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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太奶奶生病的時候,我一直惦記著她,想著她的病情。當時作為已經四世同堂的我們的家族,很有希望五世同堂,因為那時我物件懷孕了。其中有一天,我打電話給家裡,我二奶奶說她找人算命了,不看到我有孩子太奶奶不會走,雖然我知道這是迷信,但竟沒想到是真的。

2007年正月,當我女兒出生12天的時候,她竟去世了,五世同堂的時間這麼短啊!

記得那年八月十五跟物件一起回老家,聽說太奶奶從床上掉下來摔傷了。我們買了月餅、香蕉等去看她,她自己睡在一個太爺爺自己做的小木床上,眼睛摔傷了,烏黑的眼圈,面板皺得像樹皮,瘦的皮包骨,我們兩人看了,心裡非常難過。

我奶奶趴在她耳朵上用力說:“你重孫子來看你了”。

太奶奶囁嚅著指著我說:“他是誰呀?是孫子?”掙扎著想坐起來,終沒有如願,我在一邊看了,趕緊扶住她,禁不住落淚,她老了,有點糊塗了,已經認不出她的重孫子輩。

記得我結婚時回去看她,她拉著我物件的手,一直笑著說:“你媳婦真俊哪,真俊哪,這麼好呀”。當時她的精神很好,我還給他與物件拍了照。聽奶奶說,她因為晚上下來方便從床上掉下來三次了,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上學時學過臧克家的文章,他形容曾經給他家打工的老哥哥就像甘蔗,甜水都讓人咂盡了。現在來看太奶奶,她的甜水都餵養了我們這子子孫孫,一代一代滋潤了四代人,而她幸福長壽,是我們的福氣。

太奶奶又叫老奶奶,作為我們家族年齡最長的長者,也許在我們村及周圍數她年齡大了吧。回憶小時候的事,大多忘記了。那時我們村沒有進行整體規劃,村中正中的大街是用青石板鋪就的,一直從東頭鋪到西頭。太奶奶家住在最高的地方,太爺爺是一個木匠世家,有著高超的手藝,農村的傢什沒有不會做的,還拉得一手好二胡,二胡當然也是自己親手做的。

進得太爺爺自己雕刻鏤空的花門去,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弄堂,最裡面是個小四合院,有東西廂房及正房。院子中間是一盤磨,也是自己打造的。我小時跟姐姐一起去太奶奶家,她會拉著我的手,半拖半拉地牽到她跟前去,說:俺孫子這麼俊呀!再用手擦擦我的臉,高興地笑著,然後從床裡邊的食盒裡拿出糖果,分給我們吃。我想那時候是她最高興的事了。

我小時候特頑皮,喜歡拿魚摸蝦,還有一個愛好是捉蠍子。其中有一次,我拿了一隻蠍子用以前盛藥丸的小黑盒裝著玩,把蠍子放出來,在一邊用枝條戳,不小心讓它蟄了。哎呀那麼疼呀,從手上一直傳到胳窩處,疼得受不了,趕緊跑到太奶奶家去。她一看我又哭又叫的,趕緊問明情況,然後把我的手指放到她嘴裡去,用力吸。那時候,她的牙已經差不多掉光了,我的手指在她嘴裡,感覺像是幼兒在吮奶。雖然疼得很厲害,但精神放鬆了。不過我還是受不了,她抱著我到後面的村莊去找了一個神婆,一邊朝著太陽劃圈,一邊唸唸有詞,說來也怪,感覺疼得輕了。當然這些在現在我是不信的,只不過是心理療法。但當時是我慢慢好了。

我的太奶奶比太爺爺大八歲,他們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我爺爺是她的大兒子。太爺爺80歲的時候,有一天從河邊回家,喝了一會茶,慢慢睡過去了,竟然去逝了。當時太奶奶已經88歲了,我去看她。她很堅強,沒有看見她掉眼淚。就像平時一樣,該說話說話,該做事做事,一點不像她的親人去逝。我以為她真的很堅強,真的。但當我爸爸去逝時,我坐在拖拉機上,去給爸爸火葬。拖拉機出得村來,在村頭,我太奶奶拄著柺杖攔著車不讓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說:”怎麼不讓我去死啊,我的孫子,讓我替你去死吧,把你替下來吧,你還有三個孩子呢。”我在車上哭得更厲害,那年冬天特別冷,太奶奶已經90 多歲高齡了啊!我一直以為她很堅強,沒想到她的感情輕不外露。

我太奶奶與我的奶奶一直住在我二叔留下的老屋中。一共四間,每人兩間,她住東邊這兩間。太奶奶前幾年還自己去趕集,拄著柺杖,她那小腳走起路來當然很慢,何況她年齡又那麼大了。自己到集上去買兩毛錢的胡蘿蔔,兩毛錢的芫荽等,兩毛錢的東西賣貨的不賣給她吧,又覺得她年齡大了,賣給她吧,兩毛錢確實買不到什麼,於是乾脆送給她些,每次她都用兩毛錢買到不少東西,我們在一邊看了覺得她很可愛。有一次我回家,我媽說你老奶奶返老還童了,說是到我家讓我媽給她在鞋墊上畫花樣子,她要絎鞋墊。把我媽氣得不行,說是90多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以前都是太奶奶都是自己做飯,不用我們這些小輩。平時她一般每天吃兩餐,下午睡得特別早,四五點鐘就睡了,第二天早上九點多才起來。平時吃得很少,一頓飯也就吃兩個水餃,有時喝點稀飯。在我們想來,這點東西根本不夠營養,但她卻過得很好。另一個特點是,她從不吃藥,有什麼病抗抗就過去了。肚子疼什麼的根本不吃藥,這樣的生活習慣雖然現在看來不科學,但她卻一直這樣做,並且活了大年紀。她的精神很好,每天都是笑呵呵的,看不出她有什麼情緒波動。我想這些都是她長壽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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