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之後，秦語更是減少了跟同桌說話的必要，兩人一個學期說的話絕不會超過五句。

後來，班主任說同桌成績太差，讓秦語幫他一下。

秦語都不知道同桌是怎麼回事，當時他的成績比她還好。只是猜想，大概是談戀愛過頭，導致成績下滑。

再後來，秦語買了點讀筆來學習英語，有時同桌會主動跟她借去用，她會讓他用點讀筆聽單詞，讓他跟著讀，她給他糾正發音。

後來，理所當然的，她買的點讀筆就跑到了同桌那裡，再後來，哥哥剛送她的耳機也經常放在了同桌那兒，輔導書、作業本，只差課本沒在同桌那兒。

很神奇，一向領地意識很強的她，不知不覺間就把自己的身家給了同桌。

之後秦語才知道，同桌拿點讀筆去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聽歌。

點讀筆回到秦語手中之時，因為點讀筆沒有歷史記錄功能，她就會胡思亂想，猜同桌今天聽了什麼，然後隨意點開一首，或許能夠聽到跟他一樣的呢。不過那種機率很小，她聽得最多的還是老狼的《同桌的你》。

就這樣不鹹不淡的相處，兩人似乎和好了，又好像沒有。

07

慢慢地，兩人的相處有了些微改變，有時同桌也會說一些笑話，秦語都會扯起嘴角，彎起眼睛，但不會再毫無形象地捂著嘴趴在桌子上笑了。

班主任讓她幫助同桌學習的結果是，同桌會笑嘻嘻地跟她借作業去抄，同桌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時，她也盡職盡責地快速在紙上寫好答案，或者小聲的跟同桌說答案。

再後來，她對他有求必應，她的東西他輕易就能拿到，但她從來不會碰他的東西。

課間上洗手間回來，她看見屬於她的半邊桌子上，多了個紙折的戒指，她記得那是上節課同桌折的。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鬼使神差之間，她把戒指悄悄藏進手心裡。

心跳得很厲害，臉和耳朵紅了一大圈，慌忙抬頭，看教室裡的同學都在打鬧，沒人注意到她，才鬆了口氣，有種做賊的感覺。

上課鈴響了，同桌回來之後，問她臉為什麼這麼紅，她沒有說話。

同桌好似也忘了上節課折的紙戒指，找都沒有找一下。

回到家裡，秦語把那個紙戒指放在了收藏盒裡。之後的許多年，那個紙戒指在收藏盒裡無數次發黴，又被無數次曬乾。

現在想來，許多事情都很巧合，年少之時，他是不是也曾對她動過心？這樣的問題秦語想了無數次，但會很快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種毫無釐頭的事情。

08

跟同桌再次坐在一起，他們的關係又緩和了許多，但兩人的交流依然少得可憐。

秦語跟同桌講題的時候，同桌看起來很認真，聽完後，不會做的題依然不會，就會來跟她要作業抄。

擔心同桌不交作業會受罰，秦語總是硬心軟，從來拒絕不了他。

在秦語“慈母多敗兒”的縱容之下，同桌的成績不僅沒有起色，反而又退步了很多，班主任怕繼續坐在後面影響秦語學習，又把她調到前排。

這次的同桌是個女孩子，她們也很聊得來，但不知為何，她心裡的同桌還是隻有那個人。

初三最後一個學期，秦語全力備戰中考。

很意外的，她和同桌又坐在了一起。

他們的關係又親近了些，同桌也會時不時說笑話逗她，但秦語已經顧不得那些，心思全在老師的課堂上。之後同桌最常做的事就是看著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之後的時間，他們有時會交談兩句，有時就是各自做各自的事，他依然會從秦語那裡借點讀筆，有時也會把自己MP3上插著的耳機塞給秦語，說讓她聽歌放鬆一下，不要天天只想著學習。

9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轉眼就各奔東西。”

快要畢業的時候，前桌的男生給了秦語一塊淺綠色的玉佩，一看就是小店裡幾十塊錢買的，秦語嚇了一跳，連忙拒絕。

最後前桌賤兮兮地說：“這可是你家親愛的同桌送的，但他自己不好意思給你，非得讓我替他拿給你。”

秦語鬧了個大紅臉，強自鎮定著沒理前桌的調侃，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收下了那塊玉。

於是，那塊淺綠色的玉佩被秦語和紙戒指放在一起。

初中畢業，秦語的中考成績學校第五，順利地進了一個很好的高中，而同桌……據說去讀職校，又說打工去了。

聽到這樣的訊息，秦語會忍不住愧疚，如果那時幫助同桌提高了成績，現在肯定不會是這樣。

於是，秦語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遺憾和愧疚，雖然她自覺這愧疚有自作多情的嫌疑。

10

高中三年的時間，足夠一個感情白痴明白自己的感情，但秦語沒有，她的遲鈍程度，連白痴都望塵莫及。

剛開始，腦子裡冒出她或許喜歡同桌的想法，被她立刻否定。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或許是潛意識裡知道，這份喜歡不會有成功的可能。

他有女朋友，她就不會喜歡他。

再之後，不自覺的，她會將班裡跟她關係還不錯的男生與同桌對比。

秦語成績好，樣貌好，即使看起來高冷，依然有不少人鼓足勇氣去跟她表白，她還是會下意識地將人跟同桌比較。

人最怕的就是被比較，所以，從來沒有人表白成功過。

這樣的對比多了，她終於承認，或許當時她對同桌有好感。

但那只是當時。

高考結束之後，毫無意外的，秦語考上了大學。

初中同學組織同學聚會，朋友讓她一起去，說同桌也會去。

秦語猶豫一會兒，懷著某種隱秘的心情，去了。

再次見面，只有點頭寒暄，她的目光會在不經意間去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同桌，又會若無其事地移開。

恰巧兩人目光撞在一起時，秦語面色從容，緩緩轉移視線，看向同桌旁邊的人笑笑，好像她從來不曾看他，彆扭又幼稚。

那人以前跟秦語不熟，現在也不熟，只得回以尷尬的笑容。

11

“我也將有我的妻，我也會給她看照片，給她講同桌的你。”

朋友說不是，就是想趁機大家聚一聚，讓她一定要去。

那一刻，秦語感到了解脫，又有點兒悲傷，心裡空落落的。她想：他終於成為別人的了。

此時的她，已經放下了驕傲和彆扭，承認喜歡過同桌，但也僅此而已。

喜歡這東西，本身就很虛無縹緲。

在電話裡，她拒絕了朋友所謂的“聚一聚”。

再之後，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以後，回老家時，偶爾會聽到些同桌的訊息。

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她太遲鈍了，依然不能確定他是否喜歡過她。

家裡面的人總催著她趕緊找個男朋友，說她二十六的人了，沒談過一場戀愛是不行的，身邊的朋友也時常這麼勸她。

但她所有的心動，都被耗在了一場沒來得及察覺的暗戀上。

往後的許多年，她又活在喜不喜歡同桌、現在還喜不喜歡同桌的糾結中。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夠讓她捂著嘴，趴在桌上笑；也再沒有一個人，能夠讓她把輔導書和點讀筆輕易送出去；更沒有人，再給她折一個紙戒指，送一塊淺綠色的假玉佩。

她也想找個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可連她自己都說，自己感情淡薄，很難產生感情這種東西，哪裡知道怎麼去談戀愛。

她也祈禱著，在明媚的陽光下，不經意地抬頭或轉頭間，看到一個同樣也在看著她的男孩，他是笑著得也好，面無表情也罷。

只要是她的他。

但是，她至今沒有遇到。

暗戀一個人，只有在黑暗中，才敢伸出“喜歡”的觸手，暫時停下理性的大腦，肆無忌憚地喜歡。

等天亮了的時候，所有的喜歡將會被陽光曬到，以免被灼傷，就會暫時收起這份喜歡，等到喜歡被陽光接受的那一天，或者任由它在黑暗裡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