可那個時候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很痛苦,卻一次次原諒女孩,直到有一天,喜歡女孩的另一個男孩來找他,他知道了自己被背叛,他很生氣…你猜後來發生了什麼?”

童柔看我像看神經病。

我用力捏著她的手腕,不讓她走,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我怎麼可能輕鬆說出這一切呢“生氣的男孩和那個人吵了起來,他們開始打架,那個人失手殺死了男孩…”

童柔背抵護欄,我面對面和她靠的很近,遠遠看起來,彷彿我們關係很好。

她沒辦法保持理智,懼怕讓她發不出聲音,童柔真的覺得,面前的女孩會殺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可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恨意才讓人害怕。

穆笙恨她?因為自己喜歡方灝元?或者是那個亂七八糟的故事,她覺得她像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如果有機會,她真的會撕碎自己。

方灝元他們進了單元樓,我在童柔的耳邊輕輕說“他捅了他好幾刀,有些致命有些不是,不用送醫院都知道他死絕了,那麼你覺得,在這件事裡,誰是是真正的兇手。

童柔腦子裡嗡嗡作響,有跟弦不停的拉扯,“我…我不知道,我聽不懂你在…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聽不懂,只是讓你聽話一點,不要喜歡方灝元,也不要妄圖接近他了,希望你明白,你所有的手段在我這裡都沒用,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不介意動手對付你。”

她顫抖著,“你算什麼,你憑什麼對付我?”

“親愛的,這是個前提,我想你不會想知道我要怎麼對付你,你怕什麼,我就會給你什麼,為了個男人,真的不值得。”

男孩子們回來了,我退後一步,童柔腿一軟跌在地上,我把她拉起來,像極了上輩子那次。

“如果你還要用你那些綠茶的手段,我可能就看不過去提前搞你哦?你不會想要惹上一個什麼都不顧的瘋子吧?”

她咬著牙,終於收斂起那副噁心人的模樣:“你想要什麼?”

他們叫我們過去,我向她們擺了擺手才說“很簡單,遠離方灝元,這輩子,都不許出現在他身邊。”

5

童柔在我眼皮子底老實不少,每次經過我們班看過來的時候,我都會回以同等注視,這是警告也是提醒,只是李先看我時的奇怪表情讓我有些好奇,不過方灝元對我的態度沒變,我也不想去計較李先知道了什麼。

放寒假那天下了初雪。

方灝元上輩子因為童柔的原因和她去了一所三流大學,這次以他的成績只需照常發展,得償所願就行,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他如何如何好,我只需要他不被童柔毀掉,這就是我所要做的事情。

春節過後我爸抽了三天時間回來,我陪他演了一出父慈女孝,假裝不知道他每晚揹著我給他另一個家庭打電話。

他和別人再婚還生了個兒子的事我早就知道,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只要他依舊願意保持表面的平衡,那麼我也還能陪他演下去。

我媽死的時候拉著我的衣襟罵我白眼狼,她說我是沒有感情的怪物,其實她說的沒錯,我從小就不哭不笑,不會同情不會愛,我是個空洞的人。

等我意識到自己不對勁的時候,我學會了裝作一個“人”,一個看起來正常的,能夠感知到情感的人。

直到我見到了方灝元,你知道嗎,我灰暗的世界裡漏進了陽光,因為他,我終於對世界有了知覺,我會為他高興,為他難過,為他的青春熱血而感到切實活著。

他那樣美好,我甚至不配走到他面前像他訴說我的感情,告訴他對我來說他是多麼特別的存在,我是個怪物呢,我永遠只能小心翼翼的躲在自己鑄造的牢籠裡,收起野獸的爪子,渴望的看著他。

這是不捨,我想,如果我隨心所欲對待他,如果我衝破渴望妄圖得到他,他會被我傷害,可是我不捨得做的事,總有人會捨得做。如果那天我不暈倒,我會殺了童柔,上天還是眷顧她,所以我回來了。

咖啡的熱氣,我站在陽臺上,往下望去時,有個少年衝我揮了揮手機,我在想方灝元為什麼會在我家樓下,鈴聲響起。

他的聲音介於男人和少年之間,“今天廣場可以放煙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的眼裡便是盛放的煙花,他對於我來說就像是鴉片,明明知道自己不該沾染,卻無法戰勝人類的本能,我怎麼可能拒絕他。

他顯然有備而來,尼龍袋裡裝了不少不同品種。

天黑了廣場上人多起來,天際有大朵繁花綻放,他塞了一把煙火棒到我手上。

我看著他,其實我從來沒有玩過,他用火機幫我點燃,呲啦迸發出無數火星,刺痛而溫暖的,我感覺到自己在笑,我們一根接一根點燃。

有小孩子奔跑的撞到我身上,我又不小心倒在他身上,還好他把我接住,我的臉蹭到了他的圍巾上,比燒紅的鐵還要燙人。

他說:“是不是我撞了你一次,你就要撞回來啊,你這是碰瓷你知道嗎?”

我慌張離開他,小聲辯駁:“我沒有。”

“是啊,李先和我說,你威脅童柔讓她不要喜歡我?”

我的第一反應是,童柔居然真無視我的話還敢搞事情,“我沒有!”語氣極盡無辜委屈。

我彷彿看到方灝元嘴角抽了抽,這裡太吵,他稍稍靠近我,一臉神秘:“你喜歡我直說唄,威脅別人幹啥。”

反正我已經打算死不認賬,他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

他看我一副咬死了閉嘴的樣子,有些好笑有些無奈“你知道童柔錄音了嗎?”

我心中冷笑,還是小看了她,“所以呢,是我說得又怎樣,你喜歡她嗎?替她來興師問罪。”

如果你真的敢說喜歡她,我就去殺了她,喜歡而已,死了她一個,你遲早還可以喜歡別人。

“我不喜歡她。”

我懶得裝了,語重心長道:“你千萬不要和她在一起,那個女人不是你看到的那麼單純。”

方灝元失笑:“你是看多了電視劇嗎?怎麼這麼可愛。”

我是認真的,有這麼好笑?

“喂,感覺你好像真的挺喜歡我的。”

那又怎麼樣呢,我不明白這一晚上他為什麼總提起這個。

大男孩開朗快樂,和我截然不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條手鍊,抬起我的手,笨拙的為我帶上。

我感覺到他很緊張,“嗯…反正,你這麼喜歡我,我也不是不可以喜歡你。”

他眼睛亮晶晶,像是小時候討要糖果的小孩,我的愣愣看著他,心臟劇烈跳動,這是從沒發生過的事。

6

春天來了,銀杏樹終於可以改頭換面。

春天來了,很多事情,都要生根發芽了,方灝元喜歡我,這是我從來不敢奢望的事情,可的的確確發生了。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瞬間,無論它是不是真的。

如果我的重生是有預感的,那麼如今我也預感到,或許我要回去了。

還記得我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自從那天方灝元對我表白後,這種類似症狀越來越嚴重。

我辦理了休學,即便是住院也看不出毛病,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但是能做的我都做了,能救的…也已經救了。

他那天是在天台找到我的,每次劇烈的頭疼過後,我都喜歡上來坐一坐。

“我以為你要和電視劇裡的人一樣,得了怪病就要死要活的。”

我抬手,比劃那朵飄飄悠悠,一直在變化的雲,“方灝元,今年就高三了,準備好高考了嗎?”

他還是那副樣子,但是成熟不少:“我就那樣?你呢,你怎麼辦?”

我笑了,說道:“你要全力以赴啊,不要在…不要辜負任何人了。”

“誰?穆笙,我辜負誰了?”他困惑道。

我避而不答,輕輕的走到他面前,真好看啊,還好這一次,一定會平安喜樂度過一輩子吧。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人是為了你一個人來的嗎?”

“你說你自己嗎?”他玩笑道,拍了拍我的頭。

“嗯,我可能從來沒告訴過你,我以前做過一場夢,夢裡你死了,那時候我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恨不得殺了所有傷害過你的人。”

“我也沒告訴過你,我已經喜歡了你很久很久,比你以為的還要久,比你認識我的時候還有久。”

少年的擁抱溫暖如陽光,果然是和他這個人一模一樣的。

他的聲音有些發矇,聽在我耳朵裡卻十分清晰,他說:“穆笙,我恐怕也沒有告訴過你,從前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特驕傲,特沒良心的姑娘,可是後來熟了才知道,你值得任何人。”

他告訴我“不要在掩藏自己了。”

我的頭痛更加嚴重了,可是真暖。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我開始明白,原來相互喜歡是這樣一件快樂的事情,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值得去做的事情。

只是我再也沒有時間了。

要回去了嗎?回到那個沒有方灝元的冰冷世界。

但是這次,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帶著這個世界的他的祝願,真心的活下去,不在妄圖以命搏誰,會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原標題:《有人只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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