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自己老“出差”是因為認識了小意。
在小意手機的電話簿裡,我的名字叫“寶”,在我的電話簿裡,小意被記做“老李”。
“老李”這個名字,會使人聯想起一個發了福的中年人,不易使人警覺。這給我啟發。
好多天以來,雖然“老李”跟我的聯絡頻繁得有點像上廁所,但一直沒有出什麼事,妻子除了有一天問我老李是不是新客戶以外,基本沒有搭理過“老李”的任何事,甚至有一天,我把手機忘在衛生間了,妻子還飛奔告訴我:老李給你發簡訊了。我看到手機裡赫然有一句話:親愛的,今天我們談該合作了。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笑道:這死東西,真幽默。
你這死東西,現在才來?
“合作”完之後,“老李”用纖纖細手掐我的胳膊,一邊掐我,一邊往我懷裡拱。我承認我受不了這個。我這死東西想好好活著,起碼在小意那裡,我感覺自己活得很好,還想撒一點男性的野,再撒一點男人的嬌。
乖乖,哥忙。
忙什麼呢。
大概任何一個飄過彩旗的人都是一個故事能手,一個男人只要扛起一杆杆彩旗,就會編一個個故事,也許,恰是因為會編一個個故事,才有機會扛起一杆杆彩旗。所以,小意的問題有點傻。我講了幾個關於忙啊忙的小故事,她就傻傻的笑了,得勝了似的,滿足的笑。
我對小意說:我會離婚,跟你在一起。我們甚至談論到了到哪裡去蜜月旅遊,我經常和她一起看關於旅遊的資訊,好像每一個凌晨,我們都有可能開始我們幸福的旅途。我“出差”的那些天,小意美得像一頭喜羊羊,直到有一天,她忽然從衛生間裡把我揪出來。
你還是回家跟你老婆過吧。
傻瓜,你說什麼呢——。
其實我知道狡辯是沒有用的,小意手裡的手機上,有我對自己老婆說的話,那是睡在小意身邊悄悄發的,世上的夫妻間都會問候和交代的話,最要命的是那開場的三個字:親愛的。
哄好一個傷心女人需要很大的智慧。我做到了。想聽嗎,嗯,那就變成小意吧,那樣你就會知道一個故事高手怎樣述說了自己的無奈,怎樣的讓人知道即便怎樣的無奈,也要在夾縫中尋找真愛,當你聽到了種種關於磨難和愛情的故事,甚至還會看到一顆誠摯的眼淚,你就會相信,你,小意,遇到的這個男人是愛你的,不管他怎麼叫別人親愛的。
而我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總結教訓。從此“出差”到小意那裡的時候,就會把電話簿上妻子的名字也改做“老李”。小諾說:世上的人大概都會認識一個叫老李的男子,按習慣性思維,老李應該是一個有點發福的中年男人。所以啊,無論是妻子,還是小意,無論是上帝還是菩薩,都會對“老李”失去警覺。
很長時間以來,我在無線訊號間做一個桃色間諜,還算很成功,小劫小難的不是沒有,都應付過去了,其中“老李”這個屬於別人的名字,成了我的盔甲。
要是我真有一副盔甲,就不會摔那麼慘了吧。
那夜回來,不知想什麼呢,竟把車開到了溝裡,車幾乎扣到了溝底,一摸臉上,都是紅色的液體,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在血沒有前流乾之前,撥出電話求援。很順手的,翻到了“老李”:快來,我不行了。
沒等聽到對方回聲,急急的說了出事地點。
電話裡,有舒緩的音樂奏著,親愛的“老李”——小意,在做什麼呢?
過了一會兒,依然只有那音樂,快樂的交朋友,是小意生活的一部分,我懂,我也想到,此刻她的手機一定在振動。但是,依然想要見到她。
又拿起手機,找到“老李”:親愛的,我翻車了,在——。
電話裡傳來了女人顫抖的聲音,我的腦袋彷彿也抖了起來,我緊張得彷彿世界末日來臨,那個聲音,越來越微弱,即便如此,我也清楚的知道,這個已經哭出聲的“老李”,是自己的妻子。
天意,高階的間諜也有失誤的時候,沒有“出差”的時候,忘記把妻子的名字改回來了。這會兒,竟然撥通了兩個“老李”。
不過,這會兒,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老李”來了,救護車也來了。醫生把我從“老李”的懷裡抬走的時候,“老李”撲到車上,又被人拉下去了,我看到伸了手的“老李”徒勞的奔跑。車離“老李”越來越遠,但那雙手,卻伸到了我的心裡。妻子的手。
很多天以後,我的病床前,常放了妻子燉的各種湯,喝下去是任務,很累,但沒有辦法,她恨不得親眼到我的骨頭裡看看,看看哪裡沒有修復好。
有時會也替我接公司各樣的電話,偶爾會問我:老李來電話了,接不接?
不接。
咦,你手機裡怎麼有兩個“老李”?
我對她說:你看錯了,世上的“老李”,只有一個。
(虛構哦,莫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