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雯回家剛開啟門，忽然聽到廚房裡傳來一嗓子：“海明，沒醬油了，快去小賣部買一瓶。”
陳雯的腦子嗡了一下，是婆婆的聲音！
她看了一眼海明，主動跟婆婆打招呼：“媽，你過來了。”
沒想到婆婆眼一瞪：“老家是家，這也是家，我回自己家，怎麼能說是過來？”
這招先聲奪人，把陳雯唬得一愣一愣的。
海明趕緊拉她進門，殷勤地幫她拎包拿拖鞋。
陳雯看海明低眉順眼的模樣，只好壓抑住心裡的不快，牽著兒子壯壯去陽臺洗手。
吃飯時，海明猛誇婆婆的廚藝好，他還扭頭對陳雯說：“老婆，媽來了，咱們一下班回家就能吃到熱飯熱菜，很幸福吧？”
陳雯不搭腔。
婆婆喝了一碗湯，挑明瞭來意。她要帶著外孫女甜甜，住到這裡來。
海明有一個已經離婚的妹妹，離婚時，死活要爭甜甜的撫養權，爭到手又不管孩子，只是拿孩子作為跟前夫要錢的籌碼。
陳雯自然知道婆婆打的是什麼主意。小姑子不管孩子，婆婆性子愛動，想以作伴為藉口把甜甜給陳雯帶。
陳雯在飯桌底下踢了踢海明，海明眼神躲閃，就是不敢看她。
陳雯氣得咬緊後槽牙，看樣子海明早就跟他媽通好氣了，只是瞞著她而已，賭她不敢將婆婆攆出去。
陳雯儘量心平氣和地說：“媽，我們都要上班，顧不來兩個孩子。再說了，養孩子不是說說而已，金錢精力都要付出......”
話還沒說完，就被婆婆打斷了：“不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嗎？付出什麼了？我思量著壯壯一個孩子孤單，才帶甜甜過來跟他做伴。”
2
陳雯跟婆婆相處得不算愉快。
當初她生壯壯時，婆婆就說她要過自己的老年生活，孩子她不帶。
陳雯只好讓孃家媽帶，下班再去把孩子接回來。今年下半年壯壯要進幼兒園，眼看剛能鬆一口氣，婆婆又帶來剛過一歲的甜甜，換作是誰都受不了。
不管陳雯心裡怎麼彆扭，婆婆和甜甜住下就不走了。
婆婆每天吃飽晚飯，就將筷子一扔，約老姐妹跳廣場舞去了，留下兩個孩子在家裡。
陳雯不管都不行，甜甜還小，爹不疼娘不愛，很可憐。
婆婆也看準了她的心軟，只要她一下班，就將甜甜完全扔給她。
甜甜發高燒，婆婆抱著孩子一夜來敲七八次門，說燒高了會燒壞腦子，得陳雯幫忙看著才能放心，她老了，搞不定孩子。
海明早已捲了被子去書房睡，陳雯被吵得無法睡，快要氣炸了。
第二天，頭痛欲裂的陳雯請假在家休息，沒想到婆婆看她不上班，說聲要買菜就出門了，留下甜甜在家裡哭得撕心裂肺。陳雯只得強撐著起來照顧甜甜。
晚上海明回來時，婆婆早已掐準時間抱著甜甜，扭著腰哎喲哎喲喊著說，帶了一天孩子，累得腰痠背痛。
海明進了房，看到陳雯躺在床上，不高興地說：“我媽年紀大了，帶孩子很吃力，你就不能幫幫她？”
陳雯冷笑：“她帶孩子累，難道我不累？我昨夜起來多少次你不知道？當初你支援你媽留下來，那你就幫忙帶孩子啊，找我幹嘛？”
海明尷尬地嘟囔說：“不就照顧一下孩子嗎？我個男人哪行啊！”
陳雯被氣笑了，不想再跟他扯皮。
3
最讓陳雯無法忍受的是，無論她給壯壯買什麼，婆婆都非要她也給甜甜買一份。甜甜的尿布、奶粉、看病開銷，通通都找他們要錢。而且，婆婆花兒子媳婦的錢不心疼，還嚷嚷著要給甜甜報一個早教班。
陳雯抱怨，說給壯壯找個伴兒，其實是逼他們兩夫妻多養一個孩子，負擔一下就加重很多。
海明還沒說話，婆婆突然抹著眼淚說：“甜甜是你妹的孩子，你妹出了事，你倆真能不管孩子？她要是死了，就一個哥哥，她孩子你們管不管？”
陳雯忍不住回了幾句嘴：“這不是沒到那個時候嗎，我們也不容易。”
進了房間，海明言語間隱隱責怪陳雯沒有教養，不尊重長輩。
陳雯愕然。
嫁給他之前，他待她也是極好的，婚後她才發現婆婆的難纏。
結婚頭幾年，他常護著她。加上沒有住在一起，沒有什麼大矛盾。
如今處在同一個屋簷下，她才發現，再愛也別指望男人會站在他母親的對立面幫著妻子，他不偏幫他母親就不錯了！
海明強硬要求陳雯去跟自己媽道歉，陳雯不肯。他惱怒地說：“你就是小心眼！甜甜才多大點兒，能花什麼錢？你少買一瓶護膚品，夠她吃三罐奶粉了，你怎麼不省點著花？”
陳雯沒想到海明竟然說出這種話。她賺錢給自己花，礙著誰了？甜甜是她什麼人？有父有母的小孩，憑什麼要她省吃儉用來養？
兩人吵了一架，婆婆在外面拍著門給兒子助陣：“海明，媳婦不能慣，一慣就上天，你看有這種女人，親戚都不要了，一個人過？”
過了幾天，陳雯發現家庭賬戶裡少了兩萬塊錢，一問才知道是海明借給他妹妹了。
陳雯又驚又怒，責怪海明怎麼不跟她商量一下，這筆錢是她存著要給壯壯報興趣班和買保險的。
她問多了幾次，海明不耐煩了，對她說：“我掙的錢怎麼花你管不著，整天就知道在家裡算計來算計去，能不能別這麼自私自利？你非要把家裡攪得不安寧才高興是吧？”
陳雯氣憤地說：“想要把家裡攪得不安寧的難道不是你？”
就這句話捅了婁子，婆婆冷不丁從坐著的沙發上，跳出來扇了她一耳光：“車貸房貸都是海明的，你出什麼錢了？你怎麼能活得這麼惡毒，那是她妹的孩子啊，她妹離婚了，她妹不是別人。我是你媽，我今天得教你怎麼做人。”
海明先是愣了一下，條件反射之下，把自己媽拽到身後護著。
陳雯呆住了，她沒想到他們兩母子竟然這樣對她。
4
週末，陳雯說自己媽想孩子了，她帶壯壯回去住幾天。
海明最近被她們兩婆媳鬧矛盾煩得腦勺疼，滿口答應，正好落個清淨。
可他沒想到，陳雯回了孃家後，就不再回來。
才剛過兩天，他媽就受不了，催他趕緊讓陳雯回來。甜甜夜裡鬧得慌，她白天要陪玩，晚上還要起來衝奶粉把尿，吃不消。
他一下班，他媽就將甜甜塞給他，說自己帶了一天，得歇歇。
好不容易熬完一週，海明也受不了了，他去丈母孃家接陳雯兩母子。
陳雯不願意回家，說父母老了，能多陪一點是一點。
海明急得乾瞪眼。
月過中旬，海明著急忙慌地給陳雯打電話，問她這個月的生活費怎麼辦。
夫妻兩人之前約定好，海明負責家裡的大額開支，陳雯負責生活費用，有餘錢的話再存到家庭賬戶裡，為兒子攢點教育基金。
陳雯冷淡地說：“我又不在家吃住，要什麼生活費？”海明沉默了兩秒說：“那......那你得給我一點吧？我得交房貸啊！”
“那你就交唄，我又不攔著你。反正你本事大，房貸車貸都是你供，也沒我什麼事兒。”
海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陳雯想象著海明此刻的表情，心裡無比痛快。婆婆在她面前張牙舞爪，理直氣壯地吼出房貸車貸都是她兒子在供，可見海明沒少在婆婆面前吹噓，讓婆婆覺得這個家全是她兒子在養。
她體諒他工作忙，兒子長這麼大，幾乎全是她打理，他根本不知道養育一個孩子有多累多難，要花費多少精力金錢。
他的薪水交完房貸後，所剩無幾，油鹽醬醋、人情來往、物業管理費哪樣不要錢？正好讓他和他媽看看，他有多大本事獨立養家！
讓他好好體會一下，想要包攬甜甜的養育大計，可不止是吃幾罐奶粉那麼簡單！
一個月過去，陳雯還隻字不提回家的事。週末時海明跑去丈母孃家做小伏低，還史無前例地耐心陪兒子做手工玩具模型。
有好幾次，陳雯都聽到海明躲在陽臺接電話，婆婆跟他要錢，讓他回去幫忙帶孩子。
第二個週末海明再來，就見不著人了。丈母孃說，陳雯想外婆了，帶壯壯去鄰省外婆家住一段時間。
海明傻眼了。
5
三個月過去，在海明的千呼萬喚下，陳雯終於帶著兒子回到孃家。
海明早已等著她，問她要錢，說家裡快揭不開鍋了。
陳雯冷淡地說：“沒錢，我早就辭職了，之前的那點積蓄也拿來買了理財產品。”
海明愕然，氣急質問：“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有什麼好商量的？我的工作要怎麼做，我的錢要怎麼花，難道還要經過你批准？這不是你當初取錢時說的嗎？”
海明啞口無言。
在海明的軟磨硬泡和各種道歉保證下，陳雯終於答應回家。
進了房間，她突然抬手，狠狠扇了海明一耳光。
海明大吃一驚，捂著臉又氣又怒。
陳雯淡淡地說：“這一巴掌，是當初你媽打我的。她是長輩，我不能對她動手，只能找你討回來。以後她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
海明雖然惱怒，也說不出什麼來。
當初那一耳光，將陳雯抽清醒。他任由婆婆對她出手，這不止是一耳光的事，而是會讓婆婆認為，她是一個可以欺負的人，可以隨便動手的人。丈夫的態度，決定著婆家對待她的態度。
誰結婚時不是奔著相敬如賓、白頭偕老而去？可生活就是有那麼多雞毛，讓她痛癢難忍。既然忍無可忍，就沒必要再忍。
6
第二天，婆婆又想出去轉轉，這才發現陳雯兩母子早就沒影了。一問才知道，陳雯帶著壯壯去逛博物館。
今天博物館，明天圖書館，後天花卉展......反正她天天有事兒。
婆婆不高興了，找自己兒子鬧，說自己老了，帶不動孩子，說陳雯太自私，一點都不知道搭把手。
海明想起陳雯離家三個月的事，心有餘悸。他氣沖沖地說：“你不愛帶就趕緊送回去給我妹帶，她只管生不管養，哪有那麼好的事！”
婆婆被嗆得不敢吭聲。
海明還說，陳雯每天揹著電腦出門，孩子看書她寫稿，一邊帶娃一邊賺錢。但這錢，她一毛都不肯掏出來，只管她兩母子開銷。
婆婆氣憤地說：“就是你慣得她！婆娘不聽話，一巴掌扇過去，什麼事不能解決！”
海明惱怒地說：“你拿捏她，她要是離婚，你大孫子怎麼辦？這房子車子都得分她一半，我這麼一個沒錢沒家世的離婚男人，哪有條件好的女人肯要我？你怎麼就見不得我好？”
婆婆愣住了，嘟囔著說：“她有錢了不起啊？進了咱家門，人都是咱家的，錢當然也是！”
海明氣極冷笑：“呵呵！惹惱她，連人都不是咱家的了，你就看著我打一輩子光棍吧！”
婆婆怔怔地站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過了幾天，陳雯聽說婆婆帶著甜甜去跟自己女兒住了。
她安穩下來，開始給壯壯物色合適的幼兒園，自己也投簡歷找工作。
偶爾婆婆帶甜甜過來小住幾天，她也客氣周到地招待。有時她會給甜甜買點小禮物，但再也沒有親自照顧過她。
婆婆和海明的態度反倒好了很多。
陳雯心裡明白，針紮在誰身上誰知道疼，孩子誰帶誰知道累。從前她就是心軟，大包大攬，海明一家人就覺得理所當然該她做。只有讓他們切身體會過，他們才會理解她的感受。
婆婆有多過分，應該讓老公親自去應付，母子沒有隔夜仇。如果她出頭，免不了當惡人。
婚姻裡，誰不怕離婚，誰就有話語權。而不怕離婚的底氣，來自於經濟獨立和人格獨立。擔得起自己的事，做得了自己的主，才不會受人制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