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是一場生活,只不過是一場遊戲,只不過是一場命運。”
1
楊陽第一次見到薛琳,就愛上她了。
薛琳長得當然好看,她的嘴角上翹,似笑非笑。楊陽不知道她是天生樂觀,還是對生活已有所悟。你認真觀察身邊的社會女性,會發現很多人的嘴角向下彎著,和那個不高興的表情包很像,這是年齡和生活的雙重作用在人身上留下的痕跡。一個女人,乳房下垂不影響她們在外面的形象,但是她們的嘴角顯示了對這個世界的疲憊和無奈。與其說楊陽愛上了薛琳的嘴和臉,不如說,他愛上了薛琳的態度。
他們以前沒見過面,只是認識不久的網友,或者說是精神角落的朋友。薛琳要離開北京了,楊陽就說來送她,見一面,或許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他們約了在薛琳住的小區旁邊的一個火鍋店。薛琳提前到了,訂好了位置,等楊陽。
楊陽擔心遲到,沒有坐地鐵,打車過去的。等他到了,找到桌位,薛琳抬起頭看著他,嘴角露出了笑容。楊陽就是被這個笑容吸引了,愛上了她。
他們面對面坐著吃火鍋,聊著天,無拘無束,像是一對老朋友。楊陽一直看著薛琳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的臉上也掛著笑,內心溫煦。這是十二月的冬天,他們的談話卻如同一場春天,如同春風拂面,如同春雨潤物。
不知不覺,兩個鐘頭過去了,薛琳看了看手錶,說,我去結賬。楊陽本來要付,但是薛琳說,她可以開發票,公司能報銷,就當是請客戶吃飯。薛琳是一個幹練直爽的女人,楊陽沒有拒絕。
沉默蘊含著曖昧,但沉默過久只會令人尷尬。楊陽不善於處理沉默,他伸出手,又抬了起來,對薛琳搖了搖,說:“那再見了。”
“嗯,”薛琳停頓了一下,“好。”
薛琳住的小區有保安看門,要刷卡才能進去。楊陽看著她進了小區,才轉身往地鐵站走去。
這個地方到處都是一模一樣的高樓小區,沒有方向感的楊陽有點迷糊,開啟地圖他才能找到地鐵站。他找到了一輛共享單車,心中默記著路線,就開始騎了。左轉右轉又左轉,楊陽騎了十幾分鍾還沒有看到地鐵站。於是停下來,拿出手機,又看了一下地圖,才發現自己騎錯了方向,又回到了原處。
剛才和薛琳吃飯的火鍋店就在眼前,薛琳住的小區就在旁邊。楊陽看到小區的保安還坐在崗亭裡,正注視著他。保安肯定也認出了他,奇怪他在小區邊轉悠什麼,是不是不懷好意。
楊陽搖搖頭,為自己的路痴感到可笑。他抬頭看了看小區樓房的高層,不知道薛琳住在哪一棟樓哪一間房。他甚至想給薛琳發條資訊,說自己走錯了方向,又回到了原處。他想問薛琳,能不能去她家裡坐一會,但終究沒有發出去。他騎上車子走了。
十二月北京的冬天,霧霾遮天,楊陽戴著口罩,在去找地鐵口的路上。那是楊陽和薛琳的第一次見面,他不知道下次他們何時能夠再見面,或許再也沒有下次了。
2
薛琳和前男友張昱暢分手三個多月了。公司計劃明年開拓南京市場,薛琳就申請調過去了。
收拾衣物打包時,薛琳看到那件紅色連衣裙,那是張昱暢夏天送給她的。圓領,高腰,對開露背,後面有四個白色紐扣,兩根腰帶可以打成蝴蝶結,材質是雪紡的。薛琳本來蠻喜歡的。她記得夏日的一天晚上,下班回家,張昱暢把裙子遞給她,說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當時她還挺感動的,這是張昱暢第一次送她衣服。然後她就試穿了,張昱暢在後面幫她把釦子扣上,薛琳轉過身抱著他親了一口。
試完之後,張昱暢又從後面幫她解開,解開了兩個釦子,張昱暢的手伸了進去,握住了薛琳的乳房。薛琳就穿著這件裙子和張昱暢做愛了。
薛琳穿著這件紅色連衣裙去上班,同事都說好看。她很驕傲地說是男朋友送的,同事又說她男友眼光不錯,會挑衣服。一個女同事不無嫉妒地說,我男朋友每次挑的衣服都特別醜,一點審美都沒有,直男癌。薛琳心裡更開心了,她也是有虛榮心的。
還有幾次和張昱暢一起參加聚會、蹦迪,她也穿上了這件連衣裙。最後一次穿是去李玫玖家吃飯。
李玫玖本來是張昱暢的朋友,薛琳和李玫玖認識後,兩人就成了閨蜜,很快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李玫玖把張昱暢以前的女朋友數落個遍,說她們有多麼不靠譜。李玫玖對張昱暢說,他的幾個女朋友裡,她就喜歡薛琳。她希望張昱暢和薛琳能夠一直在一起,她和薛琳能一直做好朋友。
那天李玫玖家一共五個人,三個男人在客廳裡聊天,薛琳和李玫玖在廚房做飯。主要是李玫玖做,薛琳給她打下手,擇菜,切菜、端盤子。李玫玖不像以前那麼多話,只是認真地炒菜,薛琳感到有些奇怪。
等菜都做好了,擺在客廳的茶几上,李玫玖和薛琳把碗筷也拿出來了。男人們自動地讓出了沙發,坐在小板凳上。李玫玖從冰箱裡拿出啤酒,看著沙發上堆放的衣物,說:“也沒人收拾一下。”薛琳趕緊把衣服抱起來,李玫玖說:“放床上吧。”
於是薛琳把衣服抱進了臥室,在臥室她看到了一條和她身上穿著的紅色連衣裙一模一樣的裙子。薛琳怔了一下,呆立住了,心臟砰砰跳。她趕緊把衣服扔在床上,不知道是什麼心理,在轉身離開臥室前,她摸了一下那件裙子,是棉質的,不是雪紡,她很確定。
回到客廳,薛琳壓制平息著內心的衝動,臉上還擠出一絲笑容,坐到沙發上,挨著李玫玖。李玫玖對張昱暢說:“你也坐沙發上啊,坐薛琳邊上。”說著往邊上挪了挪。三人一起坐在了沙發上,薛琳坐在中間,身子有些僵硬,這頓飯也吃得索然無味。
回到家,薛琳把裙子脫下來。她問張昱暢:“這是李玫玖挑的吧?”
張昱暢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他說:“我們分手吧。”那一夜,他們再沒有說話。第二天,張昱暢就搬走了。
薛琳看著這件紅色連衣裙,心想,以後她再也不會穿了,一會下樓就把它扔進小區的廢舊衣物回收箱裡。
3
每天早上六點半鬧鐘響了,楊陽醒來,就給陳雨發信息,“晚安”。而陳雨呢,給他發“早安”。
半年前,陳雨被公司派駐到英國倫敦,從此,他們就開始了異地生活。倫敦時間比北京要晚七個鐘頭,每天,楊陽醒來的時候,正是陳雨準備睡覺的時間。沒有人規定一定要發信息、回信息,如果陳雨提前睡了,等楊陽醒來,拿起手機,就會看到陳雨發給他的“早安”。對方沒有回信息,他們也表示理解。兩人早已形成了習慣。
有時候,楊陽醒來了還會和陳雨聊幾句,說說前一天他幹了什麼,或者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陳雨同樣也會說說她的事,聊聊倫敦的天氣,諸如此類。工作時間,兩人儘量不打擾對方,但可以發“今天北京天很藍”、“倫敦又下雨了”、“今晚月色很美”等等,對方大概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有一天晚上(倫敦時間),陳雨給楊陽發語音,說:“今天差點嚇死我了。”
楊陽已經醒了,坐在床上,他問:“怎麼了?”
陳雨說:“今天我帶著公司一個英國小夥去談業務,下午回來的時候突然下雨了,我們沒帶傘,就跑到路邊一個屋簷下躲雨。英國小夥還挺紳士的,拿著公文包給我遮雨。我就抬頭對他說沒事,不用擋了,他突然低下頭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我當時嚇傻了,脫口而去一句中文‘你幹嗎’,估計他也懵了。”
“哈哈哈,他是不是愛上你了?”楊陽心裡有一股醋意,但仍強作歡笑。
男人似乎向來很容易愛上一個女人,他們的熱情消退得也快。
“我當然拒絕了他。”陳雨嚴肅地說,“我讓他Behave yourself,保持距離。”
“好凶!”楊陽說,心裡卻無比快樂。
“你要上班了吧,快去吧。”陳雨體貼地說,“我一會就睡覺了。”
“晚安,”楊陽說,“愛你。”
楊陽想到不久前的一件事,也向陳雨坦誠道出:“去年底有個朋友要離開北京,我去送她。在她家附近吃飯,吃完飯,我騎著共享單車去地鐵站,結果迷路了,兜了一大圈又轉了回去。”
陳雨隔了一會才回,說:“是女的吧?”
“嗯。”楊陽說。
“沒去她家坐一會?”陳雨問。
“沒有,”楊陽說,“你知道我不會去的。”
“嗯,我知道,”陳雨說,“我睡了。”
“愛你,早安。”陳雨發了最後一條資訊,把手機放在床頭,關上燈,睡覺了。楊陽起來上班了。
還有半年陳雨才能回國,結婚五年,今年的結婚紀念日他們是不能在一起過了。
4
沒有人知道她突然離開的原因,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去了國外。李玫玖沒有告訴任何北京的朋友,或許有人知道,但替她保密了。她離開之後,彷彿從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沒有新的動態。當大家漸漸以為李玫玖從此就要脫離他們的社交圈,李玫玖又回來了,距她離開還不到一年時間。
最先知道訊息的是呂揚,李玫玖在北京的前男友。呂揚又告訴了張昱暢,說李玫玖在一個青年旅舍裡。他們兩人約好一起去看她。
李玫玖的狀態看起來非常不好,臉色憔悴,眼角和嘴角像是有淤傷,披頭散髮,和其他三個女孩子擠在一個四人間裡,上下鋪,衣服、襪子和乳罩隨意地掛著。張昱暢問呂揚,要不要給她找個房子。呂揚說,你家不是還有一間空屋嗎,讓她先去住幾天,我給她找房子。
張昱暢猶豫了一下,但是看到李玫玖這個樣子,他不忍心拒絕。他說,我先問問薛琳。於是給薛琳打電話。
薛琳沒有猶豫,一口就答應了。呂揚就開著車把李玫玖和行李送到了張昱暢家裡。當天晚上,張昱暢和薛琳還帶著李玫玖出去吃了頓銅鍋涮肉。
李玫玖在張昱暢家只住了一個星期。第五天,薛琳要去南京出差,屋子裡就只剩下張昱暢和李玫玖。
張昱暢和薛琳租的房子有兩間臥室,一個特別小的客廳,他們自己住主臥,次臥裡放著一個可拉伸的沙發、書櫃和電視,平時他們在這裡吃飯、看電視、虛度時光。李玫玖搬來後,就把沙發拉開當她的床。
那天,張昱暢下班回家,薛琳已經去南京了。李玫玖在自己的房間裡,關著門。張昱暢沒有理會,就進了主臥,上網,在電腦上看電影。電影還沒看完,他隱隱聽到李玫玖的房間裡傳來哭泣聲,斷斷續續。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去安慰一下她,哭聲又停止了。
當他洗完澡,吹頭髮的時候,李玫玖的房間傳來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木地板上。他還是決定去敲李玫玖的房門。
李玫玖迷迷糊糊地說:“進來。”
裡面沒有反鎖,張昱暢開啟房門,聞到了一股酒味。李玫玖蜷縮在沙發上,穿著睡衣,地上有一個紅酒瓶子,打翻了,紅酒流在了地上,像鮮血一樣。
李玫玖眼睛睜開一道縫,哭腫了,帶著哀怨。她對張昱暢說:“我好羨慕你啊,我好羨慕薛琳。”
張昱暢走過去把地上的酒瓶撿起來,沒有說話。李玫玖又說:“我離婚了。”
張昱暢不敢相信,他問:“你結婚了嗎?”
“我去上海就是結婚,可是那個人騙了我,我們離婚了。”說著,她抑制不住地大哭起來。張昱暢緊張又充滿同情,不知所措,只得坐在沙發上陪著她。李玫玖掙扎著抱著張昱暢,伏在他肩上繼續大哭,身子一抽一抽的。張昱暢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在她後背輕輕地拍著。
張昱暢在認識薛琳之前,就有點喜歡李玫玖,只是她和自己的朋友一個接一個地談戀愛,上一個就是呂揚。突然她就結婚了,然後離婚,真是讓張昱暢感慨萬千。他的手不自覺地滑到了李玫玖的腰上,那裡柔軟得像要斷開。他扶著李玫玖的腰把她放倒在沙發床上,俯身埋進了她的身體裡。
第七天,薛琳還沒有回來,李玫玖就搬走了,呂揚給她找到了房子。
5
陳雨不在國內的一年裡,楊陽偶爾會在週末或者假期去妹妹楊青家。楊青一個人租住著一個一居室,但她並不是單身,她的男朋友田立志和別人合租在另一處。楊陽過去的話,楊青就會叫上田立志,田立志也很恭敬地叫楊陽為哥。一般都是楊青做飯,出去吃的話,田立志總是搶著買單。楊陽對田立志的印象不錯。
楊陽問過楊青,為什麼兩人不住在一起,這樣也節省房租。每次楊青都說,她喜歡一個人住。楊青的偶像是天海佑希,這個如今已經五十多歲還是獨身的日本女人說過:“討厭去照顧自己以外的人。不想有人在家裡,有人在的話,我都不想在家了。如果有物件的話,希望他住在隔壁吧。”但楊青沒有天海佑希那種決心“請大家放心,我不會結婚的”,楊青說:“三十歲之前,我不會結婚的。”
楊青還讓哥哥替她保密,不要把她有男朋友的事告訴父母。她說,家裡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肯定會催她結婚,結婚了又要催她生孩子,他們父母就是這麼對楊陽和陳雨的。她也這麼理解男方的父母。而她其實是不想這麼早生孩子,她說只有想生孩子了才會結婚,這是她對婚姻的一點個人看法。
楊陽當然不反駁妹妹的看法,結不結婚是個人的自由,況且結婚了不一定比不結婚幸福,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離婚。依楊青的看法,她問過哥哥,和陳雨結婚這麼多年,為什麼不生孩子?如果不生孩子,結婚和不結婚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不一直談戀愛呢?
楊青總感覺哥哥的婚姻出了一點問題,但她又說不出來是什麼,似乎楊陽和陳雨之間隱藏著一個秘密。哥哥和嫂子的婚姻大概也影響了她對婚姻的看法吧。
楊陽來看妹妹,田立志肯定會出現,他想和楊陽套套近乎,為他和楊青撮合撮合,儘早結婚。這次田立志又說起父母準備給他買一套房子,而他想在房本上寫上自己和楊青的名字,這樣房子就屬於夫妻婚後共同財產了。
楊青不置可否,她問哥哥:“你知道田立志談過幾個女朋友嗎?”
楊陽很清楚妹妹又要說出什麼類似天海佑希關於獨身的觀點來,他只需要靜靜地聽著就好。
“兩個。我是第二個。他的初戀還是高中時的女朋友,大學異地了四年,畢業就分手了。在北京工作了兩年,才和我談戀愛。”
楊陽等著她繼續發表觀點,田立志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我覺得男人應該多談幾次戀愛。”楊青說。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暗示田立志和她分手,還是讓田立志去多談幾場戀愛,然後和她結婚?楊青還知道,哥哥楊陽只談過一次戀愛,談了四年,然後就結婚了。她是認為哥哥和田立志的人生很失敗、很枯燥嗎?
楊青又說:“你們不覺得跟一個人生活一輩子太恐怖了嗎?”
楊陽不說話,若有所思,他有自己的問題,年輕人有自己對待愛情和婚姻的看法。他不干涉也不偏袒,時代在發展,父母和兄長都應該學會包容,去理解和接受年輕人的生活方式。
中秋節的時候,楊青到哥哥家吃飯,一個人,田立志沒有出現,楊青說他們分手了。後來聽說,田立志和他的一個同事談戀愛了。
6
張昱暢從薛琳那裡搬走,他問李玫玖,能不能暫時住在她家。李玫玖考慮到當初張昱暢和薛琳收留了她,就說:“你可以住幾天,但我們只是朋友關係,你只能睡客廳。”雖然一個月前,李玫玖和張昱暢睡了一覺,但她並不想和張昱暢做男女朋友。
李玫玖有點洗心革面的意思,居然找了一份工作,朝九晚五地上班。下班後,她買了點菜,做了一葷一素,和張昱暢面對面坐著吃。李玫玖問張昱暢:“薛琳知道了?”
張昱暢搖了搖頭,嚥下嘴裡的一口飯,說:“不是因為那個。是因為那件紅色連衣裙。”
“裙子怎麼了?”李玫玖還沒反應過來。
“薛琳在你家看到了一件一模一樣的裙子。”張昱暢說。
“啊!”李玫玖尖叫起來,“我忘了收起來。就是上次在我家吃飯,她發現的吧。”
“嗯。”張昱暢點點頭,“你太坑我了。”
“那你怎麼不跟她解釋呀,”李玫玖說,“那件裙子是我一個朋友開淘寶店做的,送給我的。你問我給薛琳選衣服送禮物,我才向你推薦的。”
李玫玖又說:“薛琳穿著很好看,但不適合我。那天我還想誇她,但怕她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沒說是我挑的。”
“我不想解釋了。”張昱暢說。
李玫玖沉默了一會,她以為張昱暢是覺得和她上床了,心裡愧疚。其實不然,張昱暢說:“薛琳不想呆在北京了,她覺得這邊的銷售工作對她沒有挑戰,僧多肉少,待遇和提成都太低。他們公司要去南京拓展市場,她可以去做那邊的區域經理,所以一直讓我跟她去南京。”
“換一個城市改變不了什麼的,”李玫玖點點頭,說,“婚姻也拯救不了愛情。”
張昱暢又想起了李玫玖跟他說起曾經去上海的經歷。像李玫玖這樣性格的人本來在北京如魚得水,可是某一刻她突然對這裡的一切厭倦了,毅然決然去上海和一個認識沒多久的男人結婚了。
本以為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沒過兩個月李玫玖發現那個男人雙向情感障礙。“你想象不出來一個在外面那麼大方得體的人居然是抑鬱症和躁狂症的病人。”李玫玖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而且抑鬱嚴重到有生理性症狀了,痙攣、失去意識、甚至生活無法自理;而躁狂時不能自制,傷害身邊的人。李玫玖可是吃了不少苦,她覺得自己是被騙來照顧他的,最後終於以家庭暴力為由與這個男人離婚了。
“最初被他的憂鬱吸引,最後被他的狂躁嚇跑了。”
李玫玖和張昱暢安靜地端著碗,夾菜,小聲地咀嚼,像是一對無言的情侶。他們心裡是否在想,愛情也不過如此,沒什麼必要為之死去活來。
可是李玫玖如何能戒掉愛情!
她說:“我最近和田立志在談戀愛,就是上次一起吃飯的男生,我們現在一個公司。”
上次在李玫玖家吃飯,三個男人:張昱暢、呂揚、田立志,都和李玫玖發生了關係。張昱暢想想那個情景,搖搖頭。
“是真愛嗎?”張昱暢調侃道,邊收拾碗筷,準備去洗。
“誰知道呢,每一次我都覺得自己陷入了愛情的漩渦。”李玫玖說著,一臉沉醉,像是一個初戀的小女孩。
7
薛琳到南京後,工作漸漸展開,按部就班也充滿挑戰。對前男友張昱暢,她也漸漸釋懷了,即使他沒有向自己做任何解釋。她倒是偶爾和楊陽聊幾句,有的人就是這樣,對一面之緣的人袒露心扉,對親近的人卻欲言又止。
春天到了,有一天晚上,薛琳下班後和楊陽聊起了最近的工作,她興奮地說終於在客戶公司裡發展了一個內線。楊陽好奇地問她是怎麼發展的。薛琳說,和客戶聊些有的沒的,博取人家的好感。人家問她為什麼來南京,薛琳就說失戀了,想換個城市。
後來她還和客戶吃了個路邊攤,因為是同齡人,就有了很多共同話題,從出生聊到長大,從小學聊到大學畢業,關於青春和愛情,到最後居然讓人有點惺惺相惜,相見恨晚的感覺。“男人嘛,很吃這一套。”薛琳說。
是“男人吃這一套”嗎?楊陽心裡想,應該是“男人吃薛琳那一套”。薛琳這個女人,身上有一種魅力。楊陽第一次見到她就知道,要不是她去了南京,他也會吃她那一套的,這很危險。
又一天晚上,薛琳很緊張地給楊陽發信息,說:“那個男客戶的在我門外怎麼辦?”
楊陽趕緊問發生了什麼事。原來薛琳和客戶一起出差,喝了好多酒,回到賓館,客戶要進她房間。楊陽問薛琳要不要報警,薛琳說,這樣不好吧,會導致整個專案黃了。
過了好久,薛琳沒有回訊息。楊陽有點擔心了,給她打電話,也沒有人接。一直到凌晨一點多,薛琳才發來資訊,說:“沒事了,不用擔心。”
楊陽不知道她是怎麼解決的。後來,薛琳再也沒有和他提起過這個客戶。
還是春天,薛琳對楊陽說,她喜歡上了一個同事。同事是蘇州的區域經理,而她是南京的區域經理,他們在是公司團建活動上認識的。去杭州爬山的時候,他們是一個團隊,是這個同事的鼓勵和幫助,她才爬到了山頂。
“又帥又溫柔,”薛琳花痴似的,“可是他結婚了,還有兩個孩子。”
然而團建活動還沒有結束,薛琳就和這個同事上床了。“男人啊……”薛琳說。半夜,她把房間號告訴了同事,對方還是沒堅持住,看起來那麼謙謙君子的一個人。
“那麼,你到底想要什麼呢?”楊陽問,他心裡有點不好受。
“我不知道,可能是之前的人生太苦悶了。”薛琳說。包括她對楊陽的坦誠,都是對自己人生的一種審視和選擇,她開始慢慢掌握著主動權。楊陽從她身上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8
《中國空氣質量改善報告(2013-2018年)》指出,從2013年到2018年,北京市PM2.5大幅下降,從89.5微克/立方米下降到51微克/立方米,降幅達43%。人們憧憬著更加美好的生活。
春天裡,楊青遭受了人生最大的打擊,檢查出了鼻咽癌。消沉了一段時間,她決定辭職回老家治療。楊陽把她送回了家,陪她去了醫院,在家呆了三天,把妹妹交給了父母,又回到了北京。畢竟他還有工作,而且陳雨也快回國了。
從拿到結果到回家,楊青倒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來。並不是多麼堅強,開始是被驚嚇到了,總是想會不會死掉。回到家裡,她看到父母比自己還要手足無措,就堅定地想不能讓家人擔心,要給他們一點希望。所以她接受了放化療。
半年裡,楊青接受了五次化療,三十三次放療。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堅持了下來,而且治療效果很好,除了頭髮沒有了。醫生說她有可能完全康復,這實在是最好的訊息,全家人都為她感到高興。療程做到一半的時候,田立志突然從北京來到楊青的老家。他是從楊陽那裡打聽到的,楊青是不會告訴他的。
楊青看到田立志捧著一束康乃馨走進病房,微笑著迎接他。田立志看到她光頭的樣子,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淚,用手揩了揩。楊青向來不願意在男人面前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取笑田立志:“你是專門來看看前女友變成了什麼樣子嗎?”
“對啊,原來你光頭的樣子也這麼美。”田立志“不甘示弱”,他現在知道怎麼“對付”楊青了,因為他又多談了一次戀愛。
田立志請了一週年假,陪著楊青,他就睡在楊青旁邊的病床上,他讓楊青的父母回去休息。他給楊青買早餐,給楊青接水洗臉洗腳,幫楊青叫護士和醫生,體貼溫柔地照顧著楊青。他們聊著往事,曾經的愛情,北京的故事……
田立志告訴楊青,他現在的女朋友李玫玖是他的同事,結過婚,遭遇過家暴,但依然享受生活,一點也不自暴自棄。他們一起去看演出,去郊區爬山,見對方的朋友,春節他們還去了臺灣,在那邊過的年。
“你愛她嗎?”楊青與田立志對視,問他。
田立志低下頭,小聲說:“我愛她。”一會兒,他又抬起頭,看著楊青,醞釀著,說:“可是,我更愛你。”
楊青扭過頭去,眼眶紅了,她說:“我不值得你愛。”
田立志說:“你等我。”
七天後,田立志回北京了。一個月後,他又回來了。田立志對楊青說:“我和李玫玖分手了。”而且,他還辭去了工作,他要陪著楊青治療,除非楊青趕他走。
這一年秋天,楊青的病居然好得差不多了,出了醫院,只需要堅持吃藥就行了。冬天,田立志帶著她去了深圳。醫生說,南方的氣候對楊青的身體有益,他們決定去那邊生活。工作大同小異,在北京和深圳不過是換了一個辦公地點,田立志很快找到了新工作。
楊青繼續休養著,每天給田立志做早餐和晚飯,樂在其中,她從來沒有感到這麼幸福過。第二年春天,楊青頭髮也長出來,不用戴假髮,可以在家做一點工作了,和健康人沒有什麼分別,看不出來癌症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跡。
楊青沒有兌現自己說的“三十歲之前,我不會結婚的”,她和田立志在深圳舉行了婚禮。
9
夏天,陳雨從倫敦回到北京,楊陽去機場接她。兩人離別一年,再次團聚,心情都很激動。楊陽緊緊地抱住了陳雨,深深地呼吸著陳雨身上的味道,熟悉又陌生。直到陳雨把他推開,說:“北京好熱啊!”
回到家,陳雨洗了個澡,換上家居服,倒頭便睡。楊陽給她打開了空調,調到睡眠模式。楊陽坐在床邊,看著陳雨,陳雨側臥著,身體輕輕起伏著。楊陽把手放在陳雨的身上,輕撫著她,從腰部滑到臀部,越過一座山丘,陳雨的身體還是那麼柔軟、溫熱。
不知道陳雨睡著沒睡著,她轉動了一下身子,抓住了楊陽的手腕。楊陽只能停止動作,過了一會,他才把手抽走,把毯子蓋在陳雨肚子上,靜靜地出了臥室,關上門。
陳雨在家休息了兩天,才把時差倒過來,第三天就去了公司報到。生活又恢復到了從前的模式。
到了週末,兩個人好不容易放鬆下來享受二人時光。中午,楊陽做了豐盛的飯菜,有陳雨愛喝的雞湯和土豆燉豆角;晚上他們去附近的影院看電影,然後牽著手走回了小區,回到了溫馨的小家。
陳雨先去洗了澡,然後是楊陽。兩人洗完了,上了床。陳雨喜歡靠在床頭用kindle看書,她看的是克里希那穆提的書。楊陽是從來不看這類心靈導師的書,他側躺在床上,抱著陳雨的腿,用鼻子蹭陳雨的腿,慢慢把手伸進了陳雨的上衣裡。他想要往上摸,被陳雨拉住了。楊陽轉過身,平躺著,看著天花板。
陳雨又看了一會,把kindle收起來,說:“睡覺吧。”她把燈關了。
黑暗中,楊陽又轉過身去抱陳雨,他翻身壓在了陳雨的身上。透過窗簾縫隙城市的微光,楊陽看著陳雨的眼睛,陳雨的眼裡閃過一絲厭惡,然後把眼睛閉上了。
楊陽毛手毛腳地把陳雨的上衣脫了,陳雨任由他動作,內褲也被褪到了腳踝,楊陽用腳蹬掉,他的身體挺進了陳雨的雙腿之間。
陳雨悶哼了一聲,臉上是痛苦扭曲的表情,雙手推著楊陽的胸膛。楊陽想要繼續進入,陳雨這時說:“痛,痛!”又像以前一樣,陳雨哭了:“不要,不要。”她扭動著身體,擺脫了楊陽的壓迫,用毯子捂著頭啜泣著。
楊陽無法進行下去,無奈地轉開身子,仰躺著,喘著粗氣,看著看不見的天花板。他無法忍受,坐起來,下了床,開啟臥室門,出去,把門關上,進了洗手間,坐在馬桶上。
他想著和陳雨結婚的五年,四年的戀愛,他只和陳雨一個人談過戀愛,沒有和別的女人交往的經驗,更不要說性愛的經驗。陳雨在國外一年,楊陽有一年沒接觸過女人了。這時他突然想到了薛琳,想到薛琳和他講的事,她和客戶和同事,還有第一次見面時她笑起來嘴角上翹……
楊陽在洗手間解決掉自己的慾望,按下馬桶,洗了洗手,回到了臥室,躺下。
陳雨小聲說:“對不起。”
10
楊陽和陳雨最後一次以夫妻的名義共同出現在親友面前是楊青和田立志的婚禮上。他們作為哥哥和嫂子還向妹妹和妹夫送去了祝福。楊陽和楊青的父母看著兒子和女兒都成家了,感到十分欣慰,煩到身上的責任和義務就快要完成了。他們不知道,楊陽和陳雨已經分居大半年了,現在正處於協議離婚階段。
楊陽把房子留給了陳雨,自己搬出來,在外面租了房子,相當於淨身出戶。
婚禮結束後,陳雨獨自坐飛機回了北京。楊陽沒有和她一同回去,而是去了南京,他決定去見見薛琳。楊陽壓抑多年的苦悶,迫切需要找一個人傾訴。
而薛琳最近一段時間狀態也不是很好,好像是工作上出了問題,她不願意多說。她對楊陽說,你要是過來,我再跟你講,太複雜了。她知道楊陽要離婚了。
薛琳把自己住處的位置告訴了楊陽,具體到小區哪棟樓哪個單元哪間屋子,看來她是不準備出門迎接楊陽。薛琳有一個多星期沒出門了。
楊陽進了她的家才知道為什麼,屋子裡一片狼藉,氣息渾濁沉悶,外賣餐盒快堆滿了廚房,碗筷扔在水盆裡,看起來也好久沒洗;客廳裡簡直沒法下腳,沙發上堆滿了衣服,茶几上擺了許多易拉罐啤酒瓶,一個杯子裡還有剩的紅酒,菸灰缸裡滿是菸頭;臥室窗簾遮掩著,幽暗,像是一隻夜行動物的洞穴。
楊陽把沙發上的衣服堆在一頭,騰出個坐下的位置。薛琳坐在她的旋轉沙發椅上,盤著腿,轉動著。
“你不工作嗎?”楊陽問。
“我被人合夥賣了。”薛琳慘笑著。她又拿起一罐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楊陽也開了一罐,陪她喝著。
薛琳說:“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客戶和同事嗎?”
楊陽想起一年多前,薛琳跟他講怎麼取得客戶的信任,和同事參加團建活動。原來這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雖然薛琳和客戶簽了一年的合同,但是客戶一直想佔她便宜,被她一次次地拒絕了。而那個已婚同事來過南京幾次後,薛琳也要求中斷這段不正常的關係。後來,同事瞞著她,買通了客戶,勾結在一起,把她的訂單搶走了,客戶沒有和她續簽合同,而是籤給了蘇州分部。
對公司總部來說,籤給南京分部和蘇州分部,並沒有什麼分別。既然蘇州分部拿到訂單,南京分部就沒有多少事可做。公司給薛琳兩個選擇:一、去蘇州分部;二、回總部。薛琳哪裡也不想去。
楊陽沒有幹過銷售,他只覺得這裡面還有這麼多門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是如何周旋其中的。楊陽沒多說什麼,默默地把屋子收拾整齊,打掃乾淨,碗也洗了,垃圾都扔了。晚上,他拉著薛琳出去吃了個飯。
吃完飯,楊陽本來要回酒店,薛琳說,去我家吧。楊陽這次沒有猶豫。
事後,他們躺在床上。薛琳問楊陽:“你為什麼要離婚?”
楊陽沉默著,很久沒有回答,過了一會才說:“你沒看出來?其實在和你之前,我還是個處男。”
薛琳詫異了一下,楊陽說得一本正經,不像是騙人。她回想剛才兩人在床上發生的不可描述的事情,禁不住笑了,說:“你真是處男啊,難怪剛才……”楊陽的毛手毛腳、緊張和慌張確實像是一個沒有多少經驗的男人。
“我和陳雨在一起快十年了,結婚六年,可我還是個處男,她還是個處女。你說荒謬不荒謬,說出來都沒有人相信。”楊陽說。
11
薛琳靜靜地聽楊陽說著他和陳雨的往事,難以想象兩個人生活在一起是這樣的命運。
楊陽和陳雨是大學校友,大三的時候,他們在一起了。校園愛情,大同小異,一起上課、吃飯、上自習,親密接觸僅限於牽手、擁抱、接吻、愛撫,每當楊陽想進一步時,都被陳雨阻止了,更不要說出去開房了。學校旁邊有數不清的日租房和小旅館,楊陽向陳雨提過一次,被陳雨斷然拒絕,義正辭嚴,楊陽還為此羞愧了好久。
大學畢業,兩人都留在了天津。當時陳雨在濱海新區一個國企當會計,單位提供宿舍,楊陽在市裡上班,與人合租。兩人見一次面要兩個多鐘頭,只有週末才能相聚,忙的時候一個月都見不到。即使這樣,見面了陳雨也拒絕和楊陽發生關係,她本來就出生在一個傳統保守的家庭裡,父母從小對她就管教甚嚴,陳雨希望兩人婚後才進行這一重要儀式。
但是陳雨對楊陽又充滿依賴,還有強烈的控制慾,這讓楊陽一直壓抑著的慾望更加難以發洩。工作的第二年,楊陽終於受不了了,他向陳雨提出了分手。
陳雨卻不想和他分手,她愛楊陽,離不開楊陽,這是一種心理需要,比身體需求更加強烈。她嘗試過放鬆,但是每次她的身體緊繃,逐漸發展成癔症性疼痛。楊陽決定一走了之,他辭職去了北京。
然而三個月後,陳雨把待遇不錯的國企工作辭掉了,追隨楊陽來到北京。楊陽似乎擺脫不掉陳雨了,他的心腸太軟,再次妥協,兩人在北京同居了。最後,他們決定結婚。特別是買了房子之後,會讓人以為這是自己的家。
楊陽以為這樣就能開啟一個新局面,可以和陳雨過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可是陳雨的身體並沒有放鬆開啟,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受不了,痛得哭出來,嚇得楊陽不敢強硬進入。
陳雨去看心理醫生,診斷得了焦慮症,而且還有親密接觸障礙,她的身體條件性排斥男人的身體。醫生說,這種情況在已婚夫婦之間並不少見,還有些離譜的夫妻結婚多年居然不知道生孩子需要性生活呢。
醫生建議陳雨吃些精神類的藥物,定期見心理醫生,慢慢調節調理,丈夫也要有耐心、寬容。楊陽更加不敢刺激和傷害陳雨了。
就這樣共同生活了五年,楊陽也想過離婚,但是又心存幻想,一邊嘗試,一邊放棄。這種狀態導致他和女性正常交往都不會了,已婚的身份更使他不敢做出有違道德的事情。薛琳想象不出來他是怎麼度過這五年婚姻生活的。
白色婚姻。薛琳想起這個詞,忘了是在哪本書裡看到過,沒想到現實中真的有這樣的事。
去年秋天,楊陽終於下定決心要和陳雨離婚了。他對自己的父母說,陳雨不想要孩子,算是給陳雨和自己找的藉口。而陳雨的父母以及親人都來做楊陽的工作,但是楊陽不能把陳雨的“病”說出來,而且他再也不能被親情綁架,他必須為自己著想了。這麼多年,他一直在忍耐、妥協,把自己耗了一個三十歲的處男。誰聽了都會覺得是一個笑話。
“所以我是你的第一個女人?”薛琳歪著頭,嘴角上翹,似笑非笑,問楊陽。
楊陽沒有正面回答,他又想起前年冬天在北京,第一次見到薛琳的情景。他看著薛琳,誠懇地問:“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薛琳笑了,心想“楊陽真是沒談過戀愛啊” ,這麼直接,可憐又可愛 。她耍了個小心機,問楊陽:“那你願意來南京嗎?”
“你要呆在南京嗎?”楊陽說,“跟我去北京吧,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那我要考慮一下。”薛琳說。楊陽說得對,她不會再呆在南京了,也不可能去蘇州,她可以回公司總部,或者辭職重新找個工作。
“來吧,”楊陽說,“我在北京等你,讓我們回到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