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某雜誌上讀到這麼一個故事,在國外某城市一個燈火闌珊的公園裡,一個警察走到一個酩酊大醉的酒鬼面前問道:“你怎麼不回家?”“家?我沒有家。”醉鬼答道。“那不是你的家嗎?”警察指著一幢別墅問。“不,那是我的房子。“醉鬼望著警察手指的方向淡漠地說。
那麼,家是什麼?什麼是家?
有人說,家是一盞燈火,照亮你晚歸的路程;有人說,家是溫馨的港灣,為你遮風擋雨;有人說,家是你永遠牽掛的地方。
或許,在許多人的觀念裡,家就是生養我們的故園。
春夜洛城聞笛(唐 李白)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客居之夜,聽到《折楊柳》的曲子,詩人油然而生懷念故鄉的愁情?可見,家就是無論你走到哪裡,無論你走多遠,都免不了要牽掛的地方。
長相思.山一程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
納蘭性德的這首詞更是將身漂異鄉、夢迴家園的思鄉之情表現得纏綿而唯美!
自古以來,為了所謂的尋夢尋詩,抑或天涯羈旅,很多時候,家幾乎成了遊子回不去的地方,甚至成為了另一個異鄉。如此,家在哪裡?哪裡是家?
種桃杏 (唐.白居易)
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
路遠誰能念鄉曲,年深兼欲忘京華。
忠州且作三年計,種杏栽桃擬待花。
這是白居易被貶西南邊陲寫的一首詩。在詩人看來無論身處天涯海角,只要內心平靜就能安然地把所在地當做家鄉。
路途遙遠,哪裡還有人能唱出家鄉的小曲兒?年事漸長,詩人已漸漸忘卻京城的熱鬧與繁華。
忠州的生活清閒幽靜,詩人以三年為期,種下的杏樹桃樹花開不遠,品嚐桃和杏的香甜大概也不會太遠吧。
正是這種隨遇而安,隨心而活的心態,使得被貶西南邊陲的詩人,將海角天涯當作自己的家。將清苦的生活過得充滿詩意。
定風波(宋.蘇軾)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年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元豐二年,蘇軾因諷刺新法,誹謗朝廷的罪名帶來殺身之禍,好友王鞏亦受牽連被貶嶺南,當時南方還是一片蠻荒之地,因為潮溼,太多蚊蟲蟑螂,容易流行惡性痢疾。那時被貶到嶺南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王鞏遂遣散了家人,不願家眷跟自己去南方和他一起送死,但府中歌女寓奴執意跟他同往。五年後,王鞏奉旨返回京都,蘇軾看到他,風神俊朗,毫無滄桑之感,反而變得豁達起來。和他同居的寓奴也沒有因為生活艱辛而變得憔悴,反而容光煥發,更顯年輕了,笑顏裡好像還帶著嶺南梅花的清香;蘇軾問她:“嶺南好不好,日子過得苦不苦?”寓奴微微一笑答道:“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鄉。”
是啊,心安的地方就是故鄉。什麼是家?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哪裡都是家。如何才能安頓,內心覺得安寧有了歸宿,哪裡都可以安頓。王鞏有柔美聰慧的寓娘與之相伴,更有她清亮悅耳的歌聲陪伴,使他感到如同風起雪飛,使炎暑之地一變而為清涼之鄉。蠻荒之地也就成了人間天堂。
《明心寶鑑》中有一段話:心安茅屋穩,性定菜根香。心若不安,人就永遠不會有“穩“的感覺,而心中的慾望太多,就永遠不可能過那種即使嚼菜根也津津有味的平靜生活。走到哪裡,也不會有家的感覺。
我們總是渴望平淡安穩度過一生,不要飄無定所,但真正的平淡安穩,不是找一份高薪穩定的工作,不是非要買一套屬於自己的大房子,而是不再對外部世界有過多的欲求,從而轉向內心,追求一種寧靜而豐饒的精神生活,隨遇而安,隨心而活,這樣才能找回家的感覺。
就像寓奴回答蘇軾所說:“此心安處是吾鄉。”亦如白居易的詩:“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